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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怀玉平时脾气虽好,那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欺负的。现在牛春辉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摆明了不给他面子。
“牛春辉,你进来干吗?”
牛春辉是听一个跟自己一块来的富家公子说的,说是看到裴景行和其他人来了杜康楼,进了这雅间,这才兴冲冲地闯进来。他一进来,一双眼睛就放在裴景行身上,等裴怀玉说话了,他才发现这雅间里还有这么号人物。
“原来是裴怀玉啊。”牛春辉是□□亲封的一等国公后代,身上还担着国公世子的头衔,要不然以他的本事,当年也不会被选入太子卫。
因着这层身份,牛春辉并不怎么卖裴怀玉的面子,他笑嘻嘻地打着哈哈:“我刚不是好久没见到怀义,太高兴了,才没见到你嘛。”
裴怀玉并不知道当年皇帝为何独独给裴景行赐名,但人欺负到他堂兄身上,他是说什么都忍不了的:“怀义?怀义是谁?”
牛春辉没想到裴怀玉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裴怀玉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裴怀玉冷笑的模样和裴景行像了七分:“我干嘛要跟你过得去?”
“你!”牛春辉大怒,刚想张嘴骂几句,想到裴怀玉的身份,总算是忍下去了。
他的目光在雅间里周旋一圈,最后落到一直没开口的苏衍身上。
牛春辉忍不住眼前一亮,笑着道:“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雅间里是一张圆桌,裴景行嫌弃裴怀玉喝酒吃菜时候还说话,浑然没有在外边的规矩,裴怀玉则觉得坐在裴景行这冷面神旁边吃得不尽兴,两人便隔着苏衍坐下。
裴景行外祖母是胡人,他的面孔较之一般的周朝人要更加显得高鼻大眼,尤其是一双深邃的翡翠色双瞳,哪怕这些年他除了公务以外鲜少出门,还是赢得不少闺中少女的芳心。
裴怀玉则是标准的西京富家风流公子的模样,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加上他明琅郡主独子的身份,更替他添了三分贵气。
但不管这两人是如何的丰神俊朗,到底还是在人间的,而苏衍却不同了。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神秘感,明明是少年模样,却犹如出尘的仙人,虽然仅是布衣打扮,但只要人稍一注意他,便难把目光移开。
当日牛春辉虽然只顾着讥讽裴景行,但瞥见裴景行身边的苏衍之后,眼睛的余光就没离开过他。
牛春辉是牛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加上父亲早亡,祖母与母亲便将他宠溺得愈发过分。等老国公发现问题,再想纠正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年纪与裴景行相仿,却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人,国公府里有老国公在,那些男男女女不好带进国公府,牛春辉干脆另外买了一处宅子,将自己看上的人统统安置在那,一有机会就溜过去花天酒地。
他自诩看遍世间的花花草草,但直到见到苏衍,才知道自己竟白白当了二十年的井底之蛙。回去之后,他是长吁短叹了好些天,偏偏那时候老国公抽查他功课,他好几个问题没回答上来,老国公怒气攻心,便昏了过去。
说到底,是他把老国公气晕的,不管牛春辉心里头有多不乐意,还是得乖乖在家中侍疾,在老国公的病榻前想着苏衍那张脸,甚至遐想着苏衍那张脸下是怎样的身段。
牛春辉万万没料到,今天居然能在这见到苏衍。
他见苏衍衣着普通,西京里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又坐在裴氏兄弟中间,只当他和自己养的那些小倌一样,不过是裴氏兄弟运气好,才得了这么个宝贝。
他牛春辉是什么人?看上的人或者东西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牛春辉心里头眨眼间就溜过几个心眼,得意一笑:“得,今儿个算是我错了,你们这一桌便算在我账上。”
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苏衍身上,见对方对自己的话不为所动,只当是被裴氏兄弟娇养着,更是下定决心非要把人抢过来不可。
此时裴景行已经站起来了,用身躯挡住牛春辉的目光:“牛春辉,你是想竖着出去,还是想横着出去?”
牛春辉自觉不是裴景行的对手,再加上他知道苏衍不是那么容易就拿下的,打算来一个细水长流,又有心不在裴景行面前露怯,便笑着说道:“裴街使发话,我这种小老百姓又怎么敢不从呢?那位朋友,若是有缘,咱们日后再相见。”
苏衍只是觉得牛春辉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虽然并没有想到那一层,但还是对此人生起厌恶之情,不愿答话。
牛春辉自讨没趣,正摸摸鼻子打算再说些什么时,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这下裴怀玉第一个不乐意了,自己要的一个雅间,他人却三番两次未经自己的允许就进来了,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看清来人后,眯起眼睛骂道:“朱志文,你来干嘛?”
被叫做朱志文的年轻男人一点都没精神地看了裴怀玉一眼,又转头对牛春辉说话:“就差你一个了,怎么还不过来?”
牛春辉似乎十分怕这个人,被点名后,原本打肿脸充胖子的气势都没了,灰溜溜地说道:“就是遇见故人,多聊了两句。”
朱志文转头看向裴景行:“原来是裴街使,好久不见。”
裴景行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权当做是打过招呼了。
朱志文也不在意,伸手在牛春辉脑袋瓜上打了一下:“没看见别人不欢迎你么?还不快走!”
