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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简亦身上各路伤势好转,已经是七天后。
在这七天里,上海滩的各个燕子馆该关的关,该封的封,凡是与白起鸿的万山集团挂钩的,都出去避风头去了;许是“灭鸦行动”成为了一个抗日导火索,加上日本人恰巧在同一时间内煽动朝鲜排华反华,上海各界联手掀起了抵制日货运动,自1925年发生“五卅惨案”后,国内再一次爆发了抵制运动。
就连陈奂林的“百乐门”以及永鑫银行包括各类大大小小的日货商行在此期间被迫暂停营业,惹得百姓叫乱纷纷。
在陈奂林的各类商行中本有不少的日货,1925年他就毅然决然地撤下所有日货商品,并不再与日商交易。有的商人抵制了一阵便又恢复商业往来,而陈奂林却一直坚持了下来。
有人说他傻,真把日本生意都回绝了,断自己财路,但花听欣赏他,不愧为铁骨铮铮的一名汉子!
在没有收到老姜的任何指示前,花听同简亦便暂时在陈奂林家中住下了。
这日,白起鸿的门徒忽然登门造访,说是要请陈奂林到沙角一带“吃讲茶”。
“吃讲茶”又叫“煞人头”,是江湖帮派处理冲突、调解纷争时的传统节目。发生争执的双方预先摆下酒席或茶宴,请出一位公认德高望重的前辈人物做中间人,或者干脆不请中间人,自行调停。谈妥了,当场把红茶和绿茶混合,双方各执一杯喝尽,不再起异议。如果“吃讲茶”失败,那么就要“煞人头”了。
但是,陈奂林同白起鸿在近几年的时间里并无任何的利益冲突,也没有什么人情往来,这次忽然派人来说“吃讲茶”,鬼都猜得出来是因为花听跟简亦的事。
但陈奂林爽快应下了,说是:“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还想卖什么药。”
陆予跟着主动报名:“我和你一起去!”
然而,陈奂林真的只是带了陆予一人前去,而白起鸿却带了十来个人,分坐在两张八仙桌的周围;小二提着茶壶给众人添水,白起鸿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见陈奂林身边跟着一个三鑫保安会的会长,白起鸿的脸色不大好看。
陈奂林先开口道:“不知白……”顿了一顿,许是想叫“白兄”,想想不对,又换了称呼,“不知白先生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
白起鸿客客气气地替陈奂林倒了一杯茶,直接无视他身侧坐的陆予,“陈先生在商界一向正直诚挚,特别是在抵制日货商品上出力甚多,这一点我对你也是十分佩服的,今天约你来,其实是想谈谈一些合作事宜,不知你对对丝绸、棉油籽之类的生意感不感兴趣?有个四川朋友刚好有几批货想在本地销售,要找代理商。样品我今天也带来了!你瞧瞧——”
陈奂林一脸的不感兴趣,而是岔开了话题,“白先生现在还敢光明正大地坐在这与我喝茶谈事?”
“怎么不敢?”一个手势,命身后人上货。
陈奂林也很给面子地大略翻阅了下样品,确实件件都是上等货,如果批量够大,可以挽救商行、银行此刻面临的危机。
不过,他铁了心不再和白起鸿这类人扯上任何的利益关系,也就毫不吝啬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态度,“白先生,其实这担生意,我没有多大的兴趣。”
白起鸿握于杯沿处的指节瞬间收紧。
“我比较感兴趣的事,白先生为什么要将这担子生意介绍给我?”陈奂林即便是坐着,也不忘将自己的双手交叠于文明杖之上。
“陈先生应该是明白人,不用我把话说这么白。”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陈奂林慢条斯理地回应道。
白起鸿的指节泛白,一腔怒意隐在嘴边,“陈先生,这笔交易很简单,我救你燃眉之急,你只需交出……那两个人。”
果然。
陈奂林笑,“那两个人?我不太明白白先生的意思。”
白起鸿的眸底隐约可见几丝怒意,“我希望陈先生不要跟我玩这套。”
陈奂林的双手依然稳妥地交叠于红木文明杖之上,还是那句话,“我的确是不大明白。”
“我也听不大明白。”陆予跟了一句。
陆予这话一出,白起鸿再也按耐不住,抓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到地上摔个粉碎,“他吗的,给足你们面子,小赤佬还是不识抬举!”
尽管陈奂林不动声色,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在茶楼里散了开来。
“这笔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白起鸿的下眼睑抽搐得厉害,眼看就要爆发。
陈奂林也是干脆之人,直接应了道:“不做!”
这两个字就像拉响了开战信号弹,白起鸿的人马甩开膀子踩凳上桌,捞起手边能抓到的花盆、大茶壶、板凳朝对方抡去,以拼命的架势异常凶狠地要置对方于死地。
陆予自然是加入到激烈的战斗当中,陈奂林则是毫发无损地端坐在原位。
就凭这几个小喽啰,还不是陆予的对手。
不过这白起鸿一向喜欢来阴的,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前方激战的那一块,没有人发现,陈奂林身后的一名黑衣男子猛地一个滚地堂翻身起来,挟持住了他。
黑衣人左手勒住陈奂林的脖子,右手擎起一片茶杯碎片,将闪着寒光的锋利边缘对准了他的脖颈。
陆予僵在了原地。
白起鸿倒是满意地中止了这场打斗,“是陈先生你逼我的。”
黑衣人手里的瓷片已经刺破他的皮肤,渗出了鲜红的血丝。
“非要我动用这样子的方法,”白起鸿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姓陈的,你没的选。”
“哟呵!”陆予森然一笑,“白先生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卑鄙狡猾。”
“无所谓,”白起鸿悠然自得踱起步来,“姓陈的,你要知道,你目前的情况已经没的选,你是带我去找人呢还是做我的刀下鬼?”
“那就……”陈奂林勾动嘴角,像在笑,“刀下鬼吧。”
白起鸿的眉毛动了动,显然没料到陈奂林的这声回答,“看来你还真是挺欣赏我女儿。”
“那是,因为她和你不一样。”
“呵!”白起鸿从身旁一名黑衣人手中接过一柄黑枪,“我现在倒是发现了,同你们这帮人讲话,其实都是在废话。”
他走得很慢,也很稳,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位子上依旧不动声色的陈奂林。
白起鸿举起枪,黑漆漆的枪口便抵在了他胸前,“信不信我现在一枪崩了你!”
“信。”陈奂林倒也干脆地应他。
“白先生,”陆予一脸的好笑,“看来你这个江湖大佬的位子,就是这样坐上去的啊。”
“呵!”白起鸿在不转动脖子的情况下冷冷地撇他一眼,“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黄毛小子说话!”
“可是,你这样的做法让我们这些小辈们不大信服啊。”
这些话对于白起鸿这样的人来说是没有用的,他依然决然地拉开枪膛保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用,”陈奂林笑,虽然嗓音黯哑,却也不失爽朗,“直接崩了我吧。”
“呵!算你干脆!”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枪响,鲜红色的液体肆意飞涌,溅了白起鸿一脸。
陆予愣了一愣,陈奂林身后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之前,,毫无预警地又是一声枪响,白起鸿肩部中弹,手中黑枪落了地。
陆予抬眸望去,十米开外的那个人,一袭宝蓝色长衫,头戴一顶黑色毡帽,帽檐下的一双眼精亮而炽烈,他开枪的姿势跟神态,竟令他莫名地想起了花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