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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规赛第二轮的时间定在十一月底。
天气渐渐转凉,海桥市的冬天格外冷,接连下了几天小雨,刮的风都带着湿漉漉的寒意。
第一轮比赛结束后,连着夕阳红在内,一共有八十个小组出线,进入第二轮,等到第二轮以后,淘汰一半剩四十支队伍。最后一轮淘汰再淘汰一半,排位前二十的和不用参加常规赛的那批赛队,一起角逐国内世锦赛。
第一轮筛选掉的是一些本来实力偏弱的赛队,第二轮难度肯定会比第一轮高的多。今晚这场比赛,来观战的人也不少,赛馆内座无虚席,气氛很热闹。
在观众席中,夕阳红支持者坐的那一片相当醒目了,和别的赛队支持者偏向年轻人不同,这一边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要不就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少有年轻人的。不过这回比上回好一点,至少大家没有穿着练功服跳舞服拿着腰鼓就来了。
燕泽来的迟了点,燕阳帮他把外套搭在椅子上,道:“你又穿黑来啦?这真没人认识你。”
燕泽看了一下周围,问他:“他们去后台了?”
“早去了。”燕阳道:“今天真够热闹的,这里面怎么这么热。”
“咱们出名了呗,来看的人就多了。”方大海道:“今天比赛前网上都出了个投票,押今晚谁赢的,我买了咱们队赢。”
“你买了多少钱的?”燕阳问。
方大海伸出手掌,比了个五。
“五千?”
“五十。”
燕阳不想理他了。
窦豆有点紧张,他今天不用上场,小声问窦宗明:“爷爷,你说萌哥他们会赢吗?听说五毒第一轮最后的排分在夕阳红之上……”
“窦豆,你要对郝萌有信心。”古学红抱着个热水袋,“至少现在要有信心。”
窦豆忧心忡忡的点点头。
正说着,方大海突然眯了眯眼,问:“那个不是锅铲吗?他怎么来了?”
夕阳红支持团后面,暗搓搓的坐下来一人,那个人带着墨镜,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不知道抹了多少发油,贼眉鼠眼的,方大海一眼就认出来了,喊了一声:“锅铲,你来干什么?!”
郭盖刚找了个位置要坐下,冷不防被方大海叫了一声,吓得颠颠的跑来阻止他喊:“小声点!”
“你干嘛来我们支持团位置坐?”燕阳也认出了他来,之前新秀赛耿云那亲戚的俱乐部,金铁壁选中的新秀郭盖,特别会在赛场上乱说话的那个。
“求求你们小声点!”郭盖急的差点没去捂燕阳的嘴。
燕阳看了一眼后面,问:“金铁壁呢?他也来了?”
“他没来。”郭盖道:“我自己来的。你别出去说。”见大家都盯着他,他心一横,道:“我是来给应娆小姐加油的。”
郭盖新秀赛的时候还跟应娆打了一场,眼珠子都快黏在应娆身上了。燕阳闻言大怒:“我们俱乐部的人需要你来加油?不准!”
“凭什么不准?”郭盖振振有词,“你不能剥夺一个粉丝为偶像加油的权利!我今天又不是来看你们的,我就是来看应娆小姐的!”
“你!”
“想加油后面有位置,不要在这里吵。”燕泽提了一句,郭盖这时候才看到燕阳身边的燕泽,他愣了两秒,才认出燕泽,道:“燕……”
“别燕了,你还不快走?需要我给金铁壁打电话告诉他你巴巴的来给我们赛队加油吗?”燕阳催他。
郭盖就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也不再说什么,自己乖乖的去最后一排坐了。
“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窦豆看了一下表,“不知道他们在后台遇到了没有?”
窦豆想的没错,还没开始比赛,郝萌就和五毒队的壁虎一行人撞上了。
休息室里,两队人马站着都没说话,互相打量对方,空气里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五毒队的四个人,壁虎、蝎子、蜈蚣和蛤/蟆,听着是很厉害很霸道,光听名字的话感觉应该个个高大威武有江湖气,再不济胳膊上也要贴个印花纹身,事实上,这四个人并没有那么夸张,长得算是其貌不扬,不出色也不难看,都是三十来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打量郝萌他们的目光就很不善了。
他们都穿着翠绿色的衣服,乍一看真的很像潜伏在草丛里的爬行动物,是五毒的队服,郝萌就想到,夕阳红没有队服,如果把这件事给窦宗明他们来操办的话,会不会最后队服就变得和那群舞剑的老爷子一样,变成练功服了?要不就是大红色的跳舞服?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战。
“天气是不是太冷了?”有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满满的揶揄,“这还没开始比赛就发抖?不会是吓的吧?”
