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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化城东南十余里的得胜湖畔。
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远望去,满眼闪亮的水痕,清风拂波,微微荡漾。
清晨残留的一丝雾气在阳光下迅速消退,宽广数十里的得胜湖水面,像仿佛被澄清过似的,绿的那么纯真,宛如一块洁净无瑕的绿宝石。
今天的天气很好,蓝蓝的天空不见一丝杂云,湖面上似乎也看不到一只飞鸟,远远的水天相接处,湖水与蓝天连为一体,真就像一块巨大的蓝色晶体,一块无暇宝石。
……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远处突然传来了腔调激昂的高歌声,还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鼓点声,一条狭窄的黑线在西面地平线上出现,然后,然后,一点点的迫近得胜湖。越来越近,歌声也越来越清晰。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等到这支从西方挺进来的军队靠近得胜湖的时候,他们口中的歌曲已经换做了另外一首。
牛角号低沉响着,这支军队的脚步慢慢放缓,两边的骑兵翻身坐上马背。这是一支人数要比湖边安营扎寨的清兵少上不少的队伍。现在他们行进到清兵营垒前八里左右的位置,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伴随着牛角号的低响,部队戛然而止。只有大队的骑兵翻身上马,开始向外扩张着自己的游弋范围。
“嘭嘭……”对面清军营地上空传来两声炮响。两个小黑球从炮管中喷出,在距离复汉军先头兵锋有两里左右的时候落下,然后炮子骨碌碌的在平坦的湖畔土地上滚出了百十米远。
“大都督,你看清军大炮的射程……”黄捷眼睛望着湖边的清军营地直喷火。泰州一战,第三旅虽然最终坚持到了主力部队大举北上,清军果然撤退走人,但也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
而让第三旅付出沉重代价的根由,追究其根本,不是清兵,而是现在射出炮弹的大炮。它们的射程并不只限于三里远,三里远更是它们可保持精准度的有效射程。且射击频率也提高很多,比之往日清军使用的大炮要强出许多。
几日前陈鸣把主力部队兵分两路,北渡长江,他亲自带领骑兵营、坦克营、亲卫右营、火枪营、炮兵营等扫荡扬州至高邮州沿线,结果八旗的马队立刻退往了兴化,然后泰州的清军也退往了兴化,加上从东台转向兴化的清军增援部队,三边合而为一,驻扎在了兴化城东的得胜湖畔,而直接放弃了兴化城池。
三路清军汇合,总兵力达到了万余人之多,而且全是苏北清军里最为敢战的部队。而陈鸣亲率的复汉军呢?骑兵营、亲卫右营都是超编的大营头,只这两部就有小两千人马,坦克营六百多人,两个火枪营,两个甲兵营,再加上一个炮兵,总兵力也超过了五千。
“高亢有力的军歌有利于军队提高自己的士气。”陈鸣‘看到’部队的士气有所增长,虽然增长的不多,但面临战斗的时候,眼下的队伍能不士气跌落,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中的一半人要比主力部队的其他人多打了一个常州之战呢。而且要知道对面的清军表现不差,一个泰州之战让整个第三旅都灰头土脸,虽然第三旅应用于泰州的兵力只是很小一部分。
对面清军的士气也不弱,就陈鸣‘看来’,对面清军的士气并不低于现下的复汉军。这是一场精锐对决,泰州一战让对面的清军军心大振,士气飙升了许多。
“清军士气不错。他们手中的大炮一共有多少门,可曾查明?”这些性能优异的大炮一定给了清军很大的鼓舞以及信心,不然清军可不敢以两倍之兵就正面应战陈鸣亲率的复汉军精锐呢。
“清军防备的很严密。侦察兵几次渗透,都碰了壁。”黄捷声音低沉了三分。被清兵在泰州打的这么窝囊,竟然还查不出对手究竟有多少门优质大炮,这让整个第三旅都抬不起头。不过抓到的清兵战俘倒是把这批大炮的来历卖给透彻,这批炮是澳门的葡萄牙人卖给满清的,葡萄牙人还组织了一批炮手来当教官,为清军训练炮兵。只不过大炮具体有多少门,那些冲锋陷阵的低层士兵是不知道的。
陈鸣听了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蚊子。看来复汉军要跟葡萄牙人好好的算一笔账了。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复汉军要先把眼前的这股清军吃掉,陈鸣要让满清上下明白一件事:别以为有了葡萄牙人的大炮就能够跟复汉军一较高下。那样想就真的太天真了。
五斤炮单纯的打威力上或许不如葡萄牙人的十二斤炮,而且葡萄牙人还有开花弹,但大炮的数量上,葡萄牙人吃奶得劲都使出来,也不能跟复汉军比。
陈鸣带到得胜湖的炮兵营有整整四十门五斤炮,还有二十门三斤炮,陈鸣不信对面的葡萄牙能一口气给满清带来六十门大炮。想想啊,十二斤重的炮弹,清斤一斤近600公克,而欧洲的磅,一磅才450公克多一点,那就是16磅了。这他么是舰炮还是陆军炮,还是岸防炮啊?而不管是舰炮还是陆军炮或者是岸防炮,陈鸣觉得葡萄牙都不可能一次给满清提供五六十门之多。或许只有少少的十几门而已。
“干,就要干他们的精锐!”
