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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真真是被田致远的憨厚给气糊涂了,这海子简直就是仗着他亲妈养了田致远这二十多年的恩情在讹人。三万块钱不算小数目,很多农村人可能一年上头都赚不到这个数,他倒好,狮子大开口,以为田致远是开银行的么?
田致远这头笨牛也是,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被他的亲妈养了几十年吗?俗话说,知恩图报,田致远该报恩的对象是他后妈,干她亲儿子狗屁关系。
狠狠瞪了田致远一眼,尹真沉着脸走过来,对海子说:“海哥是吧?亏你一大男人说出这些混账话来,养他田致远的是你妈又不是你,他要报恩也该对她老人家,跟你没半点瓜葛,你有什么资格仗着伯母的面子对田致远要求这要求那?”
田致远一看海子的脸色不对,拉了尹真一把,想劝阻,结果被他一把甩开。
海子哼笑了两声,道:“你是谁啊?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少来,我妈白白给田家做这么多年苦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田致远,到头来跟他爹连个结婚证都没有,田老头死了之后甚至没一分钱留给她。我从小遭人白眼被骂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我找谁诉苦去?她要不是倒贴给田家做牛做马,我至于受那么多罪?”斜睨着田致远,“致远,你说,你这些年算不算是霸占了我的亲妈?霸占了原本是我的那份儿爱护?你问问自己的良心,对着我你有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田致远双手抱胸,垂下头深吸了两口气。
若不是看在后妈的份上,他真想把他一拳给抡出去。
尹真瞪着海子,真想为他的厚脸皮和歪理拍掌叫好,这特么太极品了,他怒极反笑,“海哥,在说这些话之前你得搞清楚,伯母当年是被你亲爸虐待实在忍受不下去才嫁给田伯父的,她不是不想养你,而是你亲爸不准她回去看你们,回去一次打一次,你不为你妈心疼还抱怨她没养你,还用这种借口指责田致远抢了你亲妈——你这样说,难道不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吗?”
真是很庆幸在此之前田致远把他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详细的讲给他听过,尤其是关于后妈这一段,要不然这种场合下,尹真还真说不出这么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来。
海子被尹真呛得不轻,顿时火大,恶声恶气道:“我不要脸?你少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妈不养你去养别人,你能好过啊?我不可怜她?她怎么就没想过要帮她亲儿子带带孩子做做家事,帮我分担点困难?还窝在这里帮外人带孩子,她又把我这个亲儿子放在哪儿呢?”
田致远忍无可忍,“海哥,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呢?难道你每次家里有困难的时候妈她没帮你操心过?你农忙的时候她没帮你带过孩子?你怎么这样呢。“
“田致远你跟他讲什么道理?”尹真已经暴走了,指着海子大吼:“你不是说伯母没把你放在心上没帮你吗?行,你今儿就把她老人家接回去,天天给你做家事带孩子,以后她就不用田致远给看孩子顾家了。”
海子一听就笑了,“我凭什么啊?敢情我妈养他这么大,临了她老了渐渐不中用了就要我给她接回家去,把包袱丢给我。你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这人满嘴歪理,胡搅蛮缠,简直是个神经病!
“你……”尹真气得上前一步,田致远眼疾手快拦住他。
“好了别说了!”田致远冷眼看向海子,语气平和道:“海哥,说句难听的,就算你想把妈接回去我还怕你虐待她呢。咱们别把话题越扯越远,你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无非就是想我借钱给你。行,三万块我可以借给你,但你给我写借据,连同以前借的那一万五千块算在一起,确定归还的日期,到期不还就把你家那座山头抵押给我。你觉得怎么样?”
海子目瞪口呆,心里翻江倒海。在他看来,田致远这简直就是在设施他一样,而且施舍得还这么高高在上,让他尊严扫地,甚至翻了以前的旧账出来拿他家唯一值钱的山头。这根本就是要跟他划清界线,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的做法。
可尽管这样,海子也不能跟田致远翻脸。
海子并不是一味愚昧无知,田致远在元水镇有多少实力他还是清楚的,钱他可以不借,但却不能失去他这条人脉。如果今天跟他闹翻,以后他有个什么麻烦事想请他帮忙就再也别想指望他出手了。
“致远哇……”海子刚转变口气想跟田致远商量能不能打个欠条不要用他唯一的山头做抵押,结果话还没开头,背上就挨了一扫帚。
“个畜生!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瘪三。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后妈扛着一把棕扫帚追着海子猛打,边打边骂,海子叫苦不迭,抱头鼠窜。刚刚他那么大嗓门说那些话,后妈就在厨房待着怎么可能没听到?一怒之下,抄起厨房里的扫帚就冲出来了。
“我打死你个混蛋!就当老娘从来没生过你。”
“妈!”田致远一看坏事了,赶紧上去拉架,从后边抱住她老人家,冲狼狈不堪的海子大吼:“海哥你还不快走,你想气死妈啊?”
