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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水灏将秦钟抛下自己跑出了府去,牵着马到郊外跑了一圈,才渐渐平静了心情。讲到底,秦钟的不争气不过是个导火索,十二年来忍气吞声得生活,母亲身份未明受的委屈,这才是让水灏无法控制自己的原因。
待到戌时,水灏才回了府。一进二门,便瞧见玉蕊提着灯笼等在那里,见他来了,先是上前请了安,才说道,“四爷终于回来了。”
“娘还在等我,”水灏边说边迈着大步向着李氏住的院子走去。进了院子,看着屋内透出的荧荧烛光,却一时站了住,这恐怕是第一次有人等他回来,水灏本来冷着的一张脸表情渐渐柔软了下来。
定了定心思,水灏方才掀了帘子进屋。此刻李氏穿了身半旧的衣服正坐在灯下绣花,瞧见他来了,便放下东西,说道,“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没有”不待他回答,转头又吩咐玉蕊,“炉子上熬着的鸡汤应该好了,给四爷端来。”
水灏难得享受母爱,竟是任由李氏摆布,先是洗了手,又是喝了汤,最后还让李氏拿着正做的衣服比量了一番大小。水灏瞧着李氏给自己亲手缝衣,心中高兴,眼睛里也带了出来,嘴上却道,“在灯下做衣服伤眼睛,我衣服多着呢,娘不用忙活。”
李氏却道,“今日还让贾姑姑帮忙选了样子给你和秦家表弟表妹都做了见客的衣服呢,只是我还是想亲手给你做一件。这点活不算什么。”
从进屋开始,却都是水灏这辈子不曾享受过的关爱,他本不过十五岁,平日里装着坚强,内里还是个孩子,当即眼圈也红了,道,“还是娘好。”
李氏取笑道,“不过做件衣服,便说我好,过几年娶了媳妇,你媳妇可要年年岁岁替你缝衣呢!”
水灏毕竟未成年,听到娶妻的事情也有些害羞,只是心中却想到,若是有人真给我缝衣做饭,对我不离不弃,我定会对她好一辈子的。
一点柔和的烛光,拉近了母子的距离。想到上午被丢下的秦钟,水灏虽仍不喜欢他,却总觉得有些对不住李氏,更不愿因为一个外人让李氏不快,当即便道,“母亲早些歇着吧,今日秦钟受了伤,我去看看他。”
李氏听了心中大感慰藉,又起身将水灏送出了门去,没了踪影才回了房间。
却说水灏辞了李氏回了自己院中,瞧见秦钟的屋子里还亮着光,想着那不过是个孩子,纵然娇气了些,也是自己急迫了。在院中站了半响,终于抬了腿,向着秦钟的屋子走去。
却没想刚走到门口,却见自己派给秦钟的两个小丫鬟正守在外面,两个丫鬟见了他,慌忙行礼,水灏却奇怪,秦钟受伤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怎的将丫鬟撵到外头来,莫非是生他的气呢?
想到这里,水灏脸色冷了下来,挥手示意那两个丫鬟闭嘴,自己则向前一步,走到了门口,里面的声音忽大忽小的透了出来。却听着一个明快的声音,撒娇般说道,“望月,我头疼你帮我揉揉!”正是秦钟。
望月无奈地回道,“奴婢给您揉着肩膀呢!换脑袋?”
秦钟回道,“那算了吧,今天拉了半天弓,可累坏我的膀子了,现在还酸呢!”
望月却笑道,“是是是,听摘星说,您今个儿可是将那一石半的弓拉开了足足一寸,虽然往日您都开三石弓,可也是下力了,让奴婢……”
“望月!”秦钟声音猛然拔高,打断了望月的话。几个呼吸后,便听得秦钟刚刚还带着娇憨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只是声音被压低了不少,“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却说屋内望月吓得一身冷汗,扑腾的跪在地上,她忘了,摘星回了秦府,屋外并未有人看守。屋外水灏却将主仆两个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他万万没想到,秦钟竟然是在骗他,一个五品官的儿子,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一个他唯一的亲戚竟然在藏拙,竟然是想离得他远远的!
水灏心中怒气如火,烧的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左手拿着的门帘子,攥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攥紧,他再落魄,再不受宠,也是端王爷的儿子,是当今圣上的孙子,秦钟怎敢?秦家怎敢?他们怎敢都这么欺辱于他!
水灏的脸憋得通红,恨不得进去将秦钟撕碎,可他知道,这是他娘唯一的亲戚,他娘受了秦家的恩,他不能撕破了脸。他,依旧要像这十二年一样,忍着,即便亲娘回来了,也要忍着!
想到这里,水灏紧握的左手终于松开了帘子。然后双手攥紧了拳头,扭头大步离开。
两个小丫鬟离得远些,并未听到秦钟和望月的说话声,只是瞧见自家主子的脸色一刹那变得奇差无比,顿时战战兢兢起来,生怕水灏发作于她们。待到水灏扭头离去,两人仿若在生死观走了一趟似得,竟站也站不稳,砰的一下跪坐在了地上。
那厢望月跪着认了错,秦钟虽觉得望月本平日里不错,但这次着实太大意了,为了防止万一,慌忙起身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放轻了脚步向着门口走去。待到了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猛然打开了门,恰恰看到了丫鬟们跪地的一幕,还有水灏渐渐隐藏在黑暗里的背影。
望月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偏偏这么巧,竟是让最不该听见的人听见了。她的身体几乎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忍不住地看向秦钟,见秦钟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脸此时变得无比的严肃,一张小嘴闭得紧紧地,咬着下唇。这是秦钟遇到为难的事情时的小动作,望月忍不住绝望起来。
不为她自己,而是为自己惹下的祸给秦家带来的后果。
仿佛知道无可挽回,秦钟终于将捏在手里的帘子放了下来,望月也在同时跪了下来,哑着嗓子说道,“大爷,是奴婢惹的祸,奴婢……”望月本想说些自己担当的话,可话到嘴头,她却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丫鬟,根本没有挽回的办法,只得道,“奴婢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大爷留奴婢一条命,秦家十年培育,奴婢还没来得及给大爷办事。”
秦钟静静站在原地,似是在听,又似是在走神,许久后才道,“莫做这副模样,既然已经得罪了,便得罪了吧,有表姐在,想必他也不愿撕破脸,否则刚刚就进来了。”又吩咐道,“你去向姐姐报备一下,就说水灏已知我今日做戏,让她们这两天务必小心,寿宴一结束,咱们就辞行。”
一回头,瞧见望月依旧跪在地上,在等他的处置,便叹了一声,“郊区的庄子,三个月。”
望月听了如获大释,慌忙起身出屋去通知秦可卿了。
只留下秦钟,半响后,秦钟才自言自语道,“太大意了,太大意了……不过,是按着原著活得久呢还是得罪端王府四公子活得久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