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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沈府灯火通明,陶氏房里进进出出好些人,陶氏被沈亦禅抱着进了屋,蔡嬷嬷紧随其后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沈亦禅将陶氏放在床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她两侧的脸试图想要陶氏清醒过来,拍了半天也没个反应,沈亦禅心中有些怕了,心想着该不会真是要出了什么人命来了,于是转身看着蔡嬷嬷吩咐着:“你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亦禅站起身退到一旁,蔡嬷嬷应允着微微弯着身走近,也是伸出一只手在陶氏脸的两侧拍了拍,见着没反应又伸手在陶氏的鼻子尖探了探,突然面色吓得惊慌的喊着:“没,没气了!”
沈亦禅听闻顿时也是吓得身体踉跄了一步,一双眼睛惊吓睁大,蔡嬷嬷这一声呼喊吓得屋子里的下人们也是浑身一震,沈宝音心中微微惊愕,刚刚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没气了就没气了,她不放心遂抬起脚步走到陶氏床前看了看,蔡嬷嬷挽着衣袖呜呜的哭着,沈宝音伸手也来探了探,那鼻尖下确实是没了气息,心头咯噔了一声响,正要起身收回的时候余光瞟到了陶氏身体内侧的那只紧紧握着床褥的手指,染着红晕的指甲都渐渐发白了,沈宝音嘴角轻轻一扯。
她回头看向毓秀吩咐着让她取杯茶水来,蔡嬷嬷在一旁听着眼角偷偷斜视而来,想开口又不敢开口,毓秀取了茶水递过来,沈宝音含了一口茶水在口中咕噜咕噜来回漱了几口,只见那陶氏眉眼轻轻抖了抖,沈宝音正要低头朝着她一口茶水喷洒而出的时候,陶氏忽然眼皮子睁开,大口急需呼吸着空气,目光震惊而木讷的看着一口茶水顷刻间要喷出的女人。
沈宝音瞧着这才微微侧了侧身接过毓秀手中的茶杯将口中的茶水吐出,又望着陶氏笑说着:“三姨娘可算是醒来了!”
见着陶氏突然醒了过来,一屋子的人拍着胸口唏嘘不已,沈亦禅走来看了看似乎还有些不确信,见着已经睁开眼睛喘着气的陶氏,这才紧绷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口气,只是脸上依然严肃。
陶氏看见沈亦禅那张乌黑的脸,遂而又开始嘤嘤的哭泣起来,口中直喊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哭着又怪沈宝音为何要救她,沈宝音看着陶氏一贯的伎俩,不屑的瞥了一眼,心想你这诈死的手法都敢用上了,我若再不依你,你岂不是真是被自己活活逼死不成。
正哭闹着沈秋莲已经带着请来的郎中进了屋子,慌慌张张的领着郎中走到陶氏的床前,那郎中也不过四十开外的年纪,见着沈亦禅躬身行了行礼,沈亦禅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随手指着躺在床上的陶氏命令着郎中赶紧看看。
蔡嬷嬷端来板凳,郎中坐了下来伸手搭着陶氏的脉搏,不时眉头紧锁不时眉头又舒展,搭了好一会的脉搏,沈秋莲开口询问:“我娘可怎么样了?”
郎中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沈秋莲又看向沈亦禅开口说着:“恭喜沈老爷,三姨娘这是有喜了!”
有喜?沈亦禅惊声问出口,这震惊的不仅是沈亦禅还连带着一屋子的人,沈宝音和毓秀蹙着眉头看来,这确实是一记重磅的消息在沈府里炸开来,沈亦禅震惊了半响遂又不确信的开口问着:“你确定没有误诊?可仔细确诊了?”
“沈老爷,小的刚刚给三姨娘诊脉半天就是生怕有所误诊,不过现在小的可以确定,三姨娘确实是有喜了。”
郎中说完沈秋莲急忙笑着说道:“爹,江郎中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夫,他说娘有喜了定是有喜了。”
蔡嬷嬷笑着突然一跪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是沈府的大喜事啊。”
下人们看着蔡嬷嬷开了口,遂而也跟着开口朝沈亦禅贺喜来着,要说这陶氏忽然间有了身孕确实对于沈府添丁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对于沈亦禅这么多年一心想要一个儿子来说可谓是来的惊喜,当然这其中得除了沈大宝,那是沈府不可言说的屈辱。
沈亦禅从先前的怒气责备转而沉浸在喜出望外中,他急忙朝着陶氏走去,一把握着她的手急切问着:“身体可还有其他不舒服?可有想吃什么?”
