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神仙婊(仙侠文)【077】

十月的木木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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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一禁匙,没有房屋主人开启禁制,这小半月以来,爷俩只能暂住于此处,好在开放的右厢房里找到了次品的辟谷丹,药性不强却是眼前最实用的东西,因为小孙子是凡人,经不住饥饿,有了它,一粒能管一两顿饱腹。

    是以,爷俩这一住,就安心的住到了屋主半月后出关。

    那时候小老头还在例行每晚的功课,认认真真的练他的内家功法,小孙儿因夜半低烧被梦魇惊醒,迷迷糊糊地出了屋子去院外自己找水喝,便碰见了屋主。

    那会子十四匆匆埋了几副魔修尸骨刚折返,就瞧见自己院里头瘦弱的小儿涔白的脸庞,直冒着虚汗。刚从井边拎了一桶水上来,瞅见她来,便吓得不敢动弹,压着脑袋隐隐发抖,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被人吓惯了的本能。

    “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叫我鬼…子。”他怯怯地补充道:“我娘…生我之前就死了,爷爷把我刨出来养大,因为我是鬼的儿子,所以,叫鬼子。”

    倒没想到随口一问,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过去的她只听说过鬼婴、魔婴,一个鬼生下一个大活人这还是头一遭听闻。

    咋一听,确实荒唐,她也就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小老头哄骗小孩子,而小孩子当真了而已。

    几步上前,从储物袋里随手取了件战利品袍子给小儿披上,隔着大红袍的袖稍稍将他轻轻推了推,道:“回屋…像是发烧。”

    十四的功法邪乎,灵力都是带煞的,那东西,便是势均力敌的正统修士碰了都觉棘手,何况面前是个凡人?故而她只能通过表象来推测判断。

    小儿不敢拒绝,哪怕口很渴,很想喝口水这样的要求更是不敢提及,只乖巧的跟在了红衣背后,与屋主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右厢房。

    小老头在全神贯注的练功,两人进了屋也没察觉。

    进去以后,十四稍稍翻找了一下堆屋里的瓶瓶罐罐,拣了其中一个,取了一粒,搁桌上用瓶底直接压成粉,招呼了小儿,要他取粉自己涂抹在脖根和耳后,并解释道:“这勉强算是世人常说包治百病的仙丹妙药,只这药效于你而言还是太强,稍微抹一点就行,我去给你打盆水一会洗了,记住,绝对不能服食。”

    取了水来,估算着时间才让这小儿自己擦洗一番,最后也没交代什么,便回了主屋。

    天一亮,小老头一听孙子说起昨晚上的事,便急忙拉着孙子到主屋前,本是打算静候,却不想人刚到,屋主就走了出来。

    她一边朝着屋外走,一边匆匆与他说是可搬回去,敞着门也不管小老头的反应,自顾自的就出门去了。

    小老头唯有识趣的带着小孙儿又搬了回去,出门前不忘了顺带给门合上,门一旦合上,屋里的禁制就会自动开启,倒不用担心屋空走贼。

    回了家才发现破损的禁制已修补好,院里甚至还多了好些灵石堆积的小阵,绕着院里的土壤排开,能感受到土地上彼时正散发着浓浓地灵气,并且这两块左右分割的土里齐整的播种着大片灵谷!

    这是魔修的地盘,会出现灵石、灵谷就好似是道士门里蹦出来个魔兽一般的稀奇,不用猜都晓得一定是隔壁那位神秘的大能给弄的。

    毕竟当初暂住在她那时,满屋子堆积的瓶瓶罐罐绝大部分都是正道修士常用的丹药,连丹药都满地乱放,会有灵谷植被也不稀奇。

    本来吧,小老头一个魔修,见到这手笔正常来讲应该是哭笑不得,有种被捣乱的感觉,可此时瞧见了这一幕,心下却是感激的。

    这灵谷运用灵石摆阵催熟,几日便能收成,魔修吃来当然不是好东西,可凡人吃了却能从内到外的强健体魄,这是准备给他那病弱的小孙子的礼物!

