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徒

旧梦,醒不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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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清的声音清泠如泉水,每一滴都深深地透进了黄药师的心涧,让原本只有一个源头的水涧汇成长长的细流,潺潺流动起来。

    直到许多年以后,黄药师想起那一夜所发生的事,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人仅仅用了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将他带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的他尚不知道,连清早已布下了一个很深的局,而他自己,也成为了其中,关键的一环。

    雨势在凌晨的时候渐渐变小,直至完全停止,徒留下瓦片上的雨水滴滴嗒嗒地滚落。呼吸着骤雨过后舒爽而清新的空气,连清独自坐到了房檐之上,看着东方的天空慢慢发白。

    花园中的桃花经过一夜骤雨的摧残,粉色的花瓣有的零落在了地上,有的沾染上泥泞没入了黑壤之中,凌乱不羁却又绚烂夺目,这份美丽比傲立于枝头的怒放花朵还要再胜上三分。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植物被诗人赋予了情感,在死亡的同时成就了下一次的盛放。

    这让连清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名叫容月的女人。

    与无法言语,只能顺着风而动的桃花不同,她用生命在他的心上绽放了一朵最美丽的花朵。

    他是一个极易失眠的人。

    只要有轻微的声响,便会惊醒过来。而每一次在容月的身边,他总能没有防备地沉沉睡去。在她逝去的日子里,他睡得便比以往更少了官路弯弯。

    人总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多数人都明白的道理,却无法阻止这样的恶性循环一再发生。后悔药难寻,可犯错却极容易。

    桃花年年都会开,而那个容貌比桃花明艳动人的女子,却再也无法出现在他面前了。得到了千年冰魄,便能够使得尸身保持不腐,但是死人是永远也不会活过来的。

    得到之后再失去,抑或是从未得到,没有哪一种比另一种更令人痛苦。

    他闭上眼眸,任凭澄色的微光倾泻而下,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浮动,红色的莲花在此刻褪去了妖异的外表,透过书房敞开着的窗户,黄药师看到了连清的另一面,那是一种极致的温柔,细腻而又真实。他的心绪如同被一支洁白的羽毛轻轻抚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或轻佻不羁,或敏识人心,或深沉莫测,这都是连清,却也都不是他。

    黄药师无法想象,这个人,竟也会露出如此良善柔软的表情。

    可谁又是生来就这样的?

    他也曾经是一个孩子,在丽江饱尝世间冷暖之后,而不再懵懂纯真。

    那么,刚成为他师傅的这个人,又有着怎样的过去?

    黄药师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他承认,强迫拜师的不甘与怨愤并没有消失,只是被更好地隐藏在了他的心中。

    黄药师对连清没有好感,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

    辰时一刻,下仆提着餐盒从花园中稳稳走来。他并不是径直向前走,而是左转右转,前行后动,这让引起了连清的注意。他心下产生一个猜想,等待下仆穿过花园后,他便从高檐上凌空跃下。

    落足于在桃林的的东南角,他转了个圈,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花园中的桃树是是按照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构建的一个微型的简易阵法,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看上去,近乎是一模一样的景致,不明其理的人,便会迷失其中。想来,是黄药师告诉了如何通过的方法,那下仆才会如此行动。

    连清想到了原著中,黄药师的无一不通。显然,从他小时候,天赋就已萌芽。只是,这与他的想法相佐。

    在他看来,黄药师之所以败于中神通王重阳之手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他学的太杂太广,以致于无法将所有的心力都专注于武学。当然,这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他有多么得受到上天的偏爱,不凡的资质足以让世人可妒不可及,再加上后天的努力,这样的人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

    起先是想让他专注于武学,因为越是强大的武力,越是对自己有利。但现在连清想想,倒是他过于狭隘了。例如,天文地理,八卦算数,对武学也是有益,而奇门遁甲、商经兵法对于人格的养成,思维的训练更是有着重要的价值。黄药师之所以能够成为黄药师,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便是因为他的样样皆通。

    那么,之前那些为了掩人耳目而盗得的绝版古书,也不算是浪费。

    黄药师的朝食是和连清一起用的。

    黄府是书香世家,一向是以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为理念来管束下人的。不要说今日黄药师多让下仆送了一份饭,就是多十份,下仆也不会多嘴议论,只会按照主人的吩咐照做。

