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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c市的冬天比往年暖和许多,温杨早早地把新年礼物寄往国外,在网上提前跟舒蕴道贺新年后,在除夕前两天,跟着父母回了老家。
温家的老家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经济状况和交通自然比不上c市市区。上辈子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便再也没回过老家。去年也因为温学兵忙着含温公司的事情,一直没能回来。所以走在陈旧的街道上,看着那一棵棵熟悉的老槐树,温杨心里还是有点感慨。
温杨的爷爷奶奶在他出生后不久便早早离世,老宅其实已经没什么人居住,平时都是交给温杨一个堂叔家照看。
他们一家人回到老宅的时候,正巧有人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们脸上一喜;“大哥,大嫂,阳阳,你们回来了!”
她说完就扭头朝旁边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叫到,“大康,大哥他们回来了!”
吊楼里探出一个人,“啊大哥你们回来了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句?好让我们去接一下啊。”
温学兵笑了笑,“就是回个老家而已,哪用这样兴师动众啊。”
“那可不行,”温杨他堂叔道,“这样好了,大哥你们刚回来,肯定不好开灶,今晚就在咱们家吃吧。”
温学兵点点头:“行,那大哥就不客气了!”
当天晚上他们一家子在堂叔家吃了一顿味道鲜美的家常菜,温杨旁边坐得还是堂叔家的女儿,他妹妹温枚。
温枚和他相差不到一岁,性格似乎有些孤僻,在桌上自顾自的夹菜,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舒蕴,不知道舒蕴现在在做什么,春节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国呢?
温杨对堂叔一家的印象都忘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上辈子温枚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是婶娘不满地瞪了一眼温枚,“你这丫头,连人都不会喊了啊。”
温枚翻了个白眼,呼呼几下吃完饭,把碗往桌上一放,“我吃完了。”
不等婶娘说什么,便蹬蹬蹬的跑了。
婶娘絮絮叨叨地念叨起来:“这丫头,一点规矩也没有,不知道像谁,哪像阳阳,从小就懂礼貌,成绩又好。唉,每天让她好好学习,这丫头却野得跟什么一样……”
温杨他们一家人在老家呆了三天,拜访了一些来往比较密切的亲戚,一一送上了礼物,很快又重新回到了c市的家里。
他进门换了身衣服,就直接匆匆跑去自己的书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可惜的是,他几天前的邮件如石沉大海,舒蕴暂时什么都没回他。
温杨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惆怅。等回过神来,才莫名地拍了拍额头,甩了甩头,开始忙碌其他事情了。
和可以说是温暖的c市相比,b市的天气就不太美好了,凛冽的冬风毫不留情地卷走枝头的残叶,就算裹着厚厚的围巾,也能感受到刀子般的疼痛。
占地颇广的陵园内,舒蕴一手牵着范词兮,小心地给她系好红色的围巾,领着她往里面走去。
“小舅舅,”这地方太过肃穆了,范词兮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抬起头,那双水润的眸子透出浅浅的蓝色,“妈妈睡在这里不冷吗?”
舒蕴愣了愣,低声说道,“陵墓就是房子,她不会冷的。”
“这样啊。”范词兮似模似样地点点头,“那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住在一起。”
舒蕴抿了抿唇,说:“因为兮儿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生活了。”
“哦,是啊,兮儿长大了!已经开始上学了!”范词兮似乎明白了舒蕴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十分纯然,可是抓着舒蕴的手,却用上了最大的力。
他们走进陵园深处,首先给一座庞大的陵墓上香。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年轻的女子,范词兮稚嫩的五官有几分像,碑上刻着“爱妻范卿卿之墓”几个字,立碑的人落款是舒珞。
这是舒蕴奶奶的陵墓。
随后,舒蕴又带着范词兮给另一座陵墓上香。这座墓碑上的照片同样是个女子,年纪约摸在三十多岁左右,气质雍容典雅,长得格外漂亮,五官和舒蕴十分相似,那双凤眼微翘,透着股凛然寒霜之色。
墓碑上的刻字是“爱妻陆小珍之墓”,立碑人落款是舒彰。
这是舒蕴母亲的墓。
而最后的一座陵墓,明显是新修不久的,里面的是舒蕴的姐姐,范词兮的妈妈,舒芷。
至此,舒家四代人中,除了范词兮一个女孩子外,其他的都是男人。
扫完墓,舒蕴又和范词兮坐车回家。一路上,范词兮安安静静,一句话都没说,直到陵园渐渐消失在目光之中,她才爬上座椅,透过车后的玻璃,遥遥地望着远方的陵墓,喃喃道:“妈妈他们肯定很冷。”
犹豫了一下,舒蕴摸了摸范词兮柔软的发丝,低声说:“没关系,今后我们有空也可以来看他们。”
“真的哦,那小舅舅今后也要陪着我。”
范词兮小心地搂住舒蕴的手臂,甜甜一笑,“这样妈妈他们就不会孤独了。”
舒家的家宴人不多,舒家的直系子弟少之又少,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才一桌,其中还有不少是从小跟在舒老爷子身边的人。
舒蕴和范词兮分坐在舒老爷子下方,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丰盛的食物。开饭前由老爷子先说话,他把目光投向舒蕴旁边空着的位子上,问:“舒彰又没回来?”