    过去他想尽一切办法屯钱,就是为了从黑市高价购买这一类物品,毕竟这是魔修最大的都市,离那些正道修士的世界隔了不知要多远的路,他的那点道行,莫说横渡出境,就是离了大都在外都有恐会被魔修们狠手偷袭,几乎是连城门都不敢踏出的程度。

    这样的情况下,要购买正道修士习以为常的普通灵植,却是千金难求,要是高级货还好说,这种低等级的小东西谁会给你倒腾到最大的魔都里面?

    再加上这里并不合适种植这样的灵植,他只能花重金聘请魔修往里带货,再花重金买下来给小孙子食用,他想尽一切办法坑蒙拐骗都好,弄来的那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灵谷成品价位堪比珍宝级,攒个几年凑一碗,甭提多艰辛。

    如今,他眼前却被改造种植了成片灵谷,收获上来,少说得有上百斤,够小孙孙一次吃好病弱的身子骨了。

    “爷爷,这味道闻起来好像…”

    小老头堆叠着皱纹的眼微微有泪盈眶,将孩子抱紧,心中默念着‘齐娘啊,当年受你所托,成诺不让他入魔途,并将他养育成人…如今看来,孩子真的能顺利长大成人呢’口中却呢喃着:“没错,这是你的救命药!从今以后,爷爷也不用藏着你天天去做生意赚魔珠…”

    “爷爷,别哭…”

    “爷爷是高兴,是高兴…”洛家于我有恩,我虽然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魔修,给不了你原本属于你洛家修士的仙缘,可能了却齐娘最后的心愿,我是高兴。但却更伤心,替你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小魔修而伤心…

    洛家的血海深仇,我替你报不了,你也报不了。

    你甚至永远都不知道,你娘拼尽魂飞魄散都要保住的你,生下的你,一直在垂死边缘徘徊,几乎都无法长大,整整维持了六年!你娘的魂魄也在棺木中苦撑了六年!直到我将你从棺木里挖出来,直到我向即将灰飞烟灭的齐娘立下誓言将你养育成人,绝不让你误入魔途,你本应该是修真界世家大族出身,有那样资质卓越的爹娘,也本应该身具灵根前途不可限量,而非如今的残破之身,再无缘以仙缘。

    所以,你能活得好我高兴,可却在明知道你失去了什么的前提下,更伤怀!

    …

    接下来,十四在魔都的日子单调无聊且沉闷,每天抽点时间出外转转,偶能淘个宝,邻居或许出于某种敬畏心理,已鲜少上门,就这样,她在这份枯燥乏味的日常中,慢慢挨过了余下的几个月,终于等来了拍卖会。

    拍卖会的头一天,十四便出手阔绰的连敲了七件记有功法的高级魔简,四件高级魔宝,为此几乎用干了身上所以的储蓄。

    所以,余下的几日,资金来源只能依赖转手拍出的那点货源,但凑回来的资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于是后来她陆陆续续补拍下的魔简魔宝,比之头一日完全不够看,寒碜极了。

    正打包给邻居准备点临别礼的时候,小老头似掐准了时机找上门来了。

    牵着他那极其怕生的小孙子,神情显得异常踌躇与复杂,还好这小老头深怕十四是个没有甚耐心的魔修,并没有扭捏太久,也就几次欲言又止后,便鼓起了勇气向十四请求,希望她此番离境能一并带上他爷俩。

    十四心想,不过也就是顺带稍一截,也耽搁不了什么,便同意了。

    是的,没有犹豫,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连爷俩目的地是哪都懒得问一问。直到上了路才后知后觉的问起,没想到爷俩这一趟顺风车如果可能的话,是非常愿意搭出魔修地界的,也就是说,那会子她才意识到,感情这不是顺带稍一截,而是要她载着两个大活人横渡魔界!

