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惊觉人物不寻常

一只文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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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毕竟是画舫上的姑娘。我喜欢那样的人,你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相思本是无凭语’,这种事情谁能说清呢,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说法?”楚风微微一笑。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这是苏轼的《水龙吟》,说的是女子闺中相思的情绪。这等思绪,在男子身上存在的并不多,可如今在楚风眼前,偏偏有一个。

    只是大家都清楚,琴操就算是再怎么才貌双绝,她的身份也终究是摆在那里的。

    李良骥可以娶她,却也只能是纳她为妾,娶做正室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

    如果从正常的途径来说,李良骥大可以先娶了范秋白为妻,过个一年半载的再纳了琴操为妾。至此生意、美人都不耽误,倒也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但看如今,李良骥对于琴操的痴迷并非简单的态度,似乎是真的想要给她个不俗的名分的……好在这样一来,倒也解决了楚风的难题。

    “我也不是傻子,范秋白恐怕是想要嫁给你的,杭州城的种种事情,范家书画行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也都是有所耳闻的。”李良骥渐渐松开楚风的衣领,略感疲惫的坐回了椅子上,“我姐姐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这场婚事其实是她的主意。范家家大业大,但是这几年偏生有些衰落的趋势。在听闻了北上船只被劫掠的消息之后,阿姐就让我立刻来东京,向范家提亲了。我李家的技术,加上范家的途径,总能在这个书画日渐衰微的时代逆势而行的。”

    “令姐……”楚风看着这酒楼内外满眼的繁华,微微叹息。“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李良骥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我们家的情形,你是多少知道一点的。我也不知道你和胶东的楚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大家是同行。说起话来自然轻松一些。不过你若是不承认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你也是知道的,我并没有阿姐的那等能耐。我们李家传到这一代也已经衰落了,技艺上,我懂得太少。不是不肯学。是真的学不会。没有那个天分,怎么说都没有用的。”

    “家姐的想法其实十分简单,简单的甚至都有些粗暴了。她跟我不一样,从小她就是被寄予厚望的,整个家族的传承都在他身上了。家里的技法,其实按照规矩是传男不传女的,据我所知,你们楚家应该也是这样。可是我学不明白,阿姐打小在一旁听着,却比我厉害不知多少倍……”

    “家父拜了祖宗。想了几个月,终究还是让阿姐立誓终身不嫁,最终才让她正式学了这门手艺。阿姐的手艺……按照我那已故父亲的说法,李家十代人里独一份儿的,偏生却生在了这样的时代里。”

    “其他的平民百姓或许不清楚,但如今的局势,我们这些生意人怕是最为敏感的。范家那位当家的也是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北边的局势。如今这风卷残云的……眼前这看起来热热闹闹的太平盛世,到底还能维持几年呢。”

    李良骥这番话说得太过直白了,几乎让楚风都微微惊了一下。

    楚风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李良骥的话语,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看出了楚风的紧张,李良骥不免哈哈一笑:“这话在皇城根儿底下说不得的是么?哈哈!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楚风微微叹息。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楚兄,我且问你一句,就算我不怕回家挨我阿姐的揍,推了范家的这档子婚事。范家能同意么?”李良骥用幽深的目光看着楚风,似笑非笑。“没有我们家的支持,他这偌大的家业,能够维持的下去么?”

    楚风抬手为李良骥填酒,微笑道:“再来找你之前,我已经与范伯父谈过了。如果范伯父那边没有点头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

    李良骥闻言,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似笑非笑:“我早就跟阿姐说过,恐怕要防着你跟我们李家抢生意的。可是阿姐说,你是要考画院的,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子。我不相信,如今看来,果然,嘿嘿,是我猜对了么?”

    楚风摇了摇头,道:“李兄不要误会,我这人的确与胶东的楚家没有什么关系,也的确是要走画院的路子。至于范家的事情,并不是要跟我合作如何如何,我楚风自问也没有那种本事。范伯父之所以想要再考虑一下二位的婚事,紧紧是因为他有了些其他的商业对策罢了,只是成功与否,尚且不知。”

    李良骥细细听着,并没有说话。

    他捻了一颗花生在手,噼啪一声缓缓的将壳剥了,又取出其中的花生细细的将外面的红皮碾碎了,才慢悠悠的放进嘴里,不紧不慢的嚼着。

    在整个的过程中,李良骥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楚风的脸上,似乎是在审视楚风的说法,到底有几成真,几成假。

    “是山阴陆氏给帮的忙?”不得不说,李良骥的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可范家应该清楚,局势的问题,并不是仅仅一点点的财力注入就可以挽回的。”

    “并不是这个。”楚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理了理前襟上的褶皱,“李兄是聪明人,日后总会知道的。只是不好意思,现在我不能说,这是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李良骥并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却也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嘿笑一声,“有点意思。”

    “两位先生一般都在家中,如果李兄想要拜会的话,可以随时去。”楚风淡笑着说了一句,抬手叫来了小厮,准备结账。

    “不必了,这顿算我的。”李良骥悠悠的捻开了另外一颗花生。

    楚风微笑道:“是我请李兄你来的,我又算是半个东道,哪里敢让李兄你花钱呢。”

    ……

    ……

    楚风与李良骥相谈的时候。太阳刚刚日影西垂。

    热浪随风一阵阵的侵袭着东京城的每个角落,范阳明捧了一块西瓜,大口大口的吃了,仍旧觉得不解渴。于是又吃了一大块,才算是从周遭浮躁的热气中解脱了片刻。

    从旁边婢女的手中接过手帕,擦拭一番。范阳明抬头看向对面眉头紧皱的黄掌柜,笑着摇了摇头。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倒是给个话!”范阳明将手帕随手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觉得连自己坐的椅子上都满是燥热的气息,于是站起身来,自己拿了扇子不停的扇动着,“老黄,咱们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你十四岁进店里,我是一步一步看着你座上掌柜这个位置的,你也是一点点看着我如何学会管这个家的。你知道我的脾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在这里闷不做声是个什么道理,看得我比这热闷闷的天气还要心烦!”