从门外走进两人,这两人一进来,屋里人的神情都是一振。
进来的是单彦名和徐亮,说话的是徐亮。
徐亮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说话的声音有点兴奋,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相比起来,单彦名都能算是平静了,只是盯着郝萌郝萌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
听说常规赛第一轮后,单彦名的名声就臭了,雀坛还是比较爱惜羽毛的,单彦名带着人马离队这种行为本身算不上光彩,还打输了,听说胜利队打算搁置单彦名一段时间。如果单彦名以后还想在雀坛里混出名堂,光是要洗白不好的名声也要费一番力气,更何况单彦名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肯定会把这笔账全都算在夕阳红脑袋上。
现在夕阳红主力是郝萌,单彦名自然矛头都对准郝萌,当然,郝萌也不会怕。
“是你们呀,”应秀秀笑了,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甜美,嘲笑人却不遗余力:“上次等分数的时候你们先走了,没来得及打招呼,现在来打招呼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比赛单彦名和徐亮丢了面子无地自容,提前走了,应秀秀偏要提起他们丢脸的时候。
单彦名阴鹜的目光落在应秀秀身上,应娆眉头一皱,挡在应秀秀身前,单彦名转而对壁虎道:“虎哥。”
壁虎拍了拍他的肩,看向应秀秀,沉声道:“小姑娘不懂尊敬长辈,是没有教养吗?”
“说什么屁话,”应娆脸色一沉,“我妹妹和姓单的年纪差不了几岁,你哪只眼睛看见差辈分了?全国上下长得老的人那么多,我妹妹在街上看见一个老疯狗都要去尊敬吗?这位先生你们家家教这么复杂?”
大家都有点意外,应娆长得明艳动人说话又聪明玲珑,没想到骂起人这么凶悍。
“毫无素质!”五毒队一个身材瘦长的道,看过资料,他是蜈蚣,手长脚也长,瘦骨伶仃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叫蜈蚣。
应秀秀从应娆的身后探出头,不甘示弱:“先撩者贱!”
眼看气氛就要僵住了,徐亮突然笑了一声,他越笑越大声,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有点恐怖。
郝萌好心的问他:“你声带出了问题?”
徐亮的笑容戛然而止,他闭了嘴,恨恨地看了一眼郝萌,突然道:“你们不是很能耐吗,今天和我们壁虎大哥比赛,看你们能能耐到几局?”
壁虎皱了皱眉,似乎不大喜欢徐亮这么说话,但是也没出声,徐亮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壁虎大哥为什么要叫壁虎,因为他一圈之内,三盘之中,必胡!”
郝萌:“噢。”
“必胡!”徐亮强调了一下:“他在雀坛里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比赛没有一个人能破他的记录,祖师爷保佑的人,你们还要打吗?不如现在就认输算了,免得被打到零分丢了面子不好意思见人。”
应秀秀道:“我真搞不懂,自己打的稀烂输了比赛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会不好意思见人。”
“够了!”壁虎道:“不要说了,”他看着单彦名,很郑重其事的道:“我会帮着你打完这一场,你放心。”
单彦名点点头。
郝萌很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壁虎会和单彦名讲兄弟义气,转念一想也不尽然,单彦名这样的人也比较擅长伪装,没和夕阳红翻脸之前,窦宗明他们不也对单彦名印象挺好的么?
徐亮道:“听到了没有,你们输定了!”