    小老头还好说,关键是那个小豆丁只是个凡人,在整个行程中她需要分出力量为小豆丁制造一个结界阻挡魔境的恶劣气候,例如吸一口就能命丧黄泉的禁区气体,例如蹭一下就能浑身溃烂至死的特有魔界植物,太多个小例如,总体而言,那代表着她整个赶回的行程将被放慢许多。

    入夜停下歇整时,在小毛头睡着以后,十四单独找小老头谈了谈心:

    “孩子哪来的?”她开门见山。

    事实上一开始她并不打算多管旁人的家务事,只当被要求捎带一程后知晓了目的地,说实话她有理由拒绝,稍有人情味点甚至可以掏出原本打算留给小老头当临别礼的小魔功魔宝数件,他转手卖了雇佣那些散修的佣兵护送也可,拿来提高自身修为也可,她大可不必为此继续耽搁行程。

    可她并没有直接这么做,而是开门见山的问起了孩子的出处,大抵是动了点恻隐之心的。

    “别跟我说那是你亲孙子,你俩并不是血亲,不是吗。”关于这一点,她也只是猜测而已,早先插手管闲事时曾闻到过两人混杂的血腥味,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像是血脉不同宗的陌生人,再加上两人五官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而一个魔修,带着一个凡人拖油瓶,他大可以把这小孩给带成又一个魔修,通过魔修的魔药或者是治愈手法治好这个病弱的孩子,他没有这么做,直到那么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她给予的灵谷,用灵谷润愈了这病弱的孩子,这一切交织起来,未免画面太违和,她不得不怀疑。

    小老头很是为难,又是跪地又是讨要人情,总之像是在极力影藏着什么似的。

    十四眯了眯眼,似乎看穿了什么,只那层红纱挡住了此时的神情,使得那小老儿在揣测中更显紧张。

    良久,忽而听到“罢了,反正我对你们的家务事,也没多大兴趣。”的赦令,小老头才如释重负,将他的恩人万般感激。

    那时候十四以为自己这举手之劳也就是最后一次,只造化弄人,她竟没想到行事素来低调的魔境一游竟还能招来点*!

    事情发生时,已近边界,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碰见了劲敌,且是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劲敌。

    “听说阁下从拍卖会里淘了不少好东西?这其中说不得还真有本君丢失的秘宝。”一魔修就这么横空而降,将她生生截停!

    此人境界比她高。并且她确定自己是头一回见这人,他张口就指名她手里的东西,不是打劫?那就是真有可能自己从拍卖会里搞了个棘手的黑货。

    “喔?不知这位魔君丢失了件什么秘宝?”十四眯了眯眼,只差确定动机了。

    “又岂止是一件。”他笑笑,一副势在必得的得意:“本君丢失的秘宝可多了去了,识趣的话就把储物袋交由本君一一查看。”

    感情是想打劫!

    碰上个□□烦了啊…

    轻轻挑了眉梢,自飞宝上跃出,虚停在半空,将手诀催动,并道:“小老头,送你个临别礼。”伴着那慵懒的声音,那飞宝竟当即载着爷孙二人极速朝境外飞驰而去。

    魔修本欲阻拦,却被她挑衅而挡,嘲道:“不过一件中下品的飞行器,莫不会也入了这位魔君的魔眼了罢!”

    “这话,本君可不爱听。不过,就算你送走了碍手碍脚的拖油瓶,又何来的自信能打过本君?”

    “就没打算要打…”但见她慢条斯理的解了纱帽,一张魅惑众生的面庞方露出的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惊艳,特别是那一对寂沉的眸子,静溢着诡异的迷藏在了内里深处,隐隐透着种说不出的威胁。

    她朱唇启,慢条斯理的补了下半句:“…咱们打个商量,就当卖我这张脸一个面子,高级魔宝匀你两件,至于高级魔功,大可以共享以谋双赢。如何?”

    不得不说,这是他打劫过最识趣也最爽快的肥羊,也不得不说光凭这美人计的脸蛋也是值得他爽快一回的。

    只是。

    无论是不是错觉,当从那双眼里感受到威胁的一瞬间,就决定了他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越美的东西,越是有毒。本君可不是什么毫无定力的毛头小子,也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什么双赢的合作伙伴,废话就少说,爽快的把东西交出来,本君大可与你留点情面,让你能留点东西傍身。”

    十四眉头微微一蹙,怅道:“原来美人计在我身上压根就不好使。”即使是这样,那一双眼里波澜不惊依旧,似乎压根就没把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上心一样。

    “嗤~要脸蛋,那些妖精一抓一大把,你又何来的自信?储物袋里的东西,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她将纱帽又戴回去,一边系着颚下缎带,一边回道:“咱们之间境界差了这么多,我是打不过你没错。只是,阁下可曾想过,这只肥羊是谁在圈养呢?”