    黄掌柜与范阳明年纪相近。但大概是生意太过操心的缘故,黄掌柜看起来却要比他的东家衰老不少。

    他脸上的纹路就像是皲皱的山水画,略瘦的身板让他有时看起来就像是街面上随处可见的老头子。

    可一旦说起书画的时候,黄掌柜整个人就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二十岁似的,整个人立刻活络了起来,几乎快要闪光。

    就像范阳明所说的那样,黄掌柜对于书画是有几分痴意的。

    正是这样一份痴意,让他成了东京城范氏书画行的掌柜,但也正是这样的痴意,让他在东家决定卖假货的时候。他第一个站了出来,坚决不认同。

    范阳明拿他很没有办法。

    这样顽固的、坚硬的,如同石头一般的老头子,一般人对付起来都很没有办法。

    “姓黄的那个老顽固”。在范阳明生气的时候。经常这样称呼他。

    “我只是,一时间……”黄掌柜流露出一种很奇妙的表情,“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他也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那里用极快速度扇扇子的范阳明,复杂的笑着:“东家能够确认,这些东西、办法,当真是楚风想出来的?”

    范阳明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感觉。我也是一样的。”

    黄掌柜道:“真的是楚风?就是那个在我店里做朝奉、从杭州城而来的楚风,而不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楚风?”

    范阳明白了他一眼,很明显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是,”黄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很难想象的出。一个在书画上天资英拔,气度出尘的少年人,怎么会在生意上也有这些不俗的想法……这会不会,是文端先生的主意?”

    范阳明叹息道:“那么你觉得,一个半辈子浸淫官场,出身于士族大家,耕读传家、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就会在从商这种被人看不起的小道上,颇有了悟了?”

    黄掌柜张了张嘴,用摇头放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些想法的确是很好的想法。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的实施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很容易被采纳、推广的。”范阳明将话题引回正途,“我不管这些想法到底是楚风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谁告诉他的,甚至是从杭州城某个奇妙的店铺里学来的。我并不好奇于它的来源,我把你叫过来,只是希望你能够用这些年来经营书画行的经验来告诉来,这些方法如果推行开来,到底会不会有用。”

    范阳明的目光微亮,盯着黄掌柜的表情瞧:“而且这些方法一不犯法,二来没有道德上的指摘。我想,老黄你应该不会再介意的,不是么?不管怎么说,在你看来,这种经营上的小路数,总是要比与李家联合好得多的,不是么?”

    接连两句“不是么”的反问,让黄掌柜不得不苦笑了一声。

    “东家是明白人,以我与东家你的交情,也不可能真的做那种表里不一的事情。”黄掌柜细细沉吟了一番,道,“所谓签约书画家这件事情,不可能一日而成的,总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来操作。不过‘提成’这个办法,实行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情,让账房们辛苦一个晚上,明天就可以开始实施。还有其他这些……不得不说,都是可以实施、执行的办法。”

    “那就得了!”范阳明一拍桌子,目光坚毅,“从明天开始,能实行的就都在你的店里做,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就让杭州、洛阳的店面都参与进来。”

    “但是,”黄掌柜想起一件事情来,“听说李家的那位李良骥已经从杭州城赶了过来,甚至生辰八字都已经对完了。东家这时候忽然罢手,难道不会引起李家的愤怒么?万一再有什么事端……”

    “这件事情,我也交给楚郎去办了。”范阳明道,“应该说,是他主动请缨的。他说他与李良骥有些交情,具体结果如何,现在还不知晓。”

    黄掌柜张大了嘴巴,消化着这些话里深层次的意思。

    “楚风他……”黄掌柜筹措着词汇,“似乎比我们认为的,深邃很多。”

    范阳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而且,楚风既然肯做这么多的事情,恐怕是对小娘子有些意思的。”黄掌柜看了一眼东家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如今东家这样推开了李家,又准许楚风来帮忙,怕是……”

    “我知道。”范阳明打断了黄掌柜的话,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分寸。”

    “阿郎!阿郎!”管家在这时候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看起来十分焦急。

    “何事?”范阳明紧皱了眉头,“莫不是李家那边不同意?”

    “不是的!”管家匆忙道,“跟李家那边没什么关系,是有个关于楚风楚郎君的消息传了过来。您可知道前天晚上樊楼那一场玩闹,许多人拼一拼画作的功底,头名之人可以见那位师师姑娘的!昨天就有消息,说是何君昊也参与了,却只拿了第二名。至于第一名姓甚名谁,消息刚刚传开。”

    “何君昊只拿了第二?”听到这个消息,范阳明也不禁一怔。

    “关键的问题是,”管家急得直拍手,“第一就是楚风啊!”

    .(未完待续。)xh.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