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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问候吓了一跳,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虽然神经紧绷,可是身体却条件反射般握起玄木鞭就朝那骷髅手掌劈去,可是对方竟然更加灵敏,刷地松开我的衣角缩回了水缸内,同时又从缺口处伸出了另一只白骨手掌,猛然抓住了我没穿鞋的那一只脚踝。
这白骨力气大得惊人,不管怎么挣脱都纹丝不动。我只好抬手瞄准了它,就将玄木鞭直接戳了下去。
可我刚要下手,手腕却也被什么东西给抓住,玄木鞭停滞在半空中,对方稍一用力,我手腕一阵酸麻,玄木鞭便从手中掉落在地。我回头看去,竟是道观院墙旁边的那棵枯树,枝桠柔软如同藤蔓,紧紧缠绕在我的手臂上。
合着这道观里是一院子的妖精啊?!
我不甘心束手就擒,决定孤注一掷。我猛然抽出另一条没有被束缚的腿脚,轻轻用脚尖一挑,地上的玄木鞭便旋转着飞起,我将身子用力往前一靠,一个勉强的侧身就试图用另一只手去够飞起的玄木鞭。可是距离毕竟太远,一侧是骷髅,一侧是树妖,我的手几乎是蹭着玄木鞭抬起的,可是距离握住它,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完了。
我灵机一动,没有去握玄木鞭,而是伸出双指夹住了一张上通符篆,触及到符篆的瞬间,玄木鞭也应声落地。我急忙默念心法,将勉强得来的符咒收至胸前:“阴阳破阵,万符通天!火铃符,破!”
一道微弱的火光从符咒中一晃而过,刚要朝着对手喷发出熊熊烈火,可那火势却如同燃尽了柴火般,噗嗤一下,晃动几下就不争气地熄灭了。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绝望地看着火铃符化作一团灰烬,落入了面前的草丛中。
我脚下忽然一软,身后的枯树便伸出藤蔓般的枷锁将我紧紧捆绑,骷髅手掌及时松手,我便被那树妖颠倒了个儿,整个人被倒吊了起来。脑袋冲下,血脉上涌,不一会儿脸就憋得通红。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水缸中钻了出来,那竟是一具十分完整的骷髅骨架,能够自在地自行移动,不过看起来结构松松垮垮,好像随时都要散架,空荡的两个眼窝里闪着异样的光彩,走路还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它走上前站定,然后抬手猛地拔下了自己的脑袋,白骨手掌拖着它的脑袋就递在了我的脸前,我甚至能看到它骷髅头里钻进钻出的蠕虫,雪白的骨壳在月色下竟十分透亮。
我由于被倒吊,头冲下位置比较低,这骷髅估计是没法蹲下来,所以才采取了这样的方式和我面对面。
它张开了整齐的牙齿,虽然骨架无法通过皮肉来表达情感,可是我能听得出它开心的语气,听声音,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哟,本事还不小嘛,怎么,想纵火啊?”
我脑袋充血十分不舒服,懒得理会她脱落捧在手上的头颅。
这时,一旁飘来了一朵幽蓝色的火种,看上去和老坟地里的鬼火一个样。它像是有思维一样分裂成多个小火种,照亮了周围的光景。
那骷髅头抬手挠了挠脑袋,但因为自己的脑袋是被自己捧在手中的,因此看起来诡异得十分好笑。她张开一口整齐的牙口说道:“长得倒是不错嘛,可惜是个男的。要是个美女该多好,扒了她的皮,我就有新衣裳穿了。”
我听得后背发毛,徒劳地挣扎了一下,身子却被那藤蔓拴得更紧了。
“哈哈,小贼,这鞋子是你的吧?”这时,一个成熟的女声传来。我抬头看去,却见一只黑猫叼着我的圆口布鞋从远处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到我面前后将布鞋往地上一丢,自己坐在那里摇了摇尾巴,舔起了自己的爪子来。
猫妖?这道观难道是各类牛鬼蛇神的聚集地么?