    说完,十四从储物袋里拣出两件高级魔宝朝那人抛去,并道:“权当买路费,退一步往往海阔天空。”

    得了两件魔宝,这魔修稍有一瞬的犹豫,许是在忌讳她口中的圈养神秘人的身份,而对方并不与他多墨迹,甩了高级魔宝当买路费后,见他并未反对,便径直自他身边行了过去,似乎笃定了这场生意以和谈告终了呢?

    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魔修收了两魔宝,转身便朝着那大红袍的背影袭去!

    哼!就两高级魔宝想打发了他?

    而那红衣似是脑后长眼,反应极快,旋身过来的瞬间,便捏碎了护身魔符,并及快速的做好了一系列的应对手法,像是一个长期受训的战士,敏锐极了。

    “莫不是你以为我当真这么好欺负?”

    “本君可是迫不及待想试试,圈养你这羊的神秘高手,是如何了不得。”

    十四硬抗下一击,唇角溢出血来,看样子这家伙软硬不吃,是个硬茬!

    眸子瞬而冷了下来:“就你这境界,魔界随处一抓一大把,也配自称本君?”

    魔修下手同样也是快狠准,似乎打算速战速决,只是嘴上的调侃却不忘落下。

    “那又如何?收拾你这小爬虫,绰绰有余。”

    “你倒是慧眼独具,一眼就瞧出我是只小爬虫,任你踩捏?”她一连祭出不少中品魔宝,全力以赴。

    “承蒙夸奖。”

    德性!

    看着一件件面对强劲对手好似易碎的玻璃般毁去的道具,体内的煞气也在越见重伤越肆无忌惮的窜行起来,她的脑海远比任何时候还要清醒敏锐,一并迅速运转推算着一线生机,一面处处惊险的九死一生下挣扎,这当口,倒是真抽不出那份闲心与对方互损了。

    对手也意识到这明显不敌自己的肥羊非同寻常,她屡屡避过一击必杀凭借的不仅仅是运气,这样的魔修若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于是,下手越发的狠辣起来,渐渐地也不再刻意隐藏身份,把该使的道具也好,功法路数也好,都逐一揭开了帷幕。

    只一会功夫,十四迫于无奈,连花重金拍下的两件高级货也弄了出来,毕竟是未炼化的物件,威力也是大打折扣的,只堪堪承了三两下攻击,便被肢解成了碎片!

    而那头的对手,显然身上还有许多宝物未曾拿出来使弄,更不提他在境界上的压制,显然内力存储的比此时的她更多,更浑厚,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彻底败死战场!

    该死,那魔修不惧她身上的煞气,这事超乎想象地棘手!

    到这一口万分紧要时刻,她脑海一个激灵,当场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花君啊花君,你这般为难于我,倘若她九泉之下有知,会不会后悔…?”

    随着这一声伴着沙哑的笑语,那魔修进攻的身形猛地一震!明显的动作一窒,使得那份威力也雷声大雨点小的滴到了红衣那里。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停下了进攻,双目复杂的重新打量起了‘对手’:

    一袭大红袍无论沾染过多少鲜血,依旧如初见时光鲜亮丽,好似从不会沾惹尘灰一般的出挑,竟是件至宝之物。

    而遮挡那魅惑众生脸庞的纱帽毕竟不是高级货,除了有个小小的隔绝阵法外,区区凡物早随着同款的红鞋被斗法的内力震作了粉末。

    那个女子,明明脸色惨白,却就这样傲然地看着他,笑了。

    那双沉寂的眼中,即便被重伤至此,即便才一遍遍惊险地避过了至死凶机,竟当真还是不见一点波澜,仿佛住在里头的灵魂,早见识过比这些更为直击撼动心房的事情一般,才能叫此时此刻此景,依旧沉寂地叫人看不懂。

    她压根就不去管脸上正淌着的血,只笑着说,花君啊花君。

    那个称呼这世间已经没人知晓!

