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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藤田正二微微地扭动脖子,诡异地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身后的沙发柔软舒适,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皮做得,人一坐上去,就好像要陷进去一般,再也不想起来;空气中飘扬着悠扬的乐曲,面前的玻璃桌上美酒美食一应俱全,如此舒适的环境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
“是呀。”花听轻启唇角,笑意温柔缠绵如春风。
在她心里,似乎有了更大的把握。
“那么,让我看看白小姐的诚意。”藤田正二招牌式的猥琐笑容掩藏在举起的酒杯后,他微眯了眼,慢慢吞吞地抿了口杯中的伏特加,又将酒杯放下,伸出自己的右手,缓慢地将眼前这只娇嫩白皙的手掌握入掌心。
藤田正二的手掌偏瘦,骨节分明,这双杀人不染一丝鲜血的手,指腹却和沾着露水的花瓣一样柔软,这手一寸一寸地往上抚去,直把花听摸得寒毛倒竖,连胸腔都在打颤。
“藤田先生想要什么诚意?”花听咬着嘴唇笑,媚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墨色。
“白小姐懂的。”藤田正二眼一眯,用力握住了掌心里这只柔弱无骨的手。
仅仅只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放开,花听也缩回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叮”一声与高脚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简亦已经站起来,走到藤田正二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
“你好,藤田先生。”简亦礼貌性地伸手与他交握。
藤田正二虽也礼貌式地伸了手,眉头却是不悦地皱紧到一起。
冷汗湿了花听后背,她下意识地滚动了两下喉结,面上笑意却是风轻云净得很,“藤田先生,你究竟有没有兴趣同我做这笔生意?”
简亦在她身侧坐下。
花听心里暗暗责怪起简亦出现得还不够时候。
藤田正二不说话,只是一扬手,身后西装革履的心腹递了一个长条形的羊皮小匣子,藤田正二接过,放到面前亲手将它打开。花听的掌心微微汗湿,喉头微动,她晓得这才是藤田正二考量她的动作。
待到藤田正二从里头拿出一根透明的针管儿,她的心便彻底凉了。
玻璃针管儿里头有半支稍微浑浊的液体,像是粉末状稀释了开来一样的颜色,藤田正二拿起针管儿看了看,液体在里头轻轻晃荡,他人畜无害地一笑,将针管儿递给了身后的西装男人。
花听的眼睑不安地颤动了两下,藤田正二的手指搭在桌上弹钢琴一般敲了几下:“既是要合作,白小姐总该出个人替我试试货。”
“试货?”花听的睫毛一抖,再一抖,“藤田先生的意思是要我替你试货么?”
藤田正二却是摇了摇头,对着简亦一扬下巴,带笑的眼睛却直视着面前的花听,“他,不知道白小姐舍不舍得?”
花听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扭头去看简亦,肩膀差点不受控地颤动起来。
简亦丝毫没有犹豫,“能为藤田先生试货,”潇洒而又坚定地朝对面的藤田正二点了点头道,“我非常乐意。”
“藤田先生,不如让我亲自验货。”花听哆嗦的唇线被牙齿紧紧地咬住,就差那么一点,只是那么一点,她就要全线崩溃。
“花妹妹,我非常乐意帮藤田先生试货。”简亦毫无压力地卷起一边袖管。
“还是……”花听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赶紧开始吧!”简亦催促道。
藤田正二一笑,对身后的人示意,穿西装的两个男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请简亦坐到桌几的一侧,又将他的左臂拉出,搁在桌上,用酒精棉消了毒,橡皮管儿一紧,针尖便抵在了手臂静脉处。
针尖刺入皮肤,一点儿也不疼,花听却如同自己被刺般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她铁青着一张脸,嘴唇半点血色也没有,针管里的液体被一点一点推入简亦的血液,花听眼里的光亮也一寸一寸地失,最终只剩毫无生气的绝望。
花听不忍看他,转脸朝向了别处。
藤田正二瞧着她这副冷眸冷面的样子,手上还随意地玩弄着桌上的火柴,颇有些恶意地提醒道,“我听说,简家大少对白小姐可谓是情深义重。”
花听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意兴阑珊地挑了挑眉,手里的火柴盒转了个圈。
