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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8-03
“你放肆!”蒋婉怒道,“我蒋家几百年基业,皆是蒋氏祖辈先贤才智累积!抢掠?物华不过区区几族,而我蒋家早已是物华之最,犯得着去抢掠?”
“我放肆?”云卿嗤笑一声,冷冷说,“放肆的是你们蒋家!勾结奸佞,陷害忠良,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你们哪一样没有做过?还说物华之最?十几年前是夏家,十几年后是慕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也就只有你们蒋家人念念不忘,以为自己当真是天生贵胄!真是可笑之极!”
“你——”蒋婉气的七窍生烟,抓起一盏木架方灯就朝云卿掷过去,吼道,“你胡说八道!夏家谋逆的贼子早就为朝廷满门抄斩,慕家浑不过多了几两银钱,堪堪不过算个大族,哪里跟我蒋家比得?你这等贱人,先勾引裴子曜不成,又打阿宽的主意,一转眼又攀上了慕垂凉,水性杨花的下贱女人,还浑说蒋家的不是?今儿就让我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大族大户的规矩!”
说着便要上前扭打,云卿冷冷盯着她,机敏地躲过灯笼,由着蒋婉将架子上灯笼扔得满地都是,只细心留意着明火,并冷言道:“大族大户又如何?不过只出了蒋大小姐你这样的人。裴子曜如何?犯得着我去勾引?慕垂凉又怎样?你难道不知是他先找的我?慢说你也不过是个妾,纵是论起抢掠,我也是抢了大房裴子鸳的,根本没你说话的份儿!就是真抢了你的,恕我也不会对你有丝毫愧疚之心!天道轮回,天道轮回!有些事虽非你所为,但你坐享其成,才有今日,凭什么苍天要饶过你?天不报,人自报!”
蒋婉根本不知她所言何事,更料不到她如今满心都是夏家旧事一时胸中正怀恨意,因而仍是怒气冲冲堵上前去就要打,云卿冷眼瞧着,未及蒋婉动手便甩手就是一巴掌,蒋婉一时不妨,惊叫之中歪了身子,碰倒了书桌上的蜡烛。云卿与蒋婉皆未瞧见,仍是要作扭打,云卿节节退避,冷冷说道:“我原是不打算细究你那一巴掌的,不过既然你也不领这个情,仍是要与我针锋相对,我便也懒得跟你端什么礼数。从今儿开始,你打我一巴掌,我就会还你一巴掌,你蒋家有一分对不起我们,我们也都会一点一点还给你,谁也不再客气!”
蒋婉冷哼一声,抓起桌上砚台笔架狠狠往云卿那边摔,此时屋中满是狼藉,各色颜料碟子和紫砂茶具碎了一地,中间布满了已画未画的百十盏灯笼,横三倒四牵制人行动不便。那砚台结结实实打在云卿肩上,云卿当即一痛,倒抽一口凉气,连连败退几步,低头看,肩上已让墨染了大片的污渍,污渍中透着隐隐的暗红。
然而云卿顾不得细看,下意识躲开一方镇纸石,这一躲不要紧,竟将一方架子碰歪,连带着两个架子都翻到在地,上头剩余的几盏灯接二连三掉下来,几乎快将云卿埋在灯里。她隐隐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但蒋婉带着冷笑步步上前,一时竟不能多想,只兜兜转转蹭到落地大花瓶前,本想到内室稍避一避,岂料人才到玉珠帘下就见脚底忽窜起一丛火焰,吓得云卿惊叫跌进内室摔倒在地,细细一看,原是起初蒋婉扫在地的煮茶小炉滚到此处,因旁边滚了几盏灯笼,炙烤之下竟在此时着起来了!
正是春季,十分干燥,旁边几盏灯笼遇着火立刻接连烧起来,蒋婉见状禁不住大笑起来,亦不逃走,只是神色越加跋扈,大笑道:“报应,这就是你说的报应!”
云卿缩了缩腿,盯着蒋婉身旁另一簇燃起的灯笼,神色越发冷静起来。
事情有点超出预料。
云卿先前看到此处有四处明火,又随处摆放灯笼,自然知道危险。争执之间她一直小心躲避明火,就是想将事情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比如说,若今日蒋婉死了,她便是杀人凶手,于她毫无裨益,若是她自己死了,更是得不偿失。但不料这才一时半会儿的工夫就已起了两处明火,一个在内外间之间隔断了她与蒋婉,另一簇是方才桌上的蜡烛,早已悄无声息燃起桌上几支打好的灯穗儿,并毫不意外地燃起地上的灯笼来。
蒋婉却仍旧大笑,神色几近癫狂,虽看见熊熊火焰,却仍不忘怨毒地说:“妄图沾染我蒋婉的男人?你去死吧!还有云湄那个贱货,我也会早早送她去跟你团聚!”