海子就是个只会嘴上耍刀枪的人,要来真格的就怂了,何况现在打他的人是他亲妈,就算心里对她不满,却也不能真的还手。听到田致远吼他,立刻灰溜溜的逃出门去。
“你拦着我干嘛?我打死他个孬种,自己没本事成天就想着搞现成的……”后妈还在骂着,连带将田致远也骂了一顿,死活要追出去。
尹真也上去帮忙,两人合力将老人家手里的扫帚夺下,将她按在沙发里坐下。
后妈气得不轻,坐在那儿直喘粗气,间或还骂几句,但是后来骂着骂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男人和儿子……”
“伯母,伯母你消消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您快消消气,身体要紧。”尹真也没想到后妈就在厨房里,现在这个情形真是让他后悔死了,他当时躲在卧室里偷听到海子那些话被气得要死,出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后妈在场,所以才无所顾忌地跟海子针锋相对。他要早知道会弄成这样就不会那么冲动,现在只能帮着田致远劝着她老人家,多说些好话,给她顺气,希望她别气坏了身体。
“那不怪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原来我在他眼里是那样的。”后妈吸着鼻子,眼泪刷刷往下掉,“人人都说养儿防老,这就是我儿子,就这个样子我能指望他给我养老?”
田致远心酸不已,搂着她不停给她拍背顺气,安慰道:“好了妈,您哭什么呀,海哥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也只有一张嘴,其他方面其实不坏。您看您每次回去,他其实挺高兴的。”
“高兴个屁!”后妈含着泪狠狠骂道,“你以为他当真是想我这个人回去?他那是看我每次回去都给龙龙钱,所以才……”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后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猛地住口,不安地瞅了田致远一眼。
这也是她刚刚生那么大的气的原因之一。
除却家里必须的开销外,田致远每个月还额外给他后妈一千五百块钱,任她随意支配。后妈一个农村老年人,平时没什么非用钱不可的花销,也就喜欢跟街上的老头老太太斗斗一块钱的地主,因此她还存了不少私房钱。
后妈的前夫死了之后,她才终于得偿心愿回去看望儿子和孙子,也正是知道自己没养育过海子而感到亏欠和内疚,所以她每次回去小住,都会打着孙子的名号给他们一些钱,少则五百,多则两千。
这都是背着田致远的,后妈不敢拿出来说,怕田致远心里不舒服,认为她胳膊肘往外拐,吃他的住他的,临了给她的钱尽数给了她亲儿子。她不敢说,因为她并不是那种仗着有功劳就尽徃自己脸上贴金、在养子面前端架子的人。
为自己的亲儿子做到这份上,她满以为会得到亲儿子的一些理解,可结果却是这样,所以听见海子那番话,她着实遭到了重重的一击,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蒙在鼓里的养子。
“致远,我……”后妈很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田致远微微蹙着眉,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每次后妈说回亲儿子家时,他都会提前准备很多东西,大袋装的米,整箱的饮料,孩子喝的整箱牛奶、玩具、衣物鞋子,每次都会准备得很充足,目的只为了让后妈在孙子面前显得不那么寒酸和小气。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够份的,却没想到后妈还另外背着他给他们钱。
不过,那钱既然是给后妈随意支配的,那就是她自己的,该怎么用田致远是不应该干涉的。
这么想着,田致远又释然了。
“好了妈,那钱我说过是给你自己的,你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给龙龙我没意见的。”田致远拍拍后妈干枯的手背,脸上的笑意却很勉强。
这么一闹,田致远的钱虽然没借出去,可他并不觉得庆幸。打这天起后妈就病了,躺在床上恹恹的,不想吃也不爱喝,田致远要送她到医院她也不答应,总之就是倔脾气上来,不管谁来劝都不管用,顺带感到内疚,觉得对不住田致远,心里难受。