“真没听到,”郝萌把手放在耳朵旁边,假装听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听到了,说我们赢定了。”
徐亮气的脸红,他愤怒:“不知道你莫名其妙的自信从哪里来!”他很憋屈,无论如何,好像都不能撼动郝萌心里的自信,他永远这么自信满满,就像个傻子。
“比赛禁止自信吗?”郝萌惊讶,“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看到我们自信后这么莫名其妙的愤怒从哪里来。”
单彦名目光一一扫过夕阳红众人,对徐亮道:“走吧,我们去外面等。”
“早该去了,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应秀秀说。
等单彦名和徐亮走了后,两队气氛更冷了,本来就很微妙,现在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势不两立了。
壁虎在这四人里算是最高大一点,蝎子肤色微黑,蜈蚣身材细长,叫蛤/蟆的脸方方的,嘴巴也宽,不知道除了壁虎外,是不是按外貌给他们取的外号,但还是挺像的。
这四个人听说感情很好,情同手足,走哪都一块儿。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最后没说话的唐霄龙突然开口了,他直接看向蛤/蟆,问:“你是几月出生?上午还是下午?几点?什么地方出生的?今年多少岁?”
蛤/蟆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愣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壁虎,见壁虎没阻拦,就老实的回答:“三月初生,下午,两点,珙槐县,今年三十五岁。”
唐霄龙伸出手指,微微闭了眼睛,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淡淡道:“你身上是不是有胎记?或者是伤疤?”
蛤/蟆一怔,下意识的点头:“你怎么知……”
“你性格软弱,没有主见,思想不成熟,很多时候还像小孩子。今年破财,有小人作祟,年底的时候注意保管好财物,不要去水边。”
蛤/蟆呆住。
蝎子拿手捅了捅蛤/蟆,问:“你发什么呆?”
蛤/蟆道:“他、他说得对。”
“什么?”蝎子还没继续说话,唐霄龙已经看向了他,只说了一句话:“桃花运很旺,男女关系很乱吧。”
蝎子脸色变了变,道:“胡说什么?调查人的私事拿来装神弄鬼很好玩吗?”
唐霄龙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的家庭关系从小就很乱,小时候改过名字,应该说你这个名字改的不好,才把你的婚运压住了。本来今年该走婚运的,结果……”他两手一摊,很遗憾的摇头:“婚运被挡了,本来该你的人不是你的了。不过也不用担心,你的下一个婚运对象也出现了,大概在二十出头,身高160左右,可能是异地人,是在他人介绍的时候认识的。”
蝎子本来还想反驳,听唐霄龙说完话后,脸上渐渐涌起惊疑不定的神情,最后怀疑的表情也散去,只剩下若有所思。唐霄龙说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他是前几天才遇到的,除了几个兄弟外,不可能被人查到,真是被这个神棍算出来了?
蜈蚣看蝎子阵亡了,冷笑一声,道:“我是唯物主义,不相信那些。”
唐霄龙“唔”了一声,果然不再看他了,闭目养神。
“喂!”那蜈蚣见他不肯说,呆了一呆,看了看蝎子和蛤/蟆,两人对他比了个口型:准。他心里一急,犹豫了一下,语气很不好的道:“你说吧!”
唐霄龙摇头:“不说。”
“为什么?”蜈蚣道。
“老夫从不主动给人算卦,无非是看有缘无缘,今天你们在这,本来好好的缘分,替你们算一卦未尝不可。但是后生仔,你自己挡掉了这个缘分,再算就是强求。”唐霄龙道。
应秀秀躲在应娆背后,捂着嘴偷笑。
蜈蚣有点后悔,他不相信算命,但是又觉得唐霄龙说的挺对。他和蝎子蜈蚣在一起这么久,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外界未必知道,比如蛤/蟆那个胎记吧,那可是在大腿内侧,除了他们几个兄弟,别人怎么知道,唐霄龙更别提了。
应秀秀清脆的声音响起:“唐叔,不是收点身外之物就等于付出等价吗?”
蜈蚣一愣,忙不迭的从外套里掏出皮夹,抽了几张钱递过来,道:“可以不?”
唐霄龙摇头:“老夫说好不算……”
蜈蚣又从皮夹里摸出几张钱,几乎是把皮夹里的钱摸完了,全塞唐霄龙手里:“请帮我算一算!”
