第十一章 三十两纹银的潇洒

一只文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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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兄台,纹银三十两,你拿好。”

    楚风再度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小布包,笑眯眯的递到了那落魄书生的手上。

    书生等待的时间颇长,自以为这桩生意已经是死路一条,所以连书帖都重新包好了,只准备一会儿就告辞离开。谁知道楚风竟将三十两的银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三、三十两?”书生有些发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嗯,三十两。”楚风笑道,“二十两是兄台的底线,那就说明,兄台实际上需要的钱财比二十两要多吧。这钱不是买书帖的,是我借给兄台的,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书生觉得自己如惴云中,完全不知道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

    楚风摩拳擦掌、心绪难宁,颇有几分兴奋的道:“能不能将那书帖借我十天?十天就好,十日后自当归还。至于那三十两银子,兄台什么时候有了闲钱再还不迟。”

    书生一时有些犯傻,目瞪口呆。

    楚风笑道:“兄台还请放心,不是开玩笑的。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话,应该没有人会将这样珍贵的东西卖出去吧。对于旁人来说,这手札或许只是一幅墨宝,可是对于自家人来讲,其中的含义就大得多了。兄台既然急需用钱,便先拿去用。不瞒你说,这书帖我实在是爱不释手,借我临摹赏玩几天吧,就当做是借钱的利息!哈哈!”

    “你……”书生缓缓回神,目光复杂的看着楚风,“你就不怕我拿着这钱就走了,再也不还给你?我若是十日之后将这手札取回,又带着三十两纹银一走了之呢?你待如何?茫茫人海,你去何处找我?”

    “那便罢了。”楚风微微一笑,“三十两银子借阅东坡先生的书帖十日,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开玩笑,到了千年之后,苏轼的书帖那都是国宝级的东西,给几个亿国家都不可能借给个人把玩的。与现在的三十两银子相比,实在便宜太多。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说句实话,楚风是不相信眼前这个连吃几块糕点都不好意思的书生文士,会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举动的。

    说白了,一是楚风相信他,二是三十两银子楚风赔得起。

    既然如此,不如风雅一回。

    书生心下慨叹,他遇事至今,遇到的都是趋炎附势、趋利避害之徒,没想到唯一接触到的一个洒脱之人,竟然是一个年轻不足弱冠的少年。

    “小兄弟这里可有笔墨?我留下一张欠条罢!”书生喟然长叹,连对楚风的称呼都变了。

    楚风摇头笑道:“不必了,何必拘泥于那等俗物。”

    书生闻言愈发恍惚,直觉得自己是不是饿晕了脑子不大好使,又或者是做了一场美梦。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楚风一番,书生只觉得这孩子身上的衣帽并不华贵,虽然长得风神俊秀、如若璧人,却终究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是呢,如果真的是大户人家的郎君公子,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做知客呢?

    对于这少年来说,三十两银子,恐怕也是他几个月的工钱罢!

    可就是这样的少年,竟然连眼睛都不眨的将银钱借出,甚至连借条都不要!

    书生心中感佩莫名。

    冲着少年拱了拱手,书生道:“小兄弟孟尝之风,这场恩德我刘正卿记下了!大恩不言谢,先行告辞,日后再见!”

    说罢,也不再多做那感恩戴德的姿态,转身就走,颇有几分洒脱。

    楚风见状,愈发觉得此人有趣,若是能够结交的话自然是不错的事情,于是微微笑起来。

    “他若是不还钱,你怎么办?”

    文端先生早就好奇的躲在门帘后面听,这时候掀了帘子走出来,好奇的发问。

    楚风冲着文端先生微微躬身施礼,笑道:“那小子就慢慢还吧,在先生这里工作个十年、二十年的,总能还的上吧!”