于是,家里一切琐碎的小事包括照顾后妈都落在尹真身上。
“不好意思,最近让你操心了。”吃过晚饭,田致远帮尹真收拾了餐桌,又帮他洗碗,好像自己多做点家事就能让尹真少劳累一些。
尹真拿干纱布擦着碗,闻言瞪他一眼,说:“你说的什么话啊,我们现在不是情侣关系吗?干嘛跟我这么生分。”
田致远被“情侣关系”给甜蜜到了,忍不住凑过去在尹真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说的对啊,你现在可是我老婆。”
“滚你的!”尹真被咬得脖子一酥,嘴上骂着脸上却禁不住含笑。
尹真熬了浓稠的蔬菜粥给后妈,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她吃了小半碗。
后妈的精神又慢慢好起来,九月份中旬的时候彻底从那天的阴郁中走了出来,眉宇间透出一股喜气,因为十月初就是她五十二岁的寿辰。田致远说,正好那几天是国庆节学校都要放假,难得机会这么合适,要带孩子们到城里给她过生日,上酒店大餐,然后再去大浦州太阳河那边的梭布垭游玩。
除了当年去县城的牢狱探望田致远,后妈这么多年来就一直没走出过元水镇,现在生日要到了,田致远还要带她出门游玩,她虽然嘴上说不用,可心里高兴着呢。
对于私底下给亲孙子钱的事,后妈恢复了精神后找田致远谈了一次,大意就是她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主要是看海子家里确实日子过得差,想给孩子一些钱,多买点好吃的好穿的,在学校别那么寒酸。
田致远能理解后妈的心情。她跟着他爹在镇上生活,做生意,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多年来也是吃穿不愁。如今田致远也算小有成就,水上养殖、小宾馆、在镇上有几分名望,鑫鑫妞妞的吃穿都是最好的,玩的东西更是新潮。相比之下,亲孙子成天在泥巴堆里滚来滚去,穿得脏兮兮破烂烂的,她做奶奶的心里不平衡、会觉得心疼是很符合常理的事。
田致远在当时可能会不舒服,但是事后冷静下来想一想,也觉得没什么不能体谅,平时他给那些贪官送的远远不止这个数,给自己养母的那点钱又算什么呢?给了亲孙子就给了吧,反正也没给外人。
尹真看着他们母子俩总算坦诚说开,重归和气,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田致远以为海子借钱的事就那样不了了之、一家人为后妈的寿辰做准备的时候,海子的媳妇找上门了。
海子的媳妇一进门就对海子来借钱的事跟田致远道了歉,之后直接切入正题。她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把母亲接回家,亲自给她老人家操办生日。
“这恐怕不好吧,我们已经决定要出门旅游的。”田致远有些为难,老实说,后妈的媳妇要给她操办生日他是没权利拒绝的,毕竟是她亲儿子不是?给她过寿天经地义。但他为了这次出门做了不少准备,酒店和去往梭布垭的旅游团队也联系好了,后妈不去的话,这一切就显得没什么意义了呀。
海子媳妇却很坚持,一个劲儿说这些年没有对婆婆尽过孝道,难得这次过生日,一定要接回去好好为她庆祝才行。
尹真皱着眉站在一边,打心眼儿里没觉得后妈这媳妇有这份真心。
后妈知道这事儿以后也是左右为难,一个亲儿子,一个是堪比亲生的养子,两边她都不想辜负好意,一时间迟迟下不了决心。
最后还是田致远放弃了,“妈就跟嫂子回去吧,梭布垭我们找别的时间再去也一样,不一定非要过生日的时候去。”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后妈收拾了些衣物跟着媳妇回家。
但是,就在后妈过生日的前三天,田致远突然接到陈扬、刘劲松等人的电话,问他后妈是不是过寿准备大办一场。
田致远诧异,说我没有啊,我妈都回她亲儿子那儿去了。
陈扬他们说,不对啊,我们都收到了宴请的名片,上边写着你妈六十大寿,在XX村摆酒席,联系人和联系电话其中就有他。
田致远挂断电话,心中一片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慢的节奏是因为停电的关系,而且我家是做生意的,年底非常忙,吃饭的时间都不一定有,我更新都是抽晚上的时间。
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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