此刻清军的总指挥依旧是火器营副都统蔡毅,湖边的清军营垒里也有整整一千人的火器营旗兵,他们手中拿的已不再是老旧的火绳鸟枪,而是满清以最快速度赶制出来的燧发式鸟枪。
可是以旧军制训练处的八旗鸟枪兵,不管从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上,都不可能与究竟考验的复汉军火枪营相比。只看双边的军姿军列,复汉军就超出清军一个等级,哪怕两边身上穿戴的依旧是老式军装。
“上帝,这就是中国叛军的主力吗?非常严整的军列,他们的士兵看上去十分的有精神。”布兰科上尉非常吃惊,他举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对面的复汉军军列,脸色带着凝重的对身边的费尔南德斯说:“少尉,我们今天有麻烦了。对面的叛军,只要能表现出与他们的军姿军容相符合的战斗力,今天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要祈祷上帝保佑吗?”费尔南德斯却没有布兰科那么神色紧张。他对复汉军十分的好奇,可他并不认为复汉军的战斗力比之清军就强大的那么多。“上尉先生,清国士兵可是有一万人。他们还修筑了营地,修筑了炮兵阵地,他们的人数是对面叛军的两倍。而对面的叛军虽然十分的有精神,可他们的火枪兵也太少了……”
布兰科脸色凝重的神色依旧没有半点改变,声音干冷的道:“还是祈祷天主的保佑吧。我可一点不想落到对面那支军队的手中。他们或许会把我们凌迟处死,是这么说的吧?凌迟处死!因为我们在泰州让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陈鸣没有看到布兰科、费尔南德斯这两个迥异与东方面容的西方面孔。他举起望远镜,只从清军最前沿的两个营垒中看到了四门炮口粗大的大炮。
“让炮兵在清军营垒的正前方和南面修筑炮兵阵地。火枪营和骑兵营警备,如果清军的八旗马队敢冲出来的话……,给我尽可能的把他们全部留下。”
陈鸣简单的下达着军令,士兵们已经盘腿坐在地上,喝水、吃干粮,再度唱起了军歌。黄捷始终跟随着他身边,陈鸣也希望自己对大炮的应用能够更深的影响着他,给他更多的印象。
作为一个灵魂来自21世纪的人,陈鸣打仗的时候与这个时代的东西方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对于炮兵的绝对重视。在复汉军内部的炮兵教材中,陈鸣关于战场上大炮的应用曾这样的写到过:把一切战争计划建立在炮弹之上。集中大炮火力于某一点——这便是他胜利的秘诀。
实际上,明年才会出生在科西嘉岛的阿雅克肖城的那个小矮子——拿破仑,就是这么做的。他把敌军将领的战略,看成一个堡垒,加以迎头痛击。他用开花弹攻打敌人的弱点,挑战,解围,也全赖炮兵火力。善于使用炮火力量。攻陷方阵,粉碎联队,突破阵线,消灭和驱散密集队伍,那一切都是大炮的使用,围绕着大炮,打,打,不停地打,只要有条件就把战场上最艰难的工作交给炮弹。拿破仑对于大炮的应用加上他的军事天才,便使这位并不怎么高的草根青年,成为了西方近代史上首屈一指的军事统帅。法兰西人在他的指挥棒下,一二十年间纵横驰骋,所向披靡,铸就了高卢公鸡民族史书上最后的辉煌。
复汉军的大炮远多于清军——陈鸣坚定于这一点。那就多设立几个可相互交叉的炮兵阵地,这样更有助于复汉军炮兵在炮战之中赢得胜利。
