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枉今番寒夜行

绿意生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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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昌帝见那盏七宝莲花灯处围得人最多,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的,他挤过去倒是不妨事,但是若带着裴嫊,却怕她被人挤碰了,便揽着她双肩道:“那边灯下人太挤,你留在这里等我好不好。”说完便松开她要走。

    还没等他迈出一步,他的袖子就被裴嫊给抓住了,耳边还传来她略带惊恐的一声,“不要。”

    弘昌帝有些得意地回头,看见她眼中显露出的害怕,心中真是柔若春水,用力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在她耳边轻声笑道:“阿嫊这是怕我一去不复回,将你丢在这里吗?”

    见裴嫊把头埋在他怀里,身子还有些轻颤,忙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是不是一个人呆在这里害怕,放心,我早安排了人跟着,有他们护着,没有人敢来动你的。”

    裴嫊很想对他说,“别去了,这盏七宝莲花灯再精妙别致,也已不是当年我喜欢的那盏了。”却还是松开了抓着他袖子的手,看着他的背影朝人群中挤去。

    为什么呢?

    也许那是一盏什么样的灯已经不重要了,她只不过想借着今时今人来圆昔日的一个梦,那个梦里唯一的遗憾便是她没能等到最后,没能从那个阿兄手中接过那盏梅花灯,体味那一瞬间的快乐心境,更没能向他道谢,也没能向他道别。

    所以今晚,她很想就这样等下去,等着那个也戴着昆仑奴面具的男子,也有着那样松柏香气的男子为她赢来那盏花灯。让她可以向他道谢,但却不必向他道别。

    这是裴嫊在这个上元佳节唯一的愿望,然而这唯一的一个愿望也还是被神灵们给无视了。

    几声巨响传来,接着便有人喊,“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快逃命啊!”

    不知是谁放的爆竹一下子在空中炸开,竟不小心点燃了街边灯棚的几盏花灯。本来火势是并不怎么大的,奈何人群中有那胆小的,一见冒了火星子,便撕开喉咙喊起来,这一下子,就把人心给喊得乱起来,周围的人都开始四处乱窜的想要逃命。

    人人乱奔,人潮纷涌之时,裴嫊如何还能独善其身,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冷眼旁观,早被人流裹挟着忽左忽右,不知走到了哪里。若不是弘昌帝留在她身边的两个护卫,只怕她早就被挤倒了,只是人流的冲力越来越大,那两个护卫渐渐也被挤得离她越来越远。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裴嫊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她不停的人群中回首翘望,指望能看到弘昌帝的身影。许是因为被弘昌帝救过一次,她下意识的已将他当做她的保护神,一旦遇险,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就是他的模样!可是,她要怎么才能向他呼救呢?

    直接大喊“圣上”是绝对不行的,那喊他的名字“杨桢”,圣上的名讳又岂是她随意呼喊的?“九郎?”这人群中被唤九郎的不知有多少。

    裴嫊此时已经被人流裹挟着挤到金水桥上,而且已经被挤到桥边栏杆处,眼见就要被挤下去了。她忽然想起那两个字来,之前在马车里弘昌帝刚告诉她的那两个字,他少有人知的字,维周。

    当时裴嫊还以为自己永远都开不口说出这两个字呢,可是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拼尽全力地喊道:“维周,维周,你在哪里?维周!维周?啊——”

    就在她双脚离地,身子已经朝桥下坠去这千均一发之时,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重新将她牢牢的拉了回来,紧紧箍在怀中,再不放手。

    那熟悉的松柏香气是那样的令人安心,裴嫊惊魂未定,想也不想地便将头埋入那个坚实的胸膛里,汲取着他怀中的温暖。

    一如十一年前她被紧紧护在另一个温暖怀抱中一样,她只需安心躲在他的怀里,再不用担心人流拥挤中的汹涌挤撞,相信他会为她挡去所有的碰撞伤害,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是安全的,什么都不用怕,一切都有他为她遮挡。

    她无比怀念的埋首在弘昌帝怀中,贪恋着这一份睽违了十一年的温暖安心。直到耳边传来弘昌帝略带着焦急担心的声音,“嫊嫊,嫊嫊?”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眨了几下,才发现喧哗的人声似乎已经离他们很远,周围也再没有那成群结队的汹涌人流。

    弘昌帝仍然紧紧搂着她,“嫊嫊,是我太大意了,还算及时找到了你,嫊嫊,你可是吓着了?”感觉到怀里人儿动了动,弘昌帝忙松开手,扶着她肩膀,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嫊嫊,方才可有碰到哪里,伤到没有?”

    裴嫊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眶一红,便有泪花溢了出来,弘昌帝一下子就慌了,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一边又将她全身上下检视一遍,口中不停的道:“可是撞到了哪里,觉得疼吗?还是被吓到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不丢下你一个人好不好?”