陶氏微微摇了摇头,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着眼前握着自己手的男人,娇柔柔的委屈说着:“妾身是有罪在身的人,哪敢还有其他什么过分要求。”说着泪珠子又刷刷的落下来。
蔡嬷嬷眼见着跪在地上附和着说:“三姨娘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千万不可哭坏了身子,今晚的事情本就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和过错,奴婢愿意一个人承担后果。”
说着那陶氏又开始嘤嘤的哭起来,沈亦禅眼见着这情形只好开口说道:“如今既然钱财已经送还回来了,此事就暂且告一段落,但蔡嬷嬷伙同沈府之外的人这事不可姑息,至于如何惩罚容我再想想。”说完便看向一旁的何章。
何章见到沈亦禅看向自己的眼神,遂而走出来朝着沈亦禅一跪:“奴才看管不力愿受惩罚。”
沈宝音看着沈亦禅那双犀利的眼色,深知沈亦禅这个人并非心中真的能容下这件事,如今陶氏突然有了身孕自然可以不计较她,但是何章和蔡嬷嬷就不一样了,沈宝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何章又看向沈亦禅开口说着:“何管家也是情势所逼,他一个下人自是做不了主,好在何管家也在账簿上记录详细,一则也是对爹并非有背叛的意思,二则他也没有动用账房一分一毫,可见何管家还是心系着爹的。”
沈亦禅听着这话看向替何章说情的沈宝音,这话里虽然说得似有几分道理,但是何章毕竟还是知情不报过错在先,只是如今的沈宝音对于沈亦禅来说未来还是有几分用途,他深知此刻不必拂了沈宝音的用意,于是便看着何章说着:“既然二小姐替你说情,我也念你这么多年服侍沈府上下,以后账房的事情就不必你来管了。”
何章一听顿时如释重负磕头谢恩,陶氏见着被轻罚的何章,急急忙忙趁此机会替蔡嬷嬷说情道:“老爷仁慈,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见着沈亦禅看过来,又看了一眼沈宝音这才继续开口说着:“如今我已有了身孕,蔡嬷嬷又是服侍我多年的人,当年我生秋莲的时候也是蔡嬷嬷全程服侍的,此时若是换了府里其他人来服侍我,只怕也摸不清我的脾性喜好,不如就让蔡嬷嬷暂且继续服侍在我身边也算将功补过,等日后我替老爷生下儿子之后再酌情惩罚也是可以的。”
如今的陶氏自然是不放心换人的,当然这话里言外之意还是不放心沈宝音,只是陶氏心里的这些鬼想法在沈亦禅那里自然是不会想到这一层关系来,沈亦禅只当是陶氏主要是想留下蔡嬷嬷,既然免了何章死罪倒不如也顺水推舟,于是便应允了陶氏的主意。
蔡嬷嬷一听也是跟着磕头谢恩,陶氏长舒一口气,眼光朝沈宝音看去,目光森森,差点毁在今晚的陶氏恨得双手紧握床褥,咬牙切齿,此刻的她知道今晚全是中了沈宝音的计谋。
经过这么一晚峰回路转的崎岖戏码,沈宝音坐在窗户前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皎洁如玉却越发觉得苍凉,旁边那颗启明星也是闪闪发亮,这一夜注定是各怀鬼胎,注定各方无眠,耳边传来床榻上毓秀轻轻打鼾的鼻音,她瞧去无奈一笑,或许生如毓秀这般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陶氏有孕在身可谓是风光重现,除了沈大宝之外多年未再有子嗣的沈府又重燃了希望,且不说陶氏肚皮里的是否是儿子,只要她有喜了准是个盼头,至少在沈亦禅那里是肯定的。
账房的事情没有打压住陶氏一帮人,反倒因为怀有身孕的事情助长了陶氏的气焰,此刻蔡嬷嬷正站在院子中指挥着几个下人帮着拿东西,都是些新买的绫罗和绸缎,沈宝音眼见着许久未归的毓秀还未回来便找了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蔡嬷嬷眼尖见到这抹身影,嘴角一翘走来说着:“老奴见过二小姐,二小姐怎么突然来到前院了,可是有什么急事,不知老奴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沈宝音听着蔡嬷嬷这阴阳怪气的说话,知道她不过是又仗着陶氏重现恩宠狗仗人势罢了,昨儿那副苦苦哀求的嘴脸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瞥了一眼开口说着:“蔡嬷嬷现在可是大忙人,如今三姨娘可是沈府之重,你可千万要好生伺候着了。”
蔡嬷嬷嘴角咧起:“二小姐这话说得极是,如今三姨娘可是承载着沈府延绵子嗣香火的重任,这府里哪里敢有人半点差池。”
她看着蔡嬷嬷这争锋相对,抬头看向陶氏那间屋门,大声说着:“也是,自从沈大宝失踪后,三姨娘确实是承载着咱沈府的重任来着,蔡嬷嬷你可谓是辛苦了。”
蔡嬷嬷听着这话嘴角抽搐起来,毓秀从厨房里愤愤不平的走出,见到站在院子中的沈宝音微微一愣,很快走来嘴里抱怨着:“小姐,你瞧瞧这些人!”
她听着毓秀这愤怒的话就猜到这丫头准是在厨房里受气来着,难怪这么久都不见回来,再一瞧那蔡嬷嬷嘴角不经意察觉而偷偷流露出来的得意,心中更是知晓了。
蔡嬷嬷看着走来的毓秀故意开口一说:“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是谁这么大胆敢惹毓秀姑娘生气了?”
