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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顿时安静下来。
因花听的这句话,连隔壁桌的赌客都跑来凑热闹。
简亦捧着一盒筹码站在人群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摇盅小哥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给财神爷使了个眼色,语气强装镇定地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意思是说我……出老千?”
“没错!”花听声音洪亮并中气十足。
“敢问姑娘,能否拿得出证据?”他料想花听只是看出他挠耳摸鼻,并不知其中玄机。
财神爷开始迫不及待地整理押注台上的钞票。
“证据我有的是!”扇形睫毛扑闪了两下,花听眼中带了几分笑。
“那么,就请姑娘将证据拿出来。”摇盅小哥的额角已经开始冒汗,他要为财神爷争取时间,场面还是要撑住,“倘若拿不出来……”
“怎样?”花听的笑眸懒懒地眯着。
“我们可就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哟呵!还敢威胁起我来了!
花听揭开他的骰盅,一把抓起那三颗骰子。“非要我拿证据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放手中掂了掂重量,果然不出她所料,“就这点小把戏还想出来混?”要知道,花听自小就讨厌这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如若被她发现,绝不袖手旁观,“大家仔细掂量一下这几颗骰子的重量,就知道其中暗藏的玄机了。”说着将骰子举到众人眼前。
一位大汉心急地从她手中接过,放掌心上抛了抛,皱起眉头道:“好像是不太一样。”又抛了两下,“好像重了。”
摇盅小哥的脑门沁出一层冷汗。
财神爷加快了收拾钞票的速度。
想跑?没那么容易!花听扯起一边嘴角。“那么接下来我就来说说你是怎么出千的。”
众人一致地将目光放到花听的脸上。
“你在骰子里灌铅,改变了骰子的重心位置,只要靠近重心的那一面朝下,你便知道骰子的点数是大是小了。”花听双手抱臂在胸前,冷眼打量着他,“想必你也是个中老手了,只要熟练地利用它的物理特性,你想怎么摇就怎么摇,想大就大,想小就小,再与这位财神爷串谋,”伸手指向那位正塞了一口袋钞票的男人,“还不赚大发了?”
摇盅小哥的额头布满汗水,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
不过对于花听说的这番话,几位大汉还不是很理解,显然是没读过什么书,其中一位大汉命人不知从哪拿来的一块石头,直接将骰子砸成碎块。
而在这些碎块当中,果真参杂着一些银白色的金属物体,所有人的怒气在一瞬间飙升……小哥尴尬地朝后退去,财神爷见状趁机溜出人群,正要逃跑,不料被人群外的简亦单手撂倒,怀中钞票洒了一地。
众人愤怒,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一顿暴打是免不了了。
只能说他们活该!
花听转过身,对上简亦一脸的笑。
局面开始混乱,几个黑衣保镖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花听冷眼旁观,像这种江湖骗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知道“悔”字怎么写,虽说赌博也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但只要是通过某种不正当手段来骗取他人财物的行为在花听眼中,跟偷是没分别的。
场面持续混乱着,直到一个声音从大厅另一端响起,众人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出什么事了?”白起鸿慢步走下楼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边上站着的花听,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花听昂首挺胸,站得理直气壮。
人群微微散开,花听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的那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鼻血喷洒,门牙落地,哀叫声连连。
白起鸿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领头的大汉站出来,不解气地踢了两下正蜷在地上的财神爷,道:“狗娘养的,居然在老子面前出老千,骗了老子兄弟不少钱!”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两个狗杂种!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好在姑娘有眼力,”大汉感激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花听,“不然我看大伙儿都要输得脱裤子了!”
此刻看白起鸿的眼神,不用说花听也知道,又在怪她多管闲事。
“出老千?”白起鸿眯眼打量了下地上那两张血肉模糊的脸。
“没错!”大汉仍然气得拳痒,恨不得上前再甩他们几拳。
保镖将台桌上的骰子碎块捧到白起鸿眼前。
他一眼便明了。“还真有人敢在我的赌场里出老千!简直是活腻了!”声音具有极强的威慑力,众人的心跟着颤了一颤,连地上那两张血肉模糊的脸也停止了哀叫。
白起鸿懒得多看他们一眼,直接命身后的保镖:“拖出去,按江湖规矩处置。”
江湖规矩?
剁手?
大汉这才解气。
“刚才多亏了这位姑娘!好在姑娘学识渊博,一眼识破老千骗术,在下粗人一个,实在是佩服!佩服!”既能拿回钱财,又能挥拳泄愤,大汉在看着花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敢问姑娘芳姓大名?”
白起鸿一脸不悦。
简亦替她回答。“这位正是白叔的女儿白花听。”
众人惊愕!
纷纷放下手中的扑克牌,朝花听所站的方向看去。
怎么?当白起鸿的女儿就这么了不起?