应娆笑道:“要不唐叔就帮他算了吧,都是一个比赛场的。”
唐霄龙想了想,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淡道:“你最近是不是生意场上有事?老夫劝你一句,破财消灾,吃一时的亏,到后来会少很多麻烦,你也不用夜夜难以安眠。”
蜈蚣道:“可是很不甘心!先生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
唐霄龙摆了摆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这样吧,等比赛完了后,你来找我,我帮你看看盘测测字。”他又看向蛤/蟆蝎子两个人,道:“你们也一起来找老夫,老夫说了有缘,就顺带帮你们看一看命盘。”
郝萌:……
唐霄龙果然走哪就在哪发展业务,哪里有他,哪里就有算卦的传说。
应秀秀道:“唐叔,以前别人求着你看你都不看的,怎么给他们看呀。”
唐霄龙:“有缘。”
蝎子蜈蚣几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喜色,道:“那就多谢这位先生了!”
“那我呢?”壁虎突然开口,他看着唐霄龙,目光有些奇异,道:“你怎么不帮我算算?”
“你的面相生得好,”唐霄龙道:“名字好,出生时间地点都好,所以气运很盛。但是天道是很平衡的,你的气运,可能在哪一天就用尽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今天。”
蛤/蟆几个都愣住,下意识的去看壁虎的脸色,壁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外头出现提示的广播,比赛快要开始,要去准备了。
“走吧。”郝萌道:“想找唐叔谈心的比赛完了再说,现在不是时候。先走了。”
他们率先走出去。
郝萌和唐霄龙走在最前面,郝萌小声问唐霄龙:“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唐霄龙道:“半真半假。”
“胎记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给每一个来算卦的人都说有胎记,或者是有伤疤,十个有九个都是准的。”唐霄龙道。
“那万一恰好就是那一个没有胎记也没有伤疤的怎么办?”
唐霄龙呵呵一笑:“那老夫就会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个很特殊的印记。这年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没特殊的也要给自己找个特殊的,随便一颗痣他也觉得特殊。算卦嘛,就不要把话说死了。”
“蝎子的女朋友你又是怎么看的?”郝萌问:“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看到他放在休息室的礼物,包装的花花绿绿的,巧克力和花,年纪应该不大,那个人本身个头也不高,自己还穿了增高垫,表明他很在意自己的身高,应该不会找个子很高的女孩。他刚才还在网上订了车票,你想,去外地给人送花送礼物,当然是他喜欢的人了。至于他人介绍嘛,我随口说的。这些里面,只要说对一两个条件他就会觉得很准了,偶尔错一两个他也不会在意。而且我说的这些条件,很平常,他的周围肯定能有一两个对得上号的。说的模棱两可,他就会自己往准的上面套。”
“再说了,他身上香水味道太浓了,还不是一种,眼底青黑,纵/欲过多脚步虚浮,男女关系不乱才怪。”唐霄龙说着很鄙夷,“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绝对没差。”
“那蜈蚣呢?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生意出了问题?”
“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他跟人打电话,听个几分钟就知道了。”唐霄龙很得意,“老夫这么多人都骗……看过,他们几个绰绰有余。”
郝萌佩服:“没想到这么顺利。”
“那当然了,算卦这种事,有一个说准的,就会介绍另一个来。蛤/蟆在四个人里性格最没主见,最好哄,他一倒,蝎子用点心也就倒了,完了有这两个人帮我证实我很准,蜈蚣觉得准也是迟早的事。当然了,我之所以这么笃定他们会相信我,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信这个!”
郝萌奇怪:“什么意思?”
“哼,”唐霄龙抚着胡须,“老夫拿了从业资格证八年,要不是出事都快考高级职称了。在富成大街摆摊的时候,见过多少人心里都有数,他们几个绝对来算过卦,虽然不是在老夫这里算,但是老夫也记得他们的脸。只是他们认不得我而已,本来就信这个的人,我都站他们面前了,这还要骗不到,你当我这个半仙的名字白送的!”
原来如此,那蜈蚣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唯物主义,真是违心。
“不过你也不错,”唐霄龙道:“想出这么一招,这样他们心里有事,念着要找我看盘,打牌肯定不能专心,破了他们的士气,而且他们非要说自己天生好运,对上我们也不好使,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小子是做大事的人!”
郝萌道:“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要注意的不是五毒的心理暗示,而是……”
他没说完,赛场上的比赛提示音就响起了。
比赛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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