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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做孛儿只斤·铁木真。除了无法亲眼看见金朝的灭亡,我此生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遗憾了。
死期将至的时候,我想着敌人,想着家族的未来,想着这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巨大疆域该如何管理。我想到我的儿子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他们跟着我东征西讨,除了沉溺于酗酒和不可控的脾气之外,他们都是优秀的领军者。
我想到我的女儿也丝毫不逊色,我那睿智又慈爱的母亲,和我勤劳坚强的妻子一起,把她们养育成了同她们的祖母、母亲一样优秀的女子。只要她们可以打理一间帐篷,一群牛羊,就可以打理一片土地,一个国家。
只除了我的小女儿。她还没有驸马,也没有她的国土,该如何在这铁与血的时间生存?
她是不太一样的。第一次和蒲儿帖一起看见她睁开眼睛时,我们就发现,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只是我们不知道,她的不同寻常,到底是长生天的恩赐?还是诅咒?
所有会逗得她的哥哥姐姐们咯咯直笑的动作,挠脚心,亲脸蛋,抛到空中转圈,都换不来她的笑声,反而是闭上眼睛,无声地抗拒。
她那双懵懂的眼睛好像能看懂我们的表情,她那对柔软的小耳朵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语气。她很少哭,学说话的速度却超过了我们所有的子女,包括我们一直认为最聪明的阿剌海。
东征西战中,孩子们都很快就长大了,好像春雨过后野地里的蒿草。曾经还能托在手掌上的小小的婴儿,转眼也可以爬在马背上玩耍。
几年之后,我们隐隐预感到,我最重要也最爱的妻子,再也无法给我生下孩子了。一直到很远的将来,我所有的孩子里,只有她生出的才是有资格继承一切的,无论是财产,还是关爱。
而这个小女儿将是最后一个能让我们放在掌心上宠爱的孩子。
蒲儿帖无论去哪里,都要亲自抱着她,而她也确实是个长相可爱讨人喜欢的孩子。一次宴会上,我的义父王罕看见了她,意有所指地说,“这个女娃真可爱。”
我毫不犹豫地说,“那就跟义父的孙儿都史定下婚约好了。”听见这句话,我的小女儿抓着我的肩膀,把视线死死瞥向别处。小家伙不仅仅是不开心,她的眼睛里带着愤懑和失望。
不过没过了多久,她好像就忘记了这个令人不快的婚约,同救了她的郭靖还有他的几个汉人师父混在一起。她天不亮就要跑去他们的帐篷,她着迷地拿树枝在沙地上籍上奇特的文字,她走路时也在踏着奇特的步子,手里的草杆比划着刚学到的剑法招式。
蒲儿帖有时会远远地看着我们的小女儿叹气,我大笑着安慰她,这不算什么问题。无论南方的人,还是南方的书本,南方的武功,甚至全部南方的世界,若是她喜欢,就给她好了。
“那她和都史的婚约呢?”
“都史那种没用的东西,也能配得上我的女儿吗?”
我的妻子没有惊讶于我对王罕义父的异心,也没有嘲笑我的异想天开。她与我是心意相通的患难夫妻,是我能放心倾述一切的女人,述说一切最不可思议的野心和梦想。
哪怕我们现在强敌环绕,甚至还要为义父效力,供人驱使,我们都相信天地无限广阔,我的儿女都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我的孩儿们,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要去闯下一片天下,因为他们不是留在窝巢里张不开翅膀的雏鹰,也不是被拴在木杆上的马。他们有能力拿到所有想要的,无论想要的是什么。
只不过,我和蒲儿帖从来看不透,我们的小女儿到底想要什么。
她的性情,热烈得像一匹没有缰绳不知疲倦的骏马,又冷漠得像一只折断翅膀落地也不肯屈服的鹰。
她可以跳上最野性难驯的烈马,决不跟大了她好几岁的哥哥们认输;她在姐姐嫁人的时候,拉着姐姐的衣角不肯放开,哭成了泪人儿;她会久久地看着天边的云彩,仿佛在渴望着回到云上的世界;而她盯着篝火的时候,会露出奇怪的忧伤神情,带着历经沧桑看透世情的忧郁,一种绝对不该出现在一个小孩眼中的神情。
作为父亲的我另有我应尽的职责,即便注意到了这些,我也无暇顾及。同往常一样,所有对子女的烦恼都留给了蒲儿帖,而她把小女儿捉摸不透的心思,当成了她终有一天会失去她的预兆。
于是蒲儿帖对女儿看得愈发珍惜,关心爱护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对以前的任何一个孩子。
蒙古人的习俗里,最小的儿子一向都是要守在父母身边,直到送终。而最小的女儿,即便早早订了亲,也常常会被伤心的母亲用似乎永远准备不完的嫁妆作为借口留在身边。
蒲儿帖没能把她留到出嫁前,因为她在十岁那年自作主张地离开了。老萨满说她听到了天神的启示,要去远方寻找命定的一切。蒲儿帖没想到她的小女儿会离开得这样早,能在几个大女儿的婚礼上强忍住眼泪的坚强母亲,得知小女儿离开的消息后,终于落了泪。
她哭着说:为什么我的小女儿要离开我?