    而一家人一同吃饭的习惯,在世家大族并不适用。黄家除了黄父外之外,大少爷黄纯景,二少爷黄子唯,三少爷黄药师各自住在黄府的不同的苑里。黄父是一个很注重让子女独立处理事务的人,对自己的三个儿子,他采取了让他们各自独立管束别苑的方式,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在他看来,连家都治不好的人,将来也难以成大气淡定修仙路最新章节。

    一家人只在初一十五这两天会一起吃饭。

    而不久之前,黄纯景和黄子唯两人已出发赶考。

    黄家祖上曾经封侯封公,黄父也曾官至一品,因其父为岳飞申冤,为秦桧所害,全家充军云南,而后又凭借他曾经的学生深受当朝皇帝的信任,为其作保,一家人得以被赦,几番辗转,才回到了在浙江的故居,财产房屋也尽数被归还。

    经此一遭,黄父依然不改其志向,由仕途转向了教育,立志为朝廷尽忠。同时,也将他自己的未了心愿寄托在三个儿子的身上,希望他们能通过科举进入官场,辅佐君王,为天家效力。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踏上了父亲铺好的这条路,而小儿子似乎并不以为然,这也就成为了父子两人间逐渐加深的隔阂。

    这是连清整合信息加上自己的猜想得出的黄府的大致情况。对于在如此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黄药师,却走向了与世俗相抗的道路,他觉得很奇妙,思想真是令人感到神奇的东西。

    上午的时光悄然而过,直到午后,做师傅的人才拿着十几页写满的纸张,递给了徒弟。

    “师傅,为什么是内功?”黄药师看着最左列的“玄清心法”四大大字,质疑道。他知道武功有内外之分,但是一般人不都是从招式开始学起的吗?这是黄药师通过对家中护院练武的观察所得出的结论。

    “天下武功不外乎两种形态,内功和外功。”面对新收徒弟昭然明显的怀疑,连清也不生气,只是耐心地解释道,“外功是外在的招式,内功则是招式能够发挥力量的载体。”

    “当然不是外在的招式不重要,只是相比之下,内功更为重要一些,一个不懂内功的练武之人,无论他再怎样精通外在的招式,也不过是三流高手。”

    “我曾听闻,天下武功有千百种,那么有没有最强一说?”在黄药师的想法中,既然决定要学武,自然是要学最好最强的。但是对于所谓的最强,他却一直抱有矛盾的想法。

    万物之理相生相克,本不该有最强的。即使存在,也应该有破解之法,但如此,就不能够称之为最强了。

    “虽然有些人自称为最强,但在我看来,武功是没有最强的,只有最适合自己的。就算是同一种武功,也会由于每个人不同的经络骨骼,不同的学习方式等等内在与外在的因素,而产生不同的造诣。”连清笑了,几乎要为黄药师的敏锐而感到赞叹。面对极致的力量的诱惑,还能够理智地保持怀疑的态度,这世间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强的发挥。”黄药师心领神会。

    “没错。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资质。我的经验是,最适合的才能够发挥地最尽致。但凡练武之人,都无法逃脱所谓至高武林秘籍的诱惑。但是越强的武功,对自身的要求也就越多,就算他们得到了所谓的至高武学,若没有与此相匹配的身体素质,也不过是一种浪费。”

    连清额前的发丝被窗外吹进的微风拂起,他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几下。

    “然而,即使是破绽百出的一种武功,只要你能够在对方趁着破绽趁虚而入之前,用其他的方式补上这一破绽,那么对方即使是看穿了破绽,也无用。也由此,在他人眼里其差无比的武功,到了一个能将其淋漓发挥的手中,就是奇强无比的。

    ——武功,从来都是因人而异。”

    “你学过医,熟知人体的穴道,可以按照这上面的方法尝试一下。只是尝试时,务必要让我在场。”初习内功的人,很容易因错误的方式而导致经脉受损。连清虽是相信黄药师是天才,但也不会盲目地给予天才过高的期待,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