    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花君?”

    鬼使神差地,心中对这样一个女魔,瞬间生出了不安,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这女魔看了个清楚透彻。

    “这世间还会叫这个名字小妖,已经死了,死在了百年前的妖界动乱里,为了救你而死,我说的对吧?花君。”

    “你是谁!不要试图激怒我!说!”几乎是用吼失控的喊出来的,看得出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是啊,的确重要。

    那只原本与你相爱的小妖精有着一张与女主角一模一样的脸,无论是声音,还是个性都相似极了的一个路人甲小妖精,一个救了你性命从而成为你心中朱砂痣的瑰丽真爱,从而顺理成章的为你日后爱上女主成为了被牺牲的铺垫理由。

    在她还未被人替代以前,那种愧疚之痛,被人触动时,如何能不失控?

    “她死的时候,怀孕了…”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也是在这劲敌后头不留余地要快速致死她时,她才意识到,才看出来这魔修也是个主角!

    女主皖悦的另一个后宫。

    当然,这位男n中的其中一位主角还没到与女主擦出爱情火花主线的时候,但知道他是谁,就已经够了,足够搅乱一个魔修的心智,逼他露出足够她遁逃的破绽,那就够了!

    “…如果我非要说,我娘是殁于百年前妖界动乱,被你遗弃的花悦呢?”也许她善于撒谎的原因仅仅是善于掩藏真实的情绪,此中还说不得多亏了小老头那乖孙儿提及了那荒唐的身世,在这一瞬间给了她自救的启发。

    无论这个故事再怎么荒唐,当事人会相信的!

    如同那个小娃娃。

    这就是人心。

    哪怕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在你致命的弱点里,你也会甘愿沉浸在一个希望中,哪怕那个希望编织得再怎么离奇,你相信的只是你期望的而已!

    当然,它有个前提,需要在你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才能营造出理想的效果。

    “不…不…花悦死了,一百年前就死了。我亲自确认过……”他双手不住的颤抖,慌乱的神色下,绷紧的神经使得他不能正常的去思考,陷入了一种混乱,极度的混乱。

    “所以,你就为了逃命,把她留在了那里。”清冷的声音将这份指责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坎上。

    “不是这样的!我要带她走的!如果不是被弄晕,我会带她走,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复活她的!”

    “我娘为了生下我并养育我,动用了禁术,以牺牲魂魄为代价,也只能够伴我四年。加上孕时,几近五年的时光!那时候的你,又在哪里?别告诉我你被人打晕,一晕就是几年!”狐媚的眼瞳在这一瞬不可查的微微一缩,像是锁定了猎物一般的锐利,仅仅绽放了一瞬,哪里是一个情勃大动的痴情人会去注意的?

    声调一扬,她直击对手的心理防线:“现如今,你就为了几个破宝,招招意在取我性命!”

    够了,这一瞬暴击出的混乱,足以让那个人暂时被蒙蔽住正常的心智,无法理智看待问题,换而言之,这一瞬不说完全相信,最起码他说服不了自己完全否定这个为他编织的故事。

    十四咬牙强撑着重伤的宿身,不再理会那头陷入崩溃边沿的劲敌,身上的法宝应这一战都壮烈牺牲,她体内也没了多余的力量,只吃力的撑着好似移位的五脏六腑,手里只握有最后一张王牌,作为一切皆有可能的最坏打算,留有最后一点力量以备应对情况有变时,豁出去全力施展的遁逃之术。

    于是,就这么像个彻底亏空败阵的重伤患,吃力的挪着步子,慢慢远离战场。

    这一刻,她心底想的更多的是:毁了我苦心折腾来的助力,还伤了我底子根本,大步调的拉下了我的进度,就这么遁走未免亏大了,可倘若虎口拔牙,顺着演下去又说不得会有什么变数反而将我致于死地,毕竟这临时抱佛脚的紧急应对,必定破绽百出。

    数念瞬间交替,只又走了几步,便已经取舍好,正准备遁逃时,那魔修追了来。

    踌躇在她面前,神态复杂:“你是我的女儿…?”

