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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细雨间,一双手扒开身前及腰的枯草,白色手套上沾了些湿掉的灰。
一个戴着金丝圆眼镜,刘海略长的黑发青年用手将灰色大衣上的泥渍擦了擦,然后盯着草堆中露出的苍白肢体,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困倦和无奈。
“怎么老是我?”他有点不开心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对谁发问。
弯着腰,青年凑近看了看,躺在草中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她黑发凌乱的盖住了大半边脸,却盖不住脖子上狰狞的血洞。
小雨发出轻微而稀疏的响声,飘在茂盛的绿草上,也飘在这城市郊外荒地里的尸体上。
犹豫了一下,青年掏出电话报了警。
警局里,一个消息则迅速传开。
“又是匿名报警?”陆队皱着眉,一边让警员确认来电信号地,一边思考着,“和前几次是同一个人?”
“是的。”年轻警员点头,“声音是一样的,这次对方声称发现了北郊的命案,并且依然不愿意透露身份。”
“……出警。”陆队未作犹豫,立刻起身,“这个人的身份也要继续查,虽然前几个案子的凶手已经抓获,但每一次都能抢在所有人之前发现藏得隐蔽的尸体,对方必然有异常。”
“是!”警员们迅速行动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第五件命案了。
废弃工地藏尸案、第四医院碎尸案、出租车凶杀案、昆海大学失踪案,还有今天的远郊抛尸案,每一次都是一个人用不记名电话报的案,并提供了准确的地点。
这绝不能用巧合来搪塞过去。
“啪。”拔下一次性电话卡扔在草丛里,戴金丝圆眼镜的青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眯着眼睛对眼前的尸体说道:“已经帮你报警了,有什么怨念,留着帮这些警察抓住凶手吧,别再来找我了,我这几天睡眠质量很不好。”
寂静中只有雨丝的声音,青年对尸体说话的画面显得有些诡异。
“走了,我留下的脚印、车痕之类的痕迹,你就帮我清理掉吧,我寻思着这是你应该做的。”
又对着尸体吩咐了一句,青年才转身,朝自己停在一旁的摩托车走去。
摩托在雨中离去,而一路上,地上的泥印竟诡异的不断被抹平。
风中似乎混杂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微弱到大多数人都会以为是错觉。
“谢……谢……”
……
“喻封沉,这次谢谢你了,等我回学校就请你吃饭。”张雪儿笑吟吟地喝了口奶茶,对身边用手遮着阳光的学弟感谢道。
她穿着一件深蓝半袖布衣,底下的格子裙刚刚盖过膝盖,头发梳成两束垂下的麻花辫,脸上画了点淡妆,面容精致,却俨然一副民国女学生打扮。
喻封沉闻言放下了手,推了推金丝眼镜,无所谓的道:“不用了,答应你顶替一下话剧社的摄影工作,只是因为对你们最近排的话剧有点兴趣而已。”
“是吗,民国鬼屋主题的话剧,的确很少见也很大胆。”张雪儿得意的一笑,脸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之前我们还专门去了附近一处山上的民国旧址取材呢。
“可惜,我临时有事要回老家,可能好几天都参与不了……不过好在我只是负责摄像的。”
“你为什么不做主演?”喻封沉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人畜无害。
“我?啧啧,你别看我长得好看,我更喜欢待在幕后啊。”明目张胆的夸了自己一句,张雪儿移动了几步,给后面买奶茶的人让了位置。
大学城内的商业街里来来往往都是学生,在经过奶茶店的时候,大多都会好奇的看一眼刚买到奶茶准备离开的两个人。
“哇,你很受欢迎呢,系草学弟?她们都在看你。”张雪儿打趣了一声,却见学弟一脸平静,仿佛根本不在意。
“怕不是在看你。入秋了还要风度不要温度,女人是自带抗寒护甲的?”喻封沉不解的问了句,然后紧了紧身上的棕色薄大衣。
“当然了。”张雪儿嘿嘿一笑。
“真棒。好了,我要回宿舍了。”喻封沉又遮了遮迎面的刺眼阳光,光芒让他的刘海在脸上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诶?有什么要紧事吗?”