毓秀受了一肚子气,赶上这蔡嬷嬷还故意这么矫情,真是不要脸的东西,她性子急可顾不得那么多,嘴里骂咧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二姨娘要煎药这是每天的事情,你们凭什么占着锅炉不让我煎药,你们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
蔡嬷嬷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回着:“毓秀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了我,这三姨娘如今有孕在身要吃的东西也多,这膳食要少则多餐,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眼下都是初冬的季节了,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你又未生过孩子哪懂这些,三姨娘如今这身子可是贵气着呢,自然不比平常了。”
毓秀一听更是气得怒火中烧,眸子中星火点点:“三姨娘身子贵气着,我家二姨娘还是有病自身呢!”
蔡嬷嬷眼神不屑瞟了瞟,说了句:“你要是觉得这么不服气,大可以去找老爷说去,我也不过是个下人,主子的事情哪敢多嘴。”
蔡嬷嬷搬出沈亦禅来还是头一次,越发瞧着令人气愤,明知陶氏现在的形势无论如何沈亦禅都是护着的,这摆明着是暗里藏刀的警告。
沈宝音心中冷笑出声,还真是好一个绵里藏针的法子,她看向毓秀说着:“你这丫头还真是平日里惯出了这身脾气,蔡嬷嬷说的是,如今三姨娘不同于往常,自然是要特殊对待的。”
毓秀惊讶的看来,见着沈宝音使来的眼色这才闭了嘴,只是站在一旁依然怒气难消,蔡嬷嬷听着这话笑说来:“还是二小姐明事理。”
正说着从陶氏屋子里传来陶氏的声音,叫嚣着:“蔡嬷嬷,你是跑哪里去了!我让你命人炖的燕窝怎么还不送来!”
蔡嬷嬷瞥了一眼沈宝音匆匆就朝着厨房走去,毓秀气得直跺脚骂了句狗仗人势,沈宝音岂会看不明白,只是眼下犯不着硬碰硬,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倒是看见何章从陶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何章也是顺着眼光朝沈宝音和毓秀看来,脸色尴尬难看,许是刚刚在陶氏的屋子里也是听到了她们和蔡嬷嬷的对话,现在被撞见越发觉得尴尬的不敢正视。
“真是见风使舵,眼见着陶氏地位又得宠了,立马就敷衍趋势了过去,真是气死我了!”
沈宝音听着毓秀咬牙切齿的话,心中也是气愤,可是她也深知这深宅里的处事深谙,这么一想虽气愤倒也觉得不怪了,瞧了一眼何章便不再理会。
回了旧宅吕氏已经站在院中遥望过来,沈宝音快步走过去握着吕氏的手冷冰冰的,许是站在这里太久,心下心疼得抱怨着开口说道:“这天气这么冷,您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见你们这么久不回来,这不是担心嘛,本想着去前院看看但又怕碰到了陶氏惹她不高兴。”
沈宝音听着这句话心里更是怒气,忍不住生着她娘的气说道:“这么多年您就是这样处处忍让才会这样,以前祖母在世时是这样,现在祖母去世了你还是这样,您到底还要这样忍让下去多久!”
吕氏听着沈宝音突然这番责备,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朝自己忍不住怒气的发火,她知道这也许也是沈宝音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憋屈。
看着吕氏黯然神伤的脸色,沈宝音知道自己刚刚不该朝着她娘发这么一通脾气,现在倒显得有些内疚起来,正要道歉来着竟听到吕氏说着:“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甚是不平,也见不得我处处忍让,只是我若要真的和那陶氏争锋相对的话,只怕你我在沈府的日子就会更加步履维艰,你还年纪善小自是不会明白,一个女人在夫家的地位与她的恩宠是多么重要,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这里,争宠而来的只会是更加厌恶!”
她听着吕氏的这些话虽不能深究其中,倒也知道她娘的苦心,遂对着毓秀吩咐着让她把暖炉点上替她娘煎药,毓秀心中也觉得如今这般真是太憋屈了,陶氏和蔡嬷嬷那帮人欺人太甚,但是眼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谁让她陶氏偏偏在此时有喜呢。
院子外传来喊话声,毓秀走出去一看,见来的人竟然是何章,心想着他还有脸过来,正要打发的时候沈宝音也跟了出来,何章见到沈宝音遂快步走来,抿了抿唇角尴尬的喊了句二小姐。
毓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嘲讽着:“何管家不是刚从三姨娘房里讨好着出来的嘛,这会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就不怕前脚刚讨好一番后脚就被三姨娘发现嘛,可是得不偿失,真是枉费我家小姐昨晚还在老爷面前替你求情来着,没想到何管家眼见着三姨娘重新威风了,亟不可待的就跑去讨好来着,三姨娘可是许了你哪些好处了!”
何章听着毓秀这番讥讽的话,脸上更是青红皂白的难看,眼角偷偷看向不说话的沈宝音,见她也是冷着一张脸不威不怒的看来。
沈宝音一双眸子平静的看向突然而来的何章,黑白楚界分明的眸子,平淡不扬的眉宇,她也想看看眼前的何章能说出怎样一番措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