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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两人怀着满心的渴望,封地也不是一时就能去得的,两人还需要留在敖伦苏木很久,杨康要交托镖局的货物,安排众人,而华筝还有许多事情要请阿剌海帮忙,向此时的大汗——她的三哥窝阔台领取剿灭山中老人一派的封赏,还有婚事的准备,不但要选天时地利,还要通知多方众人,隆重之余只剩繁琐。这期间虽然空闲不多,但相聚时两人还是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诸多日后的设想,都有些什么人可以采用,有些什么方针或许奏效,又将诸多穿越强国的设想一一回忆剖析,对比历史举一反三,两人时而取长补短,时而针锋相对,讨论的得热火朝天酣畅淋漓,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
末了华筝得意地笑道,“说了半天,还是我打算做的事情更多。”杨康笑道,“多又怎样,小空想家?至少武器制造,你能做的绝对没我多。”华筝撇撇嘴,“我知道火药/的配方。”这话说的很没底气,她曾见过杨康改进的几个火器,曾经狂热迷过枪械,之后又有机会自己拆卸使用的,即使在现代人中也是少数,这方面她再想逞强也是枉然。
杨康继续道,“那带兵训练,也要我来吧。”华筝也继续白他一眼,“就知道打打杀杀,到底谁是野蛮人!”说完后,她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金朝了,若不是他们排挤你们父子,不得插手军队……”杨康打断她,“已经陈腐的王朝,把所有的养料都消耗在维持其统治上,这又有什么奇怪的,皇位继承人间更是你死我活,十几年里,皇室直系不知在争斗中死了多少仙脉武神全文阅读。”
华筝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象,隔着庭院中的花木和低矮的院墙,街上的繁华气息依旧遮掩不住。敖伦苏木城自有它的幸运,它同汪古部的子民在这场世纪巨变中是毫无疑问的赢家,而与此同时,却有更多不如它幸运的城邦,例如紧邻的西夏。杨康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想什么呢,干嘛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这时候想换忧郁路线已经来不及了吧。”
华筝回过神来,“我在想,哪些是能改变的,哪些是不可避免的,哪些是能做到,哪些是螳臂当车。如果当初没念叨着练武功,说不定我已经在别的道路上成功了,我费尽心力四处搜集秘笈,最后自己全部都练不了,花了十几年时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康笑问道,“是不是感觉像游戏,花了很久来练级,最后发现加错了技能点?”华筝听了噗地笑出来,“这比喻不错,走了这么大一个弯路,浪费了好多时间,以后可不能这样。停停停,别给我讲什么经历过就没有浪费的大道理,我都明白啦,就是随口感慨一下。”
她微微笑道,“事实上,我觉得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开心,决定了以后要做什么后,觉得世界一片光明,更何况,还有你肯陪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算什么天下之大不韪,你都敢,我为什么不敢?别老把我放在牺牲奉献的位置上好么?”华筝摊手表示无奈,“好吧好吧,算你占了老大便宜了行吧!对了,你不是要去你的镖局交代一下事情?”
“是啊,你要不要一起去?”华筝摇摇头,“我去找三姐姐,问一下仪式的筹备情况。”两人对视一笑,即便嘴上再抱怨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如何累赘多余,筹备起来也自有其愉悦之处。
杨康独自来到镖局,这些天来,从波斯一同长途跋涉回来的镖师都在领假休息,今日才第一次齐聚。在华筝杳无音讯的几年里,这些人才是陪伴他最久的,几年里他们算是他半个弟子,学习武艺,咬牙坚持着训练,又曾一起露宿荒郊,应付种种麻烦。镖局既设在敖伦苏木,打点上下,寻觅拉拢生意,消息网自然灵通,他的身份即将改变一事,杨康还未自己宣告坦白,众人就已经知道。长于北方的镖师们对此事不但毫无异议,还觉得兴高采烈,他们自小生长之地几度易主,异族间通婚更是比比皆是,而长在南宋之人则看法不同,同异族做生意是可以的,但总在心中将与蛮族通婚之事看得不合伦常,更何况这桩婚事看上去总有种攀龙附凤的意味。
无论如何,总镖头孤身多年终于好事将近,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众人都要先行祝贺。杨康谢过后,看着众人心思不一的面孔,有的人面带狂喜,似乎飞黄腾达就在眼前,有的人却面带轻忽之色,杨康心里叹了口气,肃容说起正事。
他这一次走前将南宋众人彻底得罪,先前镖局在襄阳就已经遭受冷眼,若是等他与华筝成婚的消息传去后,襄阳就再没他立足之地了。此言一出,那几个方才面带忧色的就站起来,“我们一家老小都在襄阳,尤其老人身体不好,又安土重迁,总镖头觉得如何是好?”又有人问道,“郭大侠与黄帮主那边,您真的要就此分道扬镳?”
