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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太后眼光何等老辣,裴嫊虽然十有□□说的都是真话,却也藏了一二分的小心思。
裴嫊心知若自己所料不差,那位郑才人总有一日会得获圣宠,自己若想要在这宫里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过下去,把宝全押在自己的姑母身上可是不大牢靠的,自然要广结善缘。而这份雪中送炭的人情,自然是全着落在自己身上为好。
现下看来,果然被自己猜中,圣上确实是放心不下郑才人,什么德妃想听她抚琴,说不得便是他自己的主意,却把德妃推出来做了幌子。
裴嫊回去后因为脚伤,每日只闭门不出,只派云珍去流光阁探了一回病,又选了几本笔记送去给郑才人解闷。虽说她手头也有些补品药材,不过她从进宫时起就打定主意绝不给其他宫妃送什么吃的喝的闻的,免得将来万一被人陷害利用,生出什么是非来,因此便劝动太后赐了些药材给郑才人。
过得几日,待得脚伤好了,裴嫊便重又勤快地往勤政殿跑。
弘昌帝仍是不见她,她也不以为意,倒是长喜公公见了她手里的食盒,笑的那叫一个真心诚意。好歹是自己花了时间,费了力气亲手做的东西,见总算还有个识货的她自然心里高兴,索性不着痕迹地探了些他喜好的口味,以后只管照长喜的口味去做,讨好了这一位,将来总是有些好处的。
这日裴嫊从勤政殿送完茶点回来,一进院门,便见一个碧衣女子迎了岀来,不是郑才人是谁。
郑才人迎上几步,裣衽行礼、盈盈下拜道,“郑氏蕴秀给婕妤娘娘请安,前几日蕴秀染病,多谢娘娘前来看望,又施以援手,否则蕴秀的病也不好这么快就见好,还请娘娘受蕴秀一拜。”说完,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裴嫊也不推让,受了她一礼,扶起她道:“我与才人一见如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说完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见她还有些苍白憔悴,裴嫊便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的病刚好,还是要好好调养才是。我听说德妃娘娘赐了你不少好药材,可千万别藏着,尽管拿来补身子。”
郑才人浅浅一笑,“已经请太医开了个调养方子,正在照着方子调养。太后娘娘和昭仪也命人送了好些补品来,多谢婕妤在太后面前为我费心了。”
真不愧是帝京第一才女啊,这心里门清透亮,知道定是自已在太后和昭仪面前为她说了好话,这两位才会赐补药给她示好。她也不跟自己来虚的,直接就这么明明白白的跟自已道谢。果真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啊,裴嫊在心里感叹道。
裴嫊请了郑才人进到内室,又命云珠去沏了太后新赐的云阳毛尖来款待这位娇客。裴嫊有心和她交好,郑才人则是感念裴嫊对她的相救之情,因此二人言语之间甚是相得。
二人叙了齿序,裴嫊的生辰在三月,比郑蕴秀长了大半年。再开口时,郑才人便道:“还是姐姐知我心性,说起来多亏了姐姐在我病中送来了那几本书,解了我病中无聊之苦。”
“你家中藏书万卷,我送书的时候可是千挑万选,生怕送的是你早看过的。”
“那几本杂谈游记我倒是不曾看过,读来倒是别有一番意趣。本想今日带过来还给姐姐的,又有些舍不得,想再回味一遍,等过几日再给姐姐送来,今日带了几本我素日收着的杂书来给姐姐打发时间。”说着,便从侍茗手中取了书亲自递了过去。
“能让妹妹收着的书,自然是极好的。”裴嫊在家中时是个嗜书如命的,见书心喜,急忙伸手接过,翻了起来。
郑蕴秀抿了口茶,想起心中那个疑问,虽说她自已也有些答案,但是若不亲口问一问原由,她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她将茶盏放回案上,轻咳了一声,见裴嫊仍是埋首于书中,只得开口道:“裴姐姐,蕴秀心中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能为我解惑?”