简亦的嘴里开始有了麝香味儿,眼神渐渐涣散,五官以舒缓却又诡异地形状摆布着,嘴唇微张,眉毛轻轻地拧着。一支液体注射完毕,西装男人将工具收好,简亦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意识似乎有些迟缓。
藤田正二瞧着她的反应,将杯中最后一口酒水饮尽,才摇头道,“白小姐果然是白先生的女儿,也如传闻中的那般冷面无情。”
花听的手指一动,心里却似冰渣在一点一点地冻。藤田正二站起来,手下的人将西装外套给他披上,他将酒杯往桌几上一搁,语气里带了欣赏。
“我喜欢同这样的白小姐做生意。”
花听握紧的手松开,冷汗涔涔。
而不远处的陈树,面容平静地看完了对面雅座上的这一幕,才缓缓放下了手中一杯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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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亦是被陈树派人接回去的。
花听踏进别墅,缓慢又茫然地环顾了四周,抱着双臂,捏了捏瘦弱的胳膊,才回过神来一般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
一口气在胸腔憋得狠了,呼出来时竟然让她有些站不稳,扶住墙壁稳了稳身子,脆弱只是一瞬,眼底又迅速地回复了清明。这样的清醒像一个天衣无缝的铠甲,将她牢牢地包裹起来。
花听踢去高跟鞋换上平底拖,不敢看身后被扶着的简亦,只略微转头对陈树的人吩咐道:“将他绑起来。”
隐忍的泪水在眼眶内打转了许久,终于落下。
简亦被绑在二楼闲置的储物间,暗室里什么也没有,刻意只点了不太亮的煤油灯,怕强光刺激到他的神经。
他被绑在角落的木椅上,旁边两个男人大气也不敢出地守着他。
简亦很安静,或者说是死寂,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瘫软,脖颈无力地垂着,感觉不到肌肉和经脉的牵引。
简亦开始低烧,无法进食,连喝水都会吐。他的神经已有些涣散,却依然想强撑着给花听一个笑脸,面上不听话的肌肉被强行扯动,嘴向两边夸张地咧着,笑容难看又滑稽,却让花听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跳动的胸腔隐隐作痛。
花听抬了抬手,想过去抱抱他,才刚迈动了步子,却见简亦的瞳孔突然急速放大,五官怪异地扭曲,手脚开始不受控地痉挛。两指宽的军用皮带扎进他手腕脚腕的肉里,泛红的边缘渗出了血迹。
花听想上前,两个男人却拦住了他。
陈树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简亦的意识渐退,抽筋的幅度越来越大,脑袋难耐地胡乱摇摆,豆大的汗珠狠狠地砸到地上。
她咬住下唇,轻声呜咽,咽在喉头的哀鸣里似乎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着她的筋骨。
她的心里被狠狠地砸出了一个洞,她瞧见简亦这个样子,突然控制不住地要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心里的酸涩极度扩大,在胸腔肋骨间横冲直撞。
穿越来上海滩以来,她从来就没有哭过。
从来没有。
简亦张了张口,艰难地吐不出话来,但花听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她离开。
花听握住陈树的手指充血,两只眼可怖地瞪着,睚眦尽裂,她的胸腔愤怒地起伏,表情像一只凶狠又绝望的小兽。
陈树从没见过她这个咬牙切齿的模样,甚为担心地捏着她的手。花听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简亦的惨状,她张了张嘴,却低低地笑了。
笑意从胸腔里发出来,绕过喉头,鼻腔的酸涩,最后从紧咬的唇齿间溢出。原本不出声的轻笑渐渐放大,变成了哑着口的大笑,她的眉眼都挤在了一处,表情放肆到近乎癫狂。
她抬起头,无声的笑中突然从喉头里挤出了一丝喑哑的哀鸣,然后渐渐放大,像被轻轻拨动的丝弦,然后轰然奏响,最浓墨重彩的乐章嘈嘈切切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恍惚间有一滴晶亮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出,又极快地隐到浓密的鬓角间,快到让陈树疑心是幻觉。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花听的崩溃,也是他头一次看到花听的眼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