    一个人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往往会离真相越远,她可不希望来个互诉衷肠的温情戏码,让这人理智快速回温,然后意识到某些问题。

    “呵~莫不是你还惦记着我身上的功法?别忘了你欠我娘一命!”

    那么她此时的应对,不外乎是尽可能的调动心理战,最大化的搅乱敌人情绪。

    “不!我…我是你的生父啊!虎毒不食子,我岂能害你?我…”

    “但愿此生你我再不相见。我说的是真心话,让开!”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胡乱的将储物袋朝十四手里一塞,又失落的看着塞去又被无情仍在地的储物袋,这一次,他连阻拦的勇气都失去了,显然,内心的愧疚使得他被迷惑的失去了自我,已经相信了这荒唐的故事,相信了自己几乎杀了自己遗失多年的亲儿。

    至于他会相信多久,完全取决于冷静下来以后,他内心深处对这样怀有弥补意义的谎言渴望的程度了。

    十四一边走,一边估算着有效的安全范围,并不是说她对那凭白送来的储物袋没有动过心,只是她被‘造化’坑过太多次,早已养成了凡事做好最坏打算的习惯与警戒,自然不会为了那点利诱把自己推回危险的境地。

    毕竟这临时编织的身份实在是破绽太多,经不住有心人的反复推敲。

    算着步距,还有三步、两步、一步,到了!

    这个距离能安全遁逃,不会被追踪到波动痕迹。

    她甚至连遁逃以后的退路都谋好了,丧失了一切能力的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莫过于追上之前送出的飞宝,该是那小老头报恩的时候了。

    没有犹豫,连忙催动了保命法,在她消失原地前,心中有口恶气难除,毕竟这次的无妄之灾险丢了性命倒也罢了,还倒贴了伤及根本的宿身,许是报复心理,消失前她忽而回眸望去,朝着那神态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年的某敌喊道:“我娘为了生养我,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我是娘的希望,也是陪娘走完最后一程唯一一个身边人!这些,你都记好了!”所以,假如这个荒唐的遗孤梦合你心意,日后待你开启了与女主相遇的主线时,记住此刻的愧疚,也清楚的认识到女主不是小妖的转世,错开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女人赋予你的爱恨情仇,从此开不了天运的外挂,就这么从主角坠回配角、甚至是路人甲,从而,就这么混迹一生吧!

    作为今日拦杀之恩的报答,最好那样活下去。

    当然,前提是那所谓的日后,你还不愿意去戳穿这遗孤的弥补泡沫。

    十四恶狠狠地想着:反正我打不过你,走之前再恶心恶心你,乐意至极!

    人消失在原地,唯有那声音在徘徊,沙哑,却辽在有心人的心田,久久回荡。

    …

    十四遁逃只维持了几百里,便透支化回了原形,狼狈的摔在了官道的黄土坡上,连带着那件宝衣也随她化形作一件娇小的袍子,大小正合适,套在这狐狸身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款式不变,违了狐狸心意,长袍一头挂在她大尾巴上吧嗒着,一头半拖半绊地拦在后腿之前,刚支起身爬了两步,就被那长袍绊栽了个跟头,啃了一脸黄土。

    此时的她已透支了所有煞气,便是想将宝衣收回储物袋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到,望着系在腰间缩小版的储物袋,狐狸有些惆怅。

    她清楚自己此时已经出了魔族的地界,这一带虽然混乱,但也有不少行走的正道修士,这么大咧咧丧失战斗力四处窜走无疑是招摇过市的靶子,所幸她这遁逃的距离还在理想之中,凭借着嗅觉,还是能捕捉到目标的星点气息的。

    狠狠心,也不管要是被人撞见有多荒唐,当即别扭的用前爪把身下的袍子扯住两角系住,固定在狐狸腹部的位置,便提起四个蹄子飞快的辨着气息狂奔过去。

    她运气好,跑了半个时辰没碰见什么人,直接一口气奔到小老头面前,便歇菜地瘫在了小豆丁怀里,耳边回荡着稚子清脆的声音:“爷爷,这只小狗受伤了!爷爷!小狗受伤了!”