裴嫊从书中抬起头来,眨了眨眼,见郑蕴秀神色肃然,便将那几本书放到一旁,笑道:“不知妹妹想问我什么事?若是我知道的,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郑蕴秀也是个聪明的,虽说和裴嫊也没打过多少交道,但凭着直觉就觉得和裴嫊这种人相交,用不着言语间转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打机锋,倒不如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好。
“此次蕴秀染病,全赖姐姐鼎力相救,大恩不言谢,蕴秀自当铭记于心,只是蕴秀不明白,为何姐姐宁愿阳奉阴违,甘冒触怒昭仪,甚至是太后的意思也要相助于我,姐姐就不怕得不偿失吗?”
裴嫊知道她是个玲珑心肝儿似的妙人,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就问出来,顿了一顿,反问道:“那才人觉得我为何要这般做呢,若是你我调个个儿,蕴秀妹妹又会怎么做呢,可会去救染病的我呢?”
郑蕴秀见球又被踢了回来,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若是你我易地而处,我是裴家身居高位的婕妤,你是郑氏染病的小小才人,只怕我也会不顾太后姑母和昭仪堂姐的反对,一定要示好于你。”
“愿闻其详。”裴嫊一脸的兴味。
郑蕴秀说出自已心中的那个答案,“姐姐莫不是看在荥阳郑氏的面子上,希望裴、郑两家交好,也算是能得一助力。”
这郑蕴秀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啊,不愧是书读得多的才女,这见识就是不一样。可叹自个儿的姑母和堂姐却想不到这一层,这两个女人于后宫中女人间的阴谋诡计自是十分的在行,可是若要论到放眼全局,目光长远却有些力有不逮了。
“看来我们姐妹真是心有灵犀,倒是想到一块去了,不过,我帮你可不单单是为了这一个原因。裴家若能与郑家交好,自然是好,不过我这样讲,不过是想让姑母她们今后不要再为难于你。至于我到底为何救你,又在姑母面前替你说好话,这真正的原因嘛——”
裴嫊是很懂得吊人胃口的,故意说到关键处不说了,悠闲地端起茶盏,又磨蹭了好一会儿,见郑蕴秀面上的神情快绷不住了,才道:
“其实我只是为来日未雨绸缪罢了,故此先行和妹妹结下善缘。这世上的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我位尊而妹妹位卑,看似我在宫中风头正盛,但说不得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跌至底端,而到时候妹妹却可能深得圣心,恩宠有加。我当然要趁着这个时候雪中送炭,帮妹妹一把,好叫妹妹记着我的好,将来等我落魄了,还望妹妹记着今日之情对我照看一二。”
郑蕴秀这几天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过裴嫊给出的这条理由。
“这,姐姐莫不是在取笑我吧,我进宫这几个月,从未蒙圣上宣召过,即使在端午节上诗文出众,圣上也未曾对我青眼有加。如今圣上的一颗心都在德妃娘娘身上,即使德妃怀有身孕,身子不便,但圣上只要在后宫歇宿时,也都是宿在她的宫里,从不召他人侍寝。
更何况,我原也没存着争宠之心,父亲为了家族不顾我的意愿将我送到这不得见人的去处,我只想着每日读书作画,弹琴烹茶,躲开一切是非,清净度日便是了。”
“读书作画,弹琴烹茶,躲开一切是非,清净度日。”这样的生活也正裴嫊心中所想所求,只可惜,以她们的身份地位,又处在宫中这样的境地,这个心愿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怕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妹妹不想争宠,圣上却偏偏对妹妹另眼相看呢?我们也不用再辩了,等再过些时日,一切自有定数。”
郑蕴秀见她想到此打住,又想起一事来,便换了个话题,“早上我去太后处请安谢赐药之恩,没见着姐姐,姐姐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恩,那倒不是,只是我要忙些别的事情,太后便免了我的请安。”
郑蕴秀虽疑惑她究竟要忙何事,但也不好再问下去,又说笑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不过,没过几日,合宫便都知道了裴婕妤为何每隔五日才去给太后请安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