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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歪头看着对面站着的半人高的孩子,几乎着了迷。
她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嗯,比她哥哥还要漂亮的男孩子。
搜寻前世积攒十六年的词句,她都描述不出这个男孩的长相。
只是——看着他,就