杨康点头道,“并不只郭大侠和黄帮主两人,几乎是南宋武林的所有人我都要分道扬镳。我今日召集大家,便是告诉大家今后形势有变,大家都有权在这时就选择退步抽身,回到自己的家乡,免得日后起冲突时才里外不是人。襄阳的分部从此之后撤下牌匾,也在官府销案,从此与我再无关联。而房舍器具都交给留下的人,是自立门户继续走镖还是改作他用,相信郭大侠和黄帮主不会为难你们。”
他原本就没有把重心放在襄阳,此番舍弃也并不可惜,况且走的人并不多,留下的也都是会一直忠心跟随之人。待安排好种种琐事,又要与回乡之人一一告别,有空闲已经是第二日正午。谁知此时突然来人通知他收好行囊后,立刻前去王宫。
杨康一向备好轻装出行的简单行囊,并不需多加准备,待赶到阿剌海的王宫时,只见一片忙乱,处处都是信使穿梭,几十名马夫牵着马飞奔,紧急之下又井然有序,似乎在准备出行的仪仗。
片刻后,只见华筝与阿剌海姐妹两人都换好骑装,急匆匆从殿前台阶走下,待见到杨康时,华筝大声道,“快,我们启程去和林与校花合租:贴身高手全文阅读!我阿妈病了!”
情况紧急,无人多言,连马车都被嫌弃缓慢,弃而不用。所有人轻装骑马出发,两位公主养尊处优多年,骑术也并未生疏,带着卫兵在驿路上风驰电掣般纵马而行,中间几次换乘骏马时都未曾停歇,只趁上下马的间隙饮了几口奶酒,其余人等自然也要如此跟随,天黑后点起火把趁夜而行,子夜前便赶到哈拉和林。
成吉思汗的原配正妻蒲儿帖皇后的帐子灯火通明,华筝和阿剌海下马后就跌跌撞撞走向其中,杨康随在其后,其余人等都留在帐外。一进之后,两人扑在床榻前,周围被许多人围住,只听见隐隐的哭声传来。
蒲儿帖与铁木真少年时成婚,她比铁木真还要大一岁,如今儿孙满堂的她在这个年代也算是高寿,而她年轻时受过的种种风霜苦楚,终于在年迈的躯体上显露无遗,这一病倒下,就如同山岳倾颓一般。过了许久,才见华筝从塌前起身,回到笔案前,准备写药方。
华筝原本就不怎么会用毛笔写字,此时双手更是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最终还是将药方口述出来,杨康誊写下来交给医官。一剂汤药喂下去后,蒲儿帖终于睁开眼,似乎精神好了些,向周围的儿女们伸出一只苍老干枯的手。
她亲生的四个儿子和五个女儿里,此时只有窝阔台,阿剌海还有华筝几个离得近的赶来了,其余围绕在身边的都是其他庶出的子女,还有一些孙辈的小孩。她用浑浊的老眼环视了周围,对窝阔台道,“你的哥哥弟弟呢?”
窝阔台握着母亲的手说,“信使已经骑着最快的骏马,赶去了他们的封国。”
蒲儿帖勉强地微笑了一下,“不必了,来不及的。”窝阔台道,“阿妈您放心,华筝在这儿,她会治好你的。”蒲儿帖动了动,似乎想摇头,“我的好孩子,我知道的,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啊。”她伸出手,示意旁人将她扶起来,这样坐在榻边的窝阔台就比她的视线还要低,她低头看着他,“我的儿子啊,还记得诃额仑祖母曾经对你父汗和他的兄弟们讲过的故事么?”
窝阔台点点头,“我记得,父汗将合撒儿捆绑起来问罪,诃额仑祖母教导了他,爱护兄弟要像爱护自己的手指,只有手指健全,团结一致,才能握紧拳头,才能拉弓射箭。”
“我的儿子,阿妈要你记住祖母的教导,记住我的教导,要遵守父汗的嘱托,约束自己,珍惜忠诚的勇士和贤能之人,爱护你的兄弟姐妹。你能做到么?”
窝阔台点头应下,蒲儿帖又对阿剌海说道,“我所有的孩子里,最优秀的就是你,最命苦的也是你。”阿剌海卸下了她在她的人民面前的坚定与雍容,泪如雨下,把头靠在阿妈怀里,同母的几个兄弟姐妹中,唯有她承受了三次丧夫之痛,生下的孩子也全部夭折,蒲儿帖用尽力气抚了抚阿剌海的头发,“可是最让我放心的也是你,我的好孩子,你可以照顾好你的家和你的国,你永远不会让阿妈阿爸失望。”
“华筝,对不住了,阿妈不能送你出嫁了。”华筝一直红着眼眶听,听了这句话后泪水才夺眶而出,她狠狠地把泪擦掉后说,“阿妈不许骗我,您肯定能来。”
蒲儿帖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嘴里反反复复地呢喃着两个音节,杨康听不太懂,只知道那是蒙语里称呼家里最小的孩子的词语,满是亲昵爱护疼爱之意,"你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啊。"
又低低地唤了好几声后,她又问,“古列坚呢?”
杨康明白这是叫他,这才走上前去,只听蒲儿帖说道,“她是我最疼爱最担心的小女儿,我这就将她交给你了。她从小最聪明乖巧,但也最脾气固执,请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护她……”
“蒙古人不需要守孝,出殡之后,你们就赶紧成婚,不要再耽误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