云卿躲避着火,一时退到内间深处,隔着窗子,她可看到对面的全馥芬二楼紧闭的窗子,但外头漆黑,灯火如豆,不可能看到蒹葭如今的神色,亦不可能知道蒹葭是否看到了这里的状况。
宋长庚万年不变的笑脸上终有有了一丁点儿惊讶,他迅速起身贴到窗边看了看,当即拍桌喝道:“留你们小姐和蒋大小姐独处,姑娘你也太大意了!”
蒹葭也看到对面的火光,虽说心急,仍是拉住他说:“公子且慢!不瞒公子说,蒋大小姐的脾性我们也是略知一二的,此翻情景,虽不致未卜先知,却也能提前猜出个三五分来。因此我们小姐心中有数,我信她不致吃什么大亏。反倒是蒋大小姐,虽是她寻衅在先,但若她真出了什么事,恐怕我们有理也变无理、被欺也变欺负人了。所以此番冒昧邀请公子前来,是烦请公子帮忙盯着些蒋小姐,稍后若果真有什么意外,还请公子出手相助。”
宋长庚本是慕垂凉的心腹,自然晓得该站在哪一边。听蒹葭如此说来,细想之下,并无不妥,既卖了云卿一个面子,又卖了蒋婉一个面子,且不致违逆慕垂凉的意思,因此应下不提。正是此时,对面苏记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蒹葭扭头一看,见原本一簇簇的红光已经变成大片的炽红,浓烟滚滚从屋里冒出,慌得站起来紧盯那边。
云卿看着放声大笑夹杂干咳的蒋婉,又见房中浓烟滚滚,心知不便再拖延,便趁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内间,对蒋婉说:“蒋大小姐是想与我同归于尽么?”
蒋婉周身都在灯笼火海中,身上衣衫也已减减烧起来,人却笑得益发悲愤,对着云卿低吼声声如诉:“人人都喜欢慕垂凉,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但是裴子鸳得不到,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云卿小心往外走,她记得门口处便是供着连翘的落地大花瓶。听闻蒋婉如此说,不免讥笑说:“你知你得不到,就很好。余下的,你有几分能耐管得着?我劝你还是先留着自己的命,免得连我一杯喜酒都没喝到就已经命丧黄泉。到时候,别说得不到,看也看不见了。”
云卿说罢绕到门口,抽起一束连翘,拿起粗粗一看便知花瓶中水足够多,当即扔了连翘迅速脱了外头艾绿密云纹的褙子放到花瓶中用水浸透,然后裹到身上来,抬头一看,蒋婉裙角已经烧起来,她整个人却彻底冷静下来,紧紧盯着云卿恶毒地说:“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你与裴子曜两情相悦,却痛恨做他的妾。我以为你心性甚高,是决计不愿做妾了,所以即便对你与慕垂凉之事有些耳闻,也从不防着你什么,又岂料你不仅答应了做妾,还满心欢喜,一丁点儿怨恨都没有。”
云卿万料不到她会在这种时候问起这件事,不免愣了一下,火苗一舔,少不得惊得连连倒退。然而蒋婉仍死死盯着她,左右一想,反正另有蒹葭盯着,她二人性命决计不会出差错,便稍稍稳了稳心思,同蒋婉一般认真地思索回答道:“若我说,拒绝做裴子曜的妾,和答应做慕垂凉的妾,前后并非同一个我,你能懂么?又或者说,若当初叶家没有逼人太甚,兴许我一生也就是裴夫人,再不会与慕家蒋家有任何瓜葛,你又能懂么?再或者说,我痛恨的并非做裴子曜的妾,我恨的是裴子曜,如今我满心欢喜的也不是做慕垂凉的妾,而是要嫁的人是他慕垂凉,你倒是又能懂么?我年少尝读佛经,感悟最深当属因果,事必有因,因必有果,果必有报。蒋婉,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说罢,也顾不得许多,只紧了紧褙子便一咬牙冲进火海,也没工夫再看蒋婉神色,只是拉起她便往外跑,出了门见蒋婉身上尚有火苗,当即脱了湿哒哒的褙子扑在她身上,因不必回头便可知火势已蔓延过来,所以云卿下意识要拉着蒋婉往楼梯口跑,哪知才趔趄走了两步,却见蒋婉停住脚步神色诡异看着云卿,良久,忽尔笑道:“你满怀欣喜,因你要嫁……我的男人?”
云卿看看火势,深知再停留下去非死即伤,懒得再与蒋婉争执,当即想要拖着她走,却见蒋婉微微一笑,突然上前狠狠掐住云卿脖子,云卿并无防备自然连挣扎都无用,蒋婉见云卿涨红的脸恶狠狠说:“我蒋婉的男人,慢说你要嫁,就是想一想也不该!什么卑贱的身份,也胆敢觊觎慕垂凉,也胆敢妄想和我蒋婉共侍一夫!你不是要因果么?因你天真妄想所以现在就去死吧!现在就去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