对于这些目光花听早已习惯,只是白起鸿显得不太不自在,他紧蹙双眉,严厉地扔下一句:“跟我上来!”便拂袖转身。
白起鸿的办公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相比起楼下的金色大殿,这里显得要古色古香的多,红木藤编桌椅,黑色牌匾,金丝楠木书架,架格里摆着两盆翠绿鲜嫩的天冬草,草叶纤细柔软,垂悬如飞瀑,飘逸而秀丽。
房间里到处散发着一股流年沉香的气息,这与白起鸿的气质一点都不匹配。
既然有着一颗爱国心,为什么还要当汉奸?
等等!视线移回到那两盆天冬草,她想起她小时候去太爷爷家玩的时候,太爷爷的书房里也摆着几盆类似于这样的植物,只不过是当时年纪太小,不懂得分辨,长大后就没怎么去太爷爷那玩了。
莫非,这白起鸿跟她太爷爷认识?
他抽着雪茄,看着花听那双打量的眼睛,半天不说话,身后站成一排的黑衣保镖也是大气不敢出。
简亦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白起鸿才不浓不淡地笑起来,“跟我说说,这些都哪学的?”
“这重要吗?”有时候花听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偏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纠结来纠结去的,不觉得很无聊吗?她又想翻白眼。
“甩掉我的保镖,就是为了来赌场玩?”白起鸿的眼前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叔你误会了,是我带她来的。”简亦性子洒脱,面对白起鸿的时候也是那样,一点都不怕他的样子。
也是,两家人都巴不得成为亲家了,还谈什么怕不怕的。
“你不要为她找借口,”白起鸿在烟雾缭绕中笑道,“花听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
“就是,干嘛替我找借口?”花听上前一步,微微扬起下巴,“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错在哪了?”
白起鸿饶有趣味地挑起单边眉,“那么你说说,你对在哪?”
对在哪?这种话也问得出来?没看出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么?
“我就奇怪了,你这么大个赌场,这么多手下,就没有一个是读过书的?这些事情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而且刚才听楼下的人说那两个老千在你的赌场待了也有个把月了吧?而整个赌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花听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白起鸿身后那排黑衣人的脑袋便低了低,“你们就任由他们在赌场里胡作非为?坏了规矩也不管?”其实说到底,还是智商问题,“而我替你们纠出了这两颗老鼠屎,反倒要被训斥?”
白起鸿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又弹了弹烟灰,没说话。
“请问我错在哪里?”花听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套自创的管教方式。
“你错就错在……”白起鸿的声音没来由地严厉了起来,“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管的事情。”
花听依旧扬着下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规定哪些事情是女人不能干的?”
要知道,她的白爸爸可是从小就拿她当男孩子养……
“你去美国读书,就是为了学这么套思想回来?”白起鸿站起来,将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
即便是闻出了空气里的火药味,简亦也是毫不尴尬地笑起来,语带玩味地说道:“其实花听这样的性格我觉得挺好的,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虽然不喜欢他,可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其实女孩子有自己的性格是好事,不一定非要千篇一律。”
白起鸿没有接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
“我反而觉得那些只会逛街喝茶看电影的女孩子,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他挨近了花听,那眼神分明又在说:我说得对不对呀?花妹妹。
花听在心里头翻白眼。
简亦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态度不免让人觉得轻浮,却令白起鸿生不起气来。
他沉默了许久。
摇头叹了口气,道:“简亦,你送她回家吧。”
花听躬身上了白起鸿的专车,靠坐在后排,疲惫地揉了揉脖子。
当白起鸿的女儿真的是挺累的,被没收了自由先不说,好不容易出趟门却要被限制这限制那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天底下的规矩都他白起鸿一人说了算?随意拿起一张被屁股压了一角的报纸,头条版块又是关于百乐门女子的红尘事,她觉得无趣,将报纸丢一旁。
车子缓缓发动,五光十色的光影在她眼前变幻,过了夜场繁华的地段便渐渐归于沉寂,融进浓重的夜色中。
车子里很安静,她不说话,简亦也不说话。
其实她有些饿,一个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但对着车子里的这群人也实在是没胃口。
算了吧。
花听摇下车窗,发现外面已经下起雨来。
路上行人加快了步伐,匆匆往能够躲雨的屋檐下跑。
她瞥见对街一处屋檐下的熟悉身影。
眨眼一看,原来是他。
她记得他,那日在布莱梅,他的眼神时而冷冽时而炙热,令她印象深刻。
他站在一家小商铺的屋檐下,瘦得清俊,一头凌乱的短发被雨水沾湿,肩部以下也是大片湿漉漉的痕迹。
他不慌不乱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的清俊和秀气,在这夏日黏腻的空气中,出奇地令人爽快。
他稍一偏头,就对上了花听的视线。
意外地朝她笑了一笑。
花听还来不及做出回应,车子一个拐弯,便驶出了他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皮包里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