“补觉。”
“补觉?”张雪儿有些意外,“最近没睡好?”
喻封沉停顿了一下,才道:“嗯,没怎么睡好,老做梦。”
“什么梦?难道是……哦~”
在她一脸“我懂的”的表情的注视下,喻封沉转过头,脸上因角度问题阴影更盛。
突然,他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算是噩梦吧。”
……
黑色的树影中,几声乌鸦叫让人心中犯怵。
没有星星的夜空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意,喻封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林间空地上。
树影茂密,似乎是深林。
“又来了……”他撑起身体看了看四周,揉了揉额头,“这次又是哪个冤鬼怨灵啊,能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一个个都喜欢往人梦里窜。”
风里似乎夹杂着凄厉的哭声,像是在回应他。
喻封沉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个手电筒,没有在原地停留,随意找了个方向向前走。
因为他知道,在梦里,无论他向哪边走,最终都会到达进入他梦里的那个东西希望他去的地方。
鬼魂入梦。
他的梦境脱离了正常,向着某种未知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在梦里,他总是会见到因各种原因总之已经死亡的人们。
这荒诞的一切,都是从一个月前,他的二十岁生日开始的。
二十这个数字仿佛一个平衡点,一超过,他原本平静正常的生活就被突如其来的灵异事物冲击的支离破碎。
那天,他和宿舍里另一个家不住本市所以一直住校的室友一起渡过了生日,晚上就在梦里遇见了一辆出租车。
他仿佛一个透明人般坐在车后座,目睹了一场在车内的凶杀,司机用刀砍死了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乘客。
一刀,一刀,一刀……
金属入肉的声音,骨头被剁碎的声音,飞溅的血液,就在他眼前,冲击着他的精神。
他试图逃离和阻止,可手却穿过了这一切。
出租车司机将女乘客的尸体藏在了后备箱里,一直开回了家。
就在他缩在后驾驶强迫自己冷静时,死者从后备箱爬了出来,她保持着被砍烂的姿态,请求他帮忙报警。
喻封沉当时被吓醒了。
意识到这是梦后,他将信将疑的按照记忆上网查到了司机住的小区,然后假装去那附近的餐馆吃饭,在看到那辆他绝不会认错的出租车后,颤抖的匿名报了警。
他以为这只是个意外,只是某个不甘的孤魂恰巧飘进了他的梦里,在他一觉过后这事儿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可是没想到,仅仅两天后,他在梦里再次见到了一地破碎的尸体,尸体勉强堆砌成了人的样子,同样是向他求助。
一个月来,每隔五六天,喻封沉就会在梦里遇到它们。
当一个人连续遭遇冲击时,要么崩溃,要么适应,原本性格就有些奇怪的他显然成了后者。
加上梦里的鬼对他都没有什么恶意,他逐渐也就习惯了替不甘的灵魂跑跑腿的事儿。
只是他心中的疑问从未消失,为什么他会遇到这些事?为什么是他?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有种被危险窥视的感觉。
暂时把思绪抛到一边,喻封沉专注起眼前的情况。
脚下踩着的泥土微微下陷,隔着运动鞋传来几近真实的触感。落叶铺在地上,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咔咔的响声。
树木不知是什么种类,高大茂密,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枯鬼。
手电筒的光照不了太远,到了一定的距离就淹没在黑暗里。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亦或是什么有东西在移动。
随着他的深入,一抹白影逐渐出现,默默跟在他身后,似乎在学习他的步伐。
几缕黑色的长发贴着地面向喻封沉伸去,却只在他脚边徘徊,犹豫着不被他发现。
空气越发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喻封沉已经在密林中走累了。
“差不多得了啊,要帮忙直说,跟个活人似的磨磨叽叽的。”他不满的转过身,顿时,一张近在咫尺的白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白色脸庞毫无血色,眼睛部位只剩下两个空洞,认真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