    老爷子见识比这娃娃广,心思虽然还在捣鼓该如何炼化这飞行法宝之上,但还是耐心地替小孙子的狗狗看了一眼,实诚道:“这是小狐狸,不是狗。鬼子,把你的药分它吃一点,先吊着命,等回头到了镇上,就把它送去凡间的医馆,那些大夫最擅长救治这些小动物什么的。”说完,又继续专注的琢磨该如何炼化飞宝了。

    是该夸赞这‘见识广’的小老头太粗心了呢,还是该赞听闻这番话后认真掏出个灵谷捏的团子掰开一块往她嘴里塞的无知小孩?

    是有多么心不在焉才完全忽视了穿在狐狸身上那袍子的异常之处?忽视了那奄奄一息地狐狸用一双凌冽的眼神狠狠刨了他一眼,在他道出‘把你的药分它吃一点,先吊着命’后。

    开玩笑!

    吊着命?

    你让一个暗黑属性的魔修吞下代表着正义与光明的光合作物,且还是在那暗黑的魔修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候…

    这绝对不是吊着命,催命还差不多!

    被小豆丁捏紧了下颚,被逼吞下了一块灵谷团子后,昏死过去之前,十四哀哀的想:这是她选过最坑爹的队友,没有之一!

    如果不是耗尽了身上所有的煞气,无法催动术法口吐人言,会闹下这样的乌龙吗?

    在此之前她真的从没想过,那成日里夸赞自己见多识广的邻居小老头竟然老眼可以昏花到如此程度,连他的救命大恩人驾到都辨别不出来,还瞎指导无知儿童用毒害她!

    所以说,这是她自己选择后碰见直击最坑爹的队友,没有之一。

    所有的意识随着那一口塞进喉嗓的灵物拉扯着,紧接着,便被五脏六腑好似穿透的疼痛所吞噬…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事实上昏迷是断断续续的。

    偶尔醒来,脱力的壳子能感受到小儿暖暖轻柔的怀抱,偶尔还能撞见小儿使出所有力气拗执欲救她而朝她嘴里塞的灵谷团子,偶尔昏花的眼对上小儿直抹同情的泪花花。

    她很清楚,自己离灵魂出窍任务失败越来越近了,多亏了小儿的‘救命药’。

    后面似乎醒过几次,都特别的迷糊,迷糊到自己已经记不清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稍稍意识回复点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垂死梦相,她竟瞧见了桃花妖!

    “今灼华?”她听见自己的心声。

    但很快就意识到,这应该是幻相。

    毕竟她一开始深陷绝望之时,就是这个叫今灼华的桃花妖救了她,赋予了她希望。他于她而言非常特殊,或许此时此刻,自己潜意识里是期望再被救赎一次的,所以,看见今灼华,说明她已经不行了呢。

    她自讽的想着。

    “十四姑娘…明明答应了灼华,要活得长久些呢…”那声音温煦地就像轻轻抚过的春风,伴着旭日暖融融的味道。

    呵,没办法,善弄人心者,也会有被人心愚弄的时候,谁让我把退路择错了人选,亲自捡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救援队友。

    想着,便又陷入了昏迷。

    桃花妖今灼华确实来了,那件赠予十四的大红袍正逐日失去原有的光泽,灵宝护主,连宝物都察觉到了主人的衰败,作为赠宝人的今灼华如何感应不到?那可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在异象传来以前,他一直以为,自那一别,不说永远,至少五六百年是不会再相见了的。

    他清楚飞升在即的他,不该被外物羁绊。

    但还是离了桃林。

    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当年救下的小妖命垂一线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惊讶,竟然是毫不犹豫地冲离了桃林,去救她。

    …

    “你竟然喂她吃灵谷?”若不是清楚这纯真孩童真挚的眼神真的以为是在救她,他或许当会愤怒。

    是啊,怪不得旁人,这奄奄一息的狐狸身上连丝妖气都察觉不到,更不见了一身的煞气,被当作寻常动物救治再是正常不过。

    那孩子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大言不惭地嚷嚷着把他的小狐狸还给他,笑话!