    裴嫊摇了摇头,重又依偎到他怀里,轻声道:“快掉到桥下的那一刻,我心里真是怕得要死,我以前落过一次水,大病了一场,后来……,从那以后,我就最怕靠近水边。我刚才真的害怕我会再掉下去,还好你接住了我。”

    “都是我不好,我本以为有那几个护卫在,定然会护你周全的,是我大意了,这样的事再没有下次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裴嫊在他怀里仰起头问道。

    “我一发现人群起了骚乱,就回身去找你,幸好你的面具别人戴得不多,我才能看到你大致在哪个方向,可惜中间人隔得太多,急切奔不过来,若不是听到你喊我的小字,我只怕不能及时找到你身边。”说到这里,他轻轻一笑,伸手刮了刮裴嫊的脸颊,“我还以为你永远都喊不出朕的小字呢?”

    裴嫊脸一红,忽然想起一事来,不由也摸了摸自已的脸,奇道:“我脸上戴着的那个面具呢,怎么没了?我还想看看你到底给我戴得什么面具呢?”弘昌帝还顶着一张昆仑奴的脸,可是她脸上的面具呢?

    弘昌帝在她鼻子上轻刮一下,“现在才想起来,早替你掉到金水桥下了,这可是朕上元节赐给你的节礼,就被你给弄丢了?”弘昌帝一副怨怪她的口气。

    裴嫊也不甘示弱,伸出俏生生的一只玉掌,“圣上说好要给我猜迷赢来的那盏七宝莲花灯呢?”

    弘昌帝也是一脸郁闷,“朕都已经猜出那个灯迷了,刚把那盏花灯拿到手里,就听有人喊起火了,朕只顾着担心你,哪还顾得上那盏灯笼。大不了,明年朕再陪你出来看灯,再给你赢一盏。”

    裴嫊摇摇头,她总共只出来看过两次上元灯节,就没一次顺利的,头一次遇上了庚辰之乱,这一次又是碰上了失火,若是再有第三次,还指不定又会遇上什么事儿呢。

    弘昌帝抱紧她,“放心吧,下一回,朕绝不叫你再遇到半点风险。”

    裴嫊拉了拉他袖子,央求道:“咱们回去好不好。”

    弘昌帝轻抚她肩背,柔声问道:“怎么,觉得冷吗?还是有些累了?”

    裴嫊摇摇头,“不冷的,也不大累,只是想回去了。”

    “朕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难得今天出天一次,朕早就想着今晚这个上元灯节一定要带你做三件事,逛灯会,走百病,现在只剩下这最后一样了。朕这就带你去,等做完了这件事,咱们再回去?”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一点征求她意见的意思都没有,弘昌帝直接把她抱在怀里就奔了出去,倒也没走多远,裴嫊就又被放了下来,还没等她看清身处何地,眼睛就被一块帕子蒙了起来。

    她忍不住惊呼道,“做什么蒙上我的眼睛?”

    弘昌帝搂着她笑道,“别怕,朕带你摸个东西,这个一定得要蒙着眼睛摸才行,若是睁着眼睛是做不了数儿的。”

    “这又是什么习俗,怎么我从来不曾听过?”走百病裴嫊倒是知道,可是这蒙着眼睛摸东西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闽地那边儿的风俗,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风俗寓意极佳,咱们不妨也来试一试。”弘昌帝说完,牵着裴嫊的手就朝一扇大门摸去。

    裴嫊觉得手底下摸到的那个东西,疙里疙瘩的,一面一个个圆形的小凸起,也不知是什么。

    “可摸到什么了吗?”弘昌帝问她。

    “只摸到一个个小圆疙瘩,到底是要摸什么啊?”裴嫊一肚子的郁闷,只觉得莫名其妙。

    哪知弘昌帝听了却极是开心,在她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这就够了,媳妇儿,大功告成,咱们这就回去。”

    终于坐进回去的马车,裴嫊也懒得再管今晚上弘昌帝那一个二个让她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言行举止。这会子也想不起来要离男人远一点了,弘昌帝一揽她,她就像只小猫一样主动地趴到他怀里,还极为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

    两人就这么相偎相依,都只觉暗香浮动,时光静好,只要斯人在则,便是良辰美景,胜却人间无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已觉在无言中默然交换了千言万语。

    裴嫊忽然有些希望这辆马车就这么一直驶下去,永不到头。

    可惜她的愿望从来都是事与愿违。她觉得她在弘昌帝的怀里才呆了不到一刻钟,怎的这马车就停了下来,就到了宫里。

    弘昌帝直接将她抱下马车,径直抱入毓华宫她的寝室里,将她放在榻上,替她理了理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柔声道,“早些歇息吧,朕,朕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不再看一眼裴嫊就转身想走,已经走到了门边,却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轻唤,“维周。”若不是他的耳朵一直支愣着,只怕便会就这样错过了。

    无论他再怎么竭力忍着,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却还是停下了脚步,还不等他转过身子,就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栀子花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端心头,一双玉臂轻轻环上他的腰,还有一具软软的香躯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晚上都要加班,所以不确定能不能赶出明天我很想大书特书的那一章,如果明天过了晚上十点还木更的话,可能就木有了,大家不用等啦,周五可能更得也会比较晚,请大家多包涵,但如果可能会尽量多更点的,做不到三更也会两更,补上周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