得胜湖边的战斗是一场平原地形的正面对决。万余清军既然敢在湖边立营,等待着陈鸣的杀到,他们就不怕陈鸣带领的这支复汉军,蔡毅、王普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复汉军在营外舒舒服服的扎好自己的炮兵阵地。
“杀——”雄壮的擂鼓声,低沉的号角声。
当一支支清军从各个营垒中涌出,当一支支八旗马队汇聚到战场,战争也就彻底爆发了。
双边的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在这隆隆的炮声中,陈鸣有些惊讶的看到士兵们的脸上都流露的是愉快的神情。轰鸣的炮响和耀眼的阳光汇合在一起,似乎产生了一种令士兵们赶到激励的愉快。
两边的战线都拉开的很长,清军是因为他们有充足的兵力,而陈鸣是因为担心自家的精锐被对面的大炮狠削,所以他宁愿把战线摆的梗细长一些。
葡萄牙人的十六磅炮射程很远,最远的炮弹都打到了近卫右营跟前了。那长度估计能超出五里地。而且葡萄牙人打出的炮弹还有开花弹,在泰州城里,他们就用开花弹狠狠地欺负了第三旅守军一把。而战后的泰州城到处是残垣断壁,也跟葡萄牙人往城里面发射的炙热弹和开花弹多次引燃了民居大有关系。
硝烟中一排排列队整齐的复汉军火枪兵持枪前进,他们的身前是散兵和狙击手,战场上吹过的硝烟将他们的脸色都熏得黑黑的。对面的清军阵列,一队队燧发或火绳鸟枪兵也严阵以待。
火枪的硝烟仿佛被宝石一样的得胜湖所吸引,两边开枪的烟雾都被风儿吹到了得胜湖面上。
火炮的浓烟滚滚,被风吹散开,接着又连成一片了。
双方士兵越来越近,可以看见在硝烟中刺刀与腰刀的闪耀,一群群步兵和随带弹药车的炮兵在随着而转进着。
蔡毅登上清军营寨里竖起的高台,以便仔细观察战场上发生的情况,可是不管他怎样集中注意力,他丝毫也没法明白,也不能剥析现下战场上发生的情况。不知是什么人在那硝烟弥漫的地方不停地向前移动,不知是那些部队正在‘前前后后’不断地涌动着。他们是些什么人?有没有按照他发出的命令形式,蔡毅简直没法弄明白。不过战场上高亢的呼杀声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泄气或胆怯的感觉,相反地给他增添了坚毅和精力。
战场上,浓密的硝烟给了两边的马队最有利的掩护,清军马队没有忍受住诱惑,他们全军出击了,不管不顾的向着战场拦腰横扫。
复汉军的骑兵营当然不会怯战。两边的骑兵全都都在狠狠的踢着马腹,一匹匹战马嘶鸣,他们摇摇尾巴,伸直脖子,疼痛令它们奔跑的更快。
蔡毅看不到这支骁骑营和关外马队混编的队伍是如何英勇的厮杀的,因为什么都看不清了,一切被烟雾笼罩住。只能隐约的看到穿着棉甲的八旗马兵与穿着铁甲的复汉军骑兵紧紧的绞杀在一块。
“命令三号炮兵阵地向清军西南方向猛轰。”
“陈大伟。”
“末将在。”
“带领近卫右营,趁着炮击,从西南方向给我向清军大营猛攻!”
陈鸣断然下令,他的安全自然有侍从室所属的卫兵保护,最不济他还可以躲到炮兵阵地去。“不用管我的安危。只要你能打穿清军营地,我这里就固若金汤!”
“三号炮兵阵地行动怎么那么慢?调转炮口,给我往西南方向轰。是西南,西南,西南!”就像一个在赌桌上赌上了自己一切的赌徒,陈鸣脾气不可抑制的暴怒的大吼着。他不知道西南方向的清军为什么会突然士气跌落,但这是开战以来最好的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