牛春辉苦着一张脸,有心再瞧苏衍一眼,却被裴景行挡住了,而朱志文还在一旁催促,他咬咬牙,不服气地跟着朱志文出去了。
“这一个两个实在是太可恶了!”裴怀玉气得连喝了三杯酒,还不解气,“等过两天,看我怎么整治他们!”
裴景行却不同意:“你少去招惹他们。”
“我又不怕他们!”裴怀玉不屑道,“不过就是家里有个一等国公,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家教么?”
“怀玉!”裴景行突然拔高声音,“这两个人你少去招惹,听到没有?”
裴景行一发火,裴怀玉就有些怂了,他颇为委屈地问:“为什么不能?明明是他们先来招惹我们的。”
“他们一个两个不学好,你和他们一般计较,不是把自己当成和他们一样的纨绔子弟了么?”
裴景行的理由其实禁不起推敲,不过裴怀玉就喜欢别人夸他,这会儿高兴了,也就暂时歇了找牛春辉算账的念头,招呼裴景行与苏衍继续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暖呼呼的羊肉锅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裴怀玉这会儿酒劲上来了,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裴景行出去喊裴怀玉的家仆了,苏衍没喝太多酒,还算清醒,便起身去拿旁边架子上放着的布囊。
结果他刚把布囊挂到腰间,突然脸色一变,顾不得雅间里还有一个裴怀玉在,便把布囊中那个小棺材拿了出来。
符纸已经掉了,小棺材的盖子也被打开,露出一个角来!
裴怀玉左眼是龙眼,此时往里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蛇发怪物!
本该封印在小棺材里的蛇发怪物逃了!
苏衍赶紧把小棺材扔进布囊里,掐指一算,却算不出此时这怪物身在何处。
就在这时,裴景行带着身后几个家仆进来,他见苏衍脸色有些不好,也不点破,先让人把裴怀玉架到外面的马车里,又让车夫先载着裴怀玉回郡主府,自己则留下来,问苏衍:“怎么了?”
苏衍咬咬下唇:“怪物跑了。”
裴景行颇为吃惊:“跑去哪了?”
“不知道。”苏衍摇摇头,“算不出来。”
“那用符纸呢?就是上次你在画皮幻境里用的那次。”裴景行提醒苏衍,“或者还有上次找李老道那次,用蝴蝶?”
“都不行。”苏衍还是摇头,“蝴蝶只能用来搜查人,而且还要有那个人用过的东西作为引导。至于符纸,它只会指向离我最近的鬼怪,那次在幻境里,是因为只有画皮一只恶鬼。”
裴景行看苏衍焦急的模样,安慰道:“别急,你就用符纸试试,说不定那怪物没跑多远。”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衍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到底是涉世未深,一着急便失了本该有的理智。加上这算是他下山以来头一次在这么简单的捉妖一事上失手,苏衍心中一下子就没平衡过来。
经过裴景行提醒,他赶紧拿出那张符纸,以右手食指并中指夹住,左手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
符纸化为黑灰,在半空凝成一条线,从窗户边缘飘了出去,顺着墙一路往下爬。
裴景行探头看了眼,拉着苏衍便往一楼跑:“走,跟上。”
他们下楼下得急,险些撞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小二。
那小二慌忙护住手中的酒坛,看清来人后,还来不及打一声招呼,就看着裴景行与苏衍两个人跑出去的背影。
裴景行与苏衍出了杜康楼,意料之外地发现裴怀玉的马车还没有走。
“怎么回事?”裴景行简短地问了一句。
马夫有些尴尬地回答:“少爷说,牛少爷请客,他就多搬些好酒回去。”
裴景行是对这个堂弟没法子了,他让马夫驾车的时候小心些,随后便与苏衍一道追着那墙角的黑线往西边去了。
杜康楼恰好是在街角位置,两面都开着大门,裴景行和苏衍才转过街角,就看斜前方的墙角处有个黑色的物什,仔细一看,是那符纸化成的黑灰包裹住了某样东西。
苏衍一马当先,将那物什捡起来。他的手堪堪碰到那黑灰,那黑灰就纷纷洒落到地上。
“田七?”苏衍认出手中这团黑色的东西,奇道,“你怎么来了?”
“呸呸呸。”倒霉的田七从苏衍手心跳下,先冲着墙角吐了好几口唾沫,才转身说道:“苏道长,某是来找你帮忙的。”
黑色的青蛙可不多见,会口吐人言的黑色青蛙就愈发罕见了,裴景行这时候也想起来自己曾在哪见过这青蛙,跟着苏衍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田七——也就是在半年多前和苏衍一起在沈家演了唱戏的青蛙——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膛,鼓着双颊说道:“某也不想来,但是某必须要来找苏道长帮忙。”
苏衍这会儿还惦记着那蛇发怪物,对田七说道:“我还有事,如果你不急,就等我一会。”
“不行!”田七突然张开嘴,用舌头缠住苏衍的一只脚,含糊不清地说道,“苏道长,某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