我安慰我的妻子说,她是我们的女儿,她一定会回来的。心里却在想,她的天神是谁,能够让她放弃这里的一切,投身到遥不可知的宿命中去?
后来,她果然在王罕催促婚事前回来。
四年过去,她的容貌变化了许多,从一只洁白的小羔羊,变成了高山顶上不化的积雪,但我们还是一眼认出了我们的女儿,又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为她的去而复返载歌载舞。
她说她是为了与都史的婚事而回来的。她没有掩饰对这桩婚事的反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小时候那双懵懂而又清透的眼睛,变得更加聪慧灵动。她笑着说,我不介意。
蒲儿帖告诉我,我们的女儿在梳妆时问起了今后开战的事。很好,这才是我的女儿!
即便所有人都以为我对义父王罕忠心耿耿,即便所有人都以为我和安答札木合情同手足,但我心里是清楚的,他们不可能再容忍我下去。他们不能容忍我的势力壮大,不能容忍我融合各个部族,不能容忍我赏赐财物给勇士作为私产,不能容忍我因此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誓死追随,更不能容忍我对金朝的反叛之心。
而到最后的最后,我不会再是他们的障碍。相反,他们才是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即便我对他们的感情从来都是真的,就像是他们对我也是一样。可惜再真挚的情谊,也阻止不了他们的恐惧和防备,更阻止不了我的目标和前进。
于是,联姻变成了阴谋,婚场变成了血池。而我的女儿带着期待的笑意,着看自己的婚事化为灰烬,好像看一场有趣的摔跤比赛,于己无关。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轻巧地拿起弓箭,微笑着对我说,“父亲,我会保护你的。”
那一瞬间,我相信自己没看错也没有想错。她有着长生天的恩赐,她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轨迹,她回来不是为了婚事,而是为了保护我,保护自己的家族。
大战过后,我下达了诏令,“郭靖,我赐你金刀,封你为金刀驸马,与我最珍爱的女儿结下婚约。”
我以为这是她想要的,我也相信,这是她需要的。
郭靖领走了刺杀完颜洪烈的使命,和他的几位师父一同策马南下。而几天之后,我的小女儿跟我和蒲儿帖辞行,说她也要离开去往南方。
蒲儿帖以为她是去跟随郭靖,给了她作为一位母亲最饱含爱意的祝福。但我知道不是的,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眼睛,我终于明白了她想要什么。
她真正想要的,是离开这里,她想要的,是另一片天空,一片同这草原上截然不同的天空。
于是我说,“我的女儿学到了本领,能够保护自己宝贵的生命,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我高兴和安心的了。”
“我希望你睁大你的眼睛,擦亮你的心,南方的世界非常不同,南人的心思又是那么复杂,我需要你们来替我看清它,这样才能治理好它。”
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明媚自信的笑意,好像在说,“这还不简单!”
征战中,时间过得飞快,我已不记得我的小女儿离开了多久的时候,派去与南边宋廷合盟的托雷,带来了他小妹妹的消息。
托雷说,她救了他们一行人。
托雷又说,她受伤了,伤得很重。
我不会像蒲儿帖那样日夜担忧,我铁木真的子女,只可能死在战场上。受伤对于一个勇敢的人来说,只会让他更加的谨慎,更加的坚强。
果然她回来了。蒲儿帖忧心地说,她身体很差,身边有一个片刻不离的年轻人,照顾她的身体。
我知道我妻子的心愿,她想要自己的小女儿得到自己想要的。于是我说,如果她另有心上人,我等她来跟我请求,并且一定答应。
可是她没有来,于是我带着郭靖踏上了西征的路。我要把长生天笼罩的地方,全变作蒙古人的牧场。
战务的繁忙让我无暇顾及太多,直到得胜归来,我才知道我的女儿同她的旅伴离开过,回来时却是孤身一人。
我以为她做好了决定,于是我让郭靖做好结婚的准备。等奇兵打下南宋之后,郭靖就是南王,我的女儿会是他唯一的妻子,也是土地真正的主人。
可是最后,我的小女儿还是孤零零的一人。我不担心她,无论是什么,只要她想要,就一定能够得到。哪怕我能为她做的,只是留下一些或许很快就会变作废纸的遗诏。
为大军围困的西夏人已经几次求和,而我决心再也不信任这些朝三暮四的墙头草,这些永远用谦卑的面孔求得宽恕,却在成功之后,对着我离去的背后捅上几刀的党项人。
我期望着我能多撑几天,但这必定是奢望。于是我下令使者们传召我的儿子托雷,又下令带来金刀驸马郭靖。
我要当面问他,为什么要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戛然而止,因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郭靖过来跟成吉思汗说了一堆大道理,然后把成吉思汗怄吐血气死了……→_→
抱歉拖了这么久,我一直想写,一直想不出来,就一直卡着卡着。成吉思汗的番外是一直是个宅同学的指定,当然了如果你看得不满意,指路亚马逊京东买本成吉思汗的传记吧→_→,我尽力了,用五百的时速磨出来的,真是坑死我也
个人觉得成吉思汗这种看人极准的神人,不会看不出女儿的不同寻常,从这个角度来写,突然发现弥补了小华筝穿越人生里一直缺失的一部分啊
看我果然还是最爱女主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