    陆文端闻言大笑起来。

    ……

    ……

    得了苏轼的《京酒帖》在手,楚风早已心痒难耐,求着张大哥在前面看店,自己用双手供神仙似的捧着,屁颠屁颠的就回到了内院房中,美滋滋的赏玩起来。

    陆文端曾经见过几张苏东坡的真迹,这时候帮着鉴定一番,也觉得这张是真迹的可能性极大。只是可惜没有装裱,如果再这样任由其破败下去,恐怕保存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损坏了,太过可惜。

    只是楚风与陆文端都不会装裱,而且这东西毕竟不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现下只能是听之任之,日后再议。

    楚风与陆文端这一老一少,都是难得瞧见这么好的书帖,二人魔怔了似的凑到一处赏玩,就连老张唤两人吃饭都如若未闻。

    老张在门边瞧着,只见到这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一个白头翁、一个少年郎,着实好笑。再绕到旁边去瞧,两个人盯着书帖的眼睛里,都放着野狼似的亮光,更是滑稽的不行,闹得老张憋不住笑,强忍的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阿郎!楚郎君!莫要再瞧了!这书帖就在这里,跑不了的!你们若是再不吃,黄花菜就真的凉了!”

    老张如此笑道……

    得了《京酒帖》的第二天,楚风开始动笔临摹。

    苏轼的字是出了名的刚健雄浑,不能用细软的羊毫,适宜用狼毫写就。兼毫,也就是羊毫、狼毫参杂的那种毛笔,是后世常用的,比例上可以自行调配,那说法就很多了。

    楚风只是为了临习练字,又不是为了仿造作假,没有必要纠结这等微末的东西。因为是《京酒帖》是手书,字体并不大,楚风便选了一根三寸狼毫,铺开纸张,用镇纸镇了,细细临摹。

    临摹这种事情,初学形,后学神。想要从形似逐渐训练到形似,是一个十分困难、复杂的过程。

    中国人喜欢说“神魂”,万物皆有灵气,书画自然也是如此。这倒也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东西,人心态心境不同的时候,即便是微小的差距,也会造成躯体上极大的差别。真正好的书画,是要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于一体的。即便是如同王羲之、苏东坡这等大书家,也不是每个字写出来都是佳作。他们的技法当然没有问题,所谓的差别,只在于心境而已。这心境,从旁人看来,便是“神魂”了。

    就像是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据说,王羲之从兰亭雅集上归家之后,也曾经多次重新书写《兰亭集序》全文,但终究无法复刻出当时的字迹,更不必说超越了。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者,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简单的临摹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准备。有条件时就用好笔、好墨,没有条件时就用心、用眼、用手,如此而已。

    楚风在书画一道上颇有些痴意,以前学画时如此,如今得了《京酒帖》临摹也是如此。

    于是五六日下来,楚风除了吃饭、睡觉,以及早晚两通五禽戏之外,就是临帖,就连招呼客人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与旁人说话时神游物外似的,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文端先生看着好笑,又是赞叹,又是担忧。他这几日也临习了几次,但都是浅尝辄止,并不钻研于其中的书道,而是心心念念应该如何将这书帖中的风骨运用在纂刻之上。

    文端先生对自己书道上的天分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并不强求。但自己没有天分却不代表不会看、不会瞧,他这几日看下来,只觉得楚风虽然只是简单的临习,可书道上的进境竟是一日千里,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楚风迷迷糊糊的吃饭睡觉,游魂似的做着其他的事情,只有在拿起笔的那一刻,他那一双点墨黑漆般的眼睛才会恢复神采,精神奕奕。

    当然,楚风也并不是那种闭门造车之人。偶尔遇到一些“艰难险阻”,自己想不通的地方,他也会主动的去请教陆文端。

    老先生毕竟年纪大些、经验丰富些,而且经常能够从纂刻的角度上提出些新颖的看法,令楚风受益匪浅。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对于文端先生这个老师的指教,楚风是十分感激的。

    就这样临习到了第六日,日上三竿的时候,楚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心下一惊,手中笔杆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文端先生这时正在旁边打磨刻刀,也被惊了一下,偏头见楚风面色微白,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大敢相信。

    他小心翼翼的将眼前的《京酒帖》拿起来,冲着阳光处仔细的看了又看,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到底怎么了?”文端先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皱了眉头,站起身来。

    “先生您瞧,”楚风抿了抿嘴唇,将《京酒帖》对着光展示给陆文端看,“这书帖,是不是被人揭了二层?”

    ——

    今日有事耽搁,传的晚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