我虽然知道已无退路,可还是翻了个白眼对那黑猫说道:“不是我的,我路过而已,凭什么抓我。”
刚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身后的树妖再次将我翻了个儿,拉起我的一条腿就举了起来,赤着的脚板上沾满了灰土,那骷髅哈哈一笑,抬手将自己的脑袋给重新按上,拿起那布鞋就穿在了我的脚上。
“哟,还真是水晶鞋呢。方才在我们窗下偷听的,就是你这个小毛贼吧!”黑猫抬眼看了看大小刚好的布鞋,转动了泛着绿光的眼球说道。
我无力辩驳,只好选择闭嘴。
“怎么回事?”
这时,刚才在麻将桌上听到过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和那骷髅猫妖还有鬼火一同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就见一袭深紫色道袍的长发男子正一手持拂尘,一手背后向我迈步而来。
他的袍子是用上好的手工刺绣丝绸缎面制成,几种深浅不一的紫色交相辉映,领间的暗纹像是某种符咒,玄之又玄。腰间别一枚羊脂白玉的美佩,奇长的流苏几乎垂到了脚踝。他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估摸着三四十的样子,但也可能是修道之人延年益寿的缘故,在往上加个十岁也实属正常。他的举手投足都有一股仙风道骨在里面,气质如同诗书酒茶的文人雅士,正步履悠闲地向我走来。
“大大,刚才的小毛贼就是他。”骷髅架子迈着磕绊的步子脆生生地朝那道长告状。
紫衣道长站定后微微一抬手,那一直抓着我四肢的树妖就瞬间松了绑,我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狼狈不堪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弯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玄木鞭,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道貌岸然的紫衣道长。
那道长看清了我之后,微微一笑,本就不大的双眼立即变成了一条细缝,可那细缝中却透着凛然的光芒。他将背着的手抬起,轻扫拂尘,冲我点头笑道:“老友,许久未见,你又年轻了不少。”
我心一惊,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挥打衣袖上的尘土行了个礼答道:“您可是……梦演道人?”
那紫衣道长先是停顿了片刻,随即掐指默算,然后一副了然大悟的模样:“正是在下。掐指一算原来已过百年……真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啊,友人,没想到五十年前一别,再见面,你竟已换了副面孔。”
“不不不,”我听后连忙摇头,我就知道他肯定也是把我给当成师父了,“在下名叫姜楚弦,您所谓的旧友,应该指的是我的师父,姜润生吧?”
梦演道人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侧身一让,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身边的那群妖魔鬼怪们也都十分顺从,枯树仍旧恢复了寻常,一声不发地站立在那里;白骨骷髅架子拎着自己快散架的身子,咔嚓咔嚓地往道观正殿走去;黑猫一跃而起,卧在了梦演道人的肩头;至于那团鬼火,转身就飞入了正殿的屋里,点亮了几盏油灯。
我跟随梦演道人的脚步,走入了这残破道观的正殿之中。
殿内正是摆了一张木桌,上面摊着打了一半的麻将,那几个奇怪的玩意儿竟当我不存在般,又重新坐回到了麻将桌前。骷髅架子坐正南,上手是黑猫,下手飘着一团鬼火,而对面的位置却空着,想来应该是梦演道人的位子吧。可是梦演道人没有坐下,而是转身去里屋张罗着什么。我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东看看西望望,观察着破败的大殿。
“喂,愣着干什么啊?”那黑猫发出了一声女人的娇嗔。
“叫我?”我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三缺一你没看到啊,真没眼力价。”那年轻的骷髅丫头竟和嬴萱有些相像,一副大小姐脾气,刁蛮任性地朝着我嘟囔着。
我傻眼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麻将桌前,鬼使神差地坐下了。
黑猫一摆尾,麻将自动开始呼呼啦啦一阵洗牌,我启完自己的牌后顿时傻眼,这什么鬼运气,牌也太臭了吧!
骷髅架子和鬼火依次出牌,我本身就不怎么会打麻将,我师父倒是喜欢玩这个,我也都是看我师父玩才看会的。我正着急地犹豫不决不知该出哪张牌才好,就突然听到身后梦演道人说道:“打熟不打生,病牌不出门,友人,这可是你教我的。”说着,梦演道人站在我的身后,伸出手指从我的牌里推出了一张三筒。
“哎哎,观牌不语!”对面的黑猫倒是有了意见。
我见梦演道人回来了便立马起身,可是梦演道人却笑眯眯地按住我的肩膀让我重新坐下。虽没使什么大力,可我半个身子都有些发麻。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将这场麻将给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