    连她的命都是我给的,所以…“她是我的”。

    …

    他尝试许多办法,可越尝试越恐慌。

    这个人再不是从前的那只狐狸,哪怕他只动用了微乎其微的一丁点灵力试图帮她,都会换来她越脆弱的崩溃。

    后来他抢了几个魔修,拿着魔修吃来滋补的魔药从最低级的一点点喂饮于她,效果却不怎么理想,只勉强拖吊着那一口气,不叫肉身的崩塌继续罢了。

    抱着她,他无计可施,只能一遍遍细理她的狐狸毛,唤她十四姑娘,怨她明明答应过自己,要活得长久些。

    那时候他已经完全意识到,这个许他一个名字的女人,在他内心深处,真的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存在,特别到让他总在一念之间便能轻易撼动自己的原则。

    …

    最终,他当真是能想的办法都试了,甚至曾抓来过魔修试图让狐狸吸收,但无一不是刚一开始便以失败告终,因着狐狸的肉身实在太脆弱,脆弱到稍稍强点的灵力都能加速其崩溃,而太浅的魔灵却石沉大海,除了继续维持现状以外,毫无作用。

    “除非是极罕见的天灵地宝,一种不限于修炼法门的滋补之物,是吗?”

    他想起自己不就是大补之物么,无论是对道修还是魔修,甚至是妖修。

    今灼华不再犹豫,催动本源,化为真正意义上的大补之物,自腹中艰难地一点点推出,再逐一轻吐进十四的口里,一滴灵源,便要耗去他近百年的功力!

    他只是尽可能的给予着,并轻声的说与她听“乖乖的咽下去,这是能救你命的好东西,需要多少,尽管拿去”,哪怕他清楚,此时的十四应当是没有意识的。

    身后几里桃林仍绚烂正盛,而他依附着的那一株最大的桃花树却逐渐失去原有的光泽,盛季缓缓不再,花瓣纷纷掉离了枝叶,落红撒了他与她一身,铺起厚厚一层血色…

    昏昏沉沉。

    眼前破碎的画面错乱交替着,她分不清前后因果。

    睁眼,看见了灼华那片桃林,烁在光色里盈着水珠如梦幻般轻柔的粉色世界,那一株血一般赤红艳丽的桃花而缓缓凋零…

    睁眼,灼华说:“还好赶上了。”他如释重负,耳畔还回响着好心干坏事的小子那清脆的声音“把我的小狐狸还给我!”灼华笑了笑,说,她是我的…

    睁眼,灼华的呼吸附在了她的眉眼,轻声呢喃:“…需要多少,尽管拿去…”

    睁眼,是灼华面无表情扼紧一个魔修喉咙的画面,却轻柔地抚着她脖颈上的狐毛,告诉她:看我给你抓了个大补之物来吃…

    错乱的记忆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温煦的春风夹带着桃花的芬芳,渗到了灵魂的深处。

    忽然!她从梦中惊醒!体内的煞气,回来了!

    并且,没感觉错的话,她的功力大增!不可思议的增长了一个极大的跨度!

    一伸展四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她抬头看去,那倾绝的容颜相较过去显得有些苍白,正紧皱着眉头依靠着桃树树干沉沉睡着,显得格外疲倦。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当年的几里桃林,并且,不见了那一棵盛出惊艳绝绝的双瓣大红桃树,唯有一棵凋零的只剩下零星几朵的高大桃树藏在桃叶里面,散着极弱的光泽。

    她没有化回人形,轻巧的狐狸身动起来的动作并不大,却还是惊动了那疲倦的桃花妖。

    长长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露出那一双清澈的桃粉眸子,映照着狐狸,眉头才得以疏开,轻轻地笑了笑“终于醒了”,温柔的声音像是在与她道早安一般的自然,像是都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并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狐狸头,补道:“可是我还是好困,先等我睡一会,睡醒了,再送你出去…”倦意袭来,他微微一顿,“我睡着的时候,别不告而别…不用等太久的。”说着说着,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