管家白叔道:“少爷说他手中有一项重要的实验,耽搁不得,所以不回家吃饭了。”
舒老爷子冷哼一声:“这个舒彰,越来越不像样了。”却也没多过追究,象征性的说了两句话,宣布开饭。
舒蕴抿了抿唇,眼睛里一片寂然。
这顿饭吃了不少时间,饭桌上除了偶尔的刀叉声外,听不见其他的响动,到最后饭菜都凉了,舒老爷子放下餐具,众人才敢离席。
舒老爷子道:“你们年轻人各玩各的吧,不要顾忌我这个老头子。”
虽然舒老爷子这么说,但也没人敢放肆,恭恭敬敬地跟他打了招呼,才敢去做其他事情。
“舒蕴,你过来!”
舒蕴本打算回房,却被舒老爷子叫住。他轻轻皱了皱眉,在转身后又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爷爷。”
舒老爷子轻哼一声,道:“你跟我来。”
舒家有一间老式的祠堂,里面供奉着舒家的列祖列宗,可就算再怎么正宗的地方,也没人愿意踏进这里一步。因为这间祠堂不仅仅供奉着舒家的祖先,还有舒家的家法束之高阁。
舒蕴一踏进祠堂,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舒老爷子握着拐杖,走到那密密麻麻的牌位前,语气冷淡,却说不出的森然:“舒蕴,给我跪下!”
舒蕴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舒老爷子双目一瞪,抄起手里的拐杖,就朝舒蕴的背上抽去,拐杖在空中发出呼呼的破空声。
“……”
舒蕴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舒老爷子打了他两下,冷冷道:“知道今天为什么罚你吗?”
舒蕴摇头。
舒老爷子哼了一声,“子代父过,舒彰胆子倒是大了,连家宴也敢推辞。他既然不肯回来,那你就代他受罚吧!”
舒蕴和自己的父亲一点也不亲,甚至没见过几面。舒彰在做什么,他其实管不了。可是舒老爷子要罚他,舒蕴也只能受着,什么反驳的话都不能说。舒老爷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在愤怒之时,若有人敢反驳他,他只会更加怒火滔天。
“你是舒家的继承人,连家宴都请不齐人,这样的你,今后要怎么服众?今后怎么扛得起舒家?”舒老爷子用拐杖狠狠地杵着地面,“你就在这里,跪在舒家的列祖列宗面前,给我好好反省!”
夜色的祠堂,除了燃烧的蜡烛照出零星的光芒外,什么都没有。舒老爷子那两下,舒蕴虽然感知不到疼痛,却也令他出了一身冷汗,被夜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跪在坚硬的石板上,手脚有些僵硬,稍长的额发耷拉下来,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只有一双充满阴郁与冷漠的眸子,在发隙间隐隐发亮。
“小舅舅——”
寒冷的冬日,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舒蕴却觉得浑身冰冷,直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
“兮儿?!”
舒蕴有些吃惊,洞开的祠堂大门,范词兮小心翼翼如同小动物一般,蹑手蹑脚地朝他走过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舒蕴拧了拧眉,呵斥道。
“嘘,小舅舅小声一点,不能让姥爷听到。”范词兮伸出指头碰了碰嘴唇,“这里这么冷,小舅舅一个人,兮儿来陪你的。”
她从自己脖子上把缠了几圈的红色围巾取下来,踮起脚尖,给舒蕴围上,还用手摸了摸他额头,“这样小舅舅就不是一个人了。”
围巾还带着范词兮的体温,舒蕴愣了一愣,摸了摸范词兮的头,在她漂亮地眼睛上轻轻一刮,“兮儿回去吧,小舅舅不冷。”
长长地睫毛刮在他的掌心,范词兮眨了眨眼,轻轻地说:“但是兮儿想陪着小舅舅啊。”
而这一晚,c市的夜空十分晴朗,晓风星辰,透过玻璃窗,在夜幕织就一副浩瀚的星海图画。
温杨书房里的灯久久未灭,他枯坐在椅子上,电脑荧幕亮着蓝色的光,可是直到凌晨两点,也没等到那一封邮件的到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想,可能舒蕴有事吧,起身就要关灯。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电脑里传来一声响。温杨一愣,急忙点开那封带着小翅膀的邮件。
舒蕴的来信素来简单,今天也不例外。同样传来的是一张照片,千里之外的柔光下,舒蕴脖子上缠着条红色的小围巾,倚靠在房门处,身边靠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稚嫩而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甜甜的笑容。
温杨一下子笑了起来,这还真是,早了十几年的自拍啊。
——新年快乐。
舒蕴的配字只有这四个,却让他无比舒心。
温杨舒了口气,他从窗户望见外面的天空,心想,冬天快过去了,天气渐暖,春天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