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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我都在他冷冷抛来的‘你神经病啊’攻势中迅速崩溃,然后我抱着他的大腿用一种几乎要哭了的声音尖叫道:“我神经病!我全家都神经病!拜托大爷你能正常说话么!你要不爽你就说不爽,别拿神经病出气成么!”
人鱼君高傲地瞥来一束视线,“人类的对话模式真奇怪,生气的话就说生气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神经病来表达?”
我道歉!我该死!我不该信口胡诌!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连忙点头哈腰,能敷衍就敷衍。
良久他终于沉默下来,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
一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我看着时间呈扎着翅膀的人民币方式哗啦啦没了,顿觉一阵心绞痛——今天白白浪费了一天!我昨天就打算好聚会完了后第二天找兼职的,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好不容易花大量时间把作业和各种琐事解决,结果半路杀出一条美男鱼。
怎么办,把他赶走的话似乎有点不太可能,但是放在我家也有点略玄乎。按照以前的打工计划来执行,那家里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可这货是个刚接触陆地的人鱼啊!把他留在家里真的好吗?
而且他的智商也让我颇为担忧。
就在我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人鱼君挑着一根纤长的眉毛,冷漠的对我慢吞吞道:“喂,我饿了,陆地上有旗鱼吃吗?”
旗鱼?那种听说是海洋中游动最快的鱼类?
他敢不敢说想吃鲸鱼!
这家伙真是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老子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你什么事都不帮忙还吐槽了我一下午,现在居然还用那种理所当然要吃白饭的口气说话!别以为是条鱼我就让着你了!
我霎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气冲冲进了厨房撕了三包泡面。
晚餐就是煮泡面这种方便又没有营养的食物——中途我看了看他那苍白的皮肤,还是略发善心在面汤里放了一个鸡蛋。
我将两碗热腾腾的面掼在餐桌上,“喂,你不是饿了吗!吃饭啦!”
他慢腾腾地走过来,身上裹挟着狂野大海的气息。他坐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汤碗里的泡面,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你要我吃这种恶心的东西?你确定这一坨看起来像是双髻鲨粪便似的玩意能吃?”
我的瞳孔剧烈地一抖,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让他跟我一起抖。
“你爱吃不吃,饿死你!”我被他的言辞激怒了,大手一挥决定懒得鸟他,兀自抄起筷子吃起来,我从来都没觉得泡面有多难吃,明明很好吃!
我不经意抬头,忽然注意到他正用一副快死了的样子看着我,然后他轻轻捏着鼻尖,长眉忽然皱起来,嫌弃道:“原来不是一坨的,这玩意现在看起来就像巨型水母的卵。”
我发誓我真的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他在嫌弃完我的晚餐后当真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就迈着优雅的步子重新窝回沙发上,看他的不孕不育广告!
真难伺候!我到底捡回来了一个什么破玩意啊!
我黑着脸独自吃完默默收拾碗筷,在厨房洗完碗后走到客厅发现他终于放弃了‘不孕不育’调到了一个正在播放狗血偶像剧的台。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问我要不要一起看,我呵呵一声翻着白眼走过去到卧室拿了衣服去洗澡。
“我先洗澡,你等下洗。”我顿了一下脚步,又问他,“你要泡澡吗?你是不是沾了水鱼尾就甩出来了?”
“我不需要洗澡,淡水和海水不同,经常用淡水清洗身体对我没好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那对正在吵架的狗男女,冷漠地回答我。
“哦。”我应了一声后跨进浴室。说起来他要是需要经常洗澡我应该头疼才对,每天都要放那么一大池的水,一个月下来那得多少水费啊。
我一边暗自庆幸地在花洒下哼哼,一边觉得自己就像个可恶的守财奴。
不过不管怎样,细水长流才是真理。开学后交完学杂费卡里的钱就剩不了多少钱了,如果我下定决心要将这条傲娇的人鱼收留在家,那就势必从现在开始每一秒都该精打细算,不然就等着一人一鱼在家饿死吧。
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还是将他赶回海里算了。
不不,似乎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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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洗完身上的泡沫,我用毛巾擦去镜子上的雾气,愣愣地看着镜子里自己不算健壮的身材,心情又难免低落了下去。
是的,因为那枚指环。
它承载了妈妈所有美好的记忆,也记录了我这四年来无人问津的凄惨生活。
就这么没了,真是让我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还在吵吵嚷嚷的聒噪着,人鱼君低眉认真的样子不像之前那么凌厉了,有点温柔的剪影落在他的瞳仁里。
“那个女的并没有溺水,那男的为什么要给她做人工呼吸?”他看着电视,忽然疑惑地拔高声音问我。
我望向屏幕,发现只不过是破镜重圆的男女主角在忘情地接吻而已。
“那不是人工呼吸。”我擦着头发在他身边坐下来,“接吻,情不自禁的一种行为而已,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示好的方式。你看吧,刚才他们不是在吵架嘛,这男的一吻她,女的就不生气了。”
“哦,你心情不好?”他漫不经心问道。
“有点。”电视里的男主角单膝下跪,从口袋里掏出的一枚闪亮钻戒将剧情推向了高潮,女主角惊喜又惊讶地叫出声,眼泪唰唰落下。钻戒的光芒像是在我眼里撒下了一把针,刺得我眼疼。
妈,你不在了,叫我怎么办!
我看着电视,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女主角幸福地抱着男主角哭泣,而我,就只能呼吸着一腔冰冷的空气,拼命抑制那些炸雷般反复出现的画面。
人鱼君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了看我以及我的眼泪后,便淡然地别过视线,专注地看电视。
我不甘心!
我颤抖着深呼吸一次,抓起机车的钥匙便往外冲。
“你干什么去?”他叫住我。
“去沙滩。”我用力地擦着眼泪,冷静地在玄关换鞋。
“去干什么?”
我瞪着一双几乎像兔子般的通红双眼看着他,冷冷道:“跟你无关!”然后我恶狠狠地摔上了门,迅速下楼将机车推出库房冲着沙滩疾驰而去。
我想将钻戒找回来,将我那些黑暗的岁月找回来,还有妈妈的恨。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有可能它已经被别人捡走了,有可能被卷进大海中了,但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即使要淹死在海里我也要将它找回来!
我几乎是带着恨意去的。
这里的沙滩禁止晚间的篝火派对,所以一到晚上海边几乎就没什么人,静谧得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海浪与沙滩的摩挲呢喃。
夜间的海风吹在身上让人顿生凉意,我控制不住自己,18年来第一次如此狼狈的泪流满面。我踏上柔软潮湿的沙滩,茫然地望着黑色的海面,翻滚在喉咙里的嘶哑让我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明白,妈——明明最恐高的你,明明最惧怕死亡的你,明明最不希望我承受一点痛苦的你,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从20楼跳下去!妈,你告诉我啊——
“妈——你知道我是恨你的吧——”我扯着发痛的嗓子冲无界的海面嘶喊,声音霎时扰乱了汪洋上的一轮圆月。
我扑进冰冷的海水里,慢慢地从边缘开始摸索,不断探进。
冰冷的凉意贯穿全身,我哽咽得喉咙痉挛。海水已经没过了我的胸部,我每次都要深呼吸一次弯下腰沉下去搅浑那些静静的沉沙。
又恨又痛苦的情绪支配着我。
当我又一次沉下身体时,双手还没触碰到那些沙子,一股近乎偏执的力量将我的身体猛地提了上去。
“你找什么?”是他冷漠高傲地声音。
我抹去脸上的海水,没空想他怎么会在这里,兀自瑟瑟发抖着,“钻戒,我妈妈的结婚戒指。”
“你在这等着。”他波澜不惊地一手拦着我的身体游向岸边,然后自己折回去,纵身跃进海中,瑰丽的暗蓝色鱼尾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于海面稍纵即逝。
他不见了,海面趋于平静,我站在岸边的浅水处,海水只淹没过我的腰部,眼眶被海水浸得发疼。
我有点懊恼一时的脑子发热。
没多久银月下的海面快速掠过一道暗蓝色的影子,他破水而出,手中捏着一枚光泽湿润的钻戒递给我,漠然道:“找到了。”
就算不借着月光,只放在掌心掂量我也能清楚这枚不是我的戒指,“不是它,我的那个要略……喂!”我话还没说完他就重新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无影无踪。
我捻那枚不属于我的戒指,放在月光下,看着它阴冷的微光,忽然联想到他的鱼尾上那一片犹如星空的潋滟光芒。
第二次,他找回的戒指仍旧不是我的。
第三次,依旧不是。
第四次,不是,“好了,是这个,你别找了。”我看着他苍白的脸以及背过身去时裸/露在银色光辉下的瘀伤,实在不忍心让他为了我的私事操劳。明明,我还一直以为他会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冷血怪兽——这不能怪我,实在是他的表现太差劲了。
“你撒谎。”他漠然和我对视一眼,甩着尾巴仰头跃进海中。
暗蓝色的鱼尾在我眼前掀起一道珍珠般的水线,我动了动嘴,眼里始终被泪水模糊着:“我不想欠你的!”我大喊,感觉到嘴角咸咸的。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胜心,也没什么主心骨,不坏,也不算太善良。我守着自己的一处地方安静成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我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欠人家人情,这简直就像在要我的命,好像是自己的什么把柄被人抓在手里,随时都有被打断脊梁骨的可能。
尤其是,在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赶回海里的时候。
我退回岸边,打算他这次回来就将他拖上岸。
第五次,他冒出头来慢慢游到我身边,纤长优美的鱼尾搁浅在浅水处,我伸出魔爪正要大吼一声奋力将他拖上来,动作就这么硬生生地僵住了。
他指尖的戒指是一朵精致的百合花造型,指环外圈有着一个大写字母J,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爸爸特意在法国订做用来向妈妈求婚的钻戒。
他找到了。
“是这个了,上面有你的味道。”他轻轻一弹,像弹指甲里的脏东西一样将钻戒甩给我。
我刹那哑了声,觉得眼泪的温度急剧上升,犹如岩浆那样滚了下来,烫得我想跳脚。
他冷漠地看了我一会,抬手时带出了细微的水声,他忽然箍住我的后颈,将我拉近他,接着他冰冷的薄唇就这么吻了上来。
圆月汪洋,大海就在这一瞬间变得绵柔起来。
我愣了多久,他就吻了多久,与之前那次‘人工呼吸’不一样,他细细在我的唇片上辗转,用战神般毋庸置疑的力道将我禁锢在他的怀中。
“唔!”我反应过来后霍地张大了眼睛,他感觉到我的挣扎,立刻松开了我,“你干什么!”我气急败坏地吼过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漠然道:“向你示好。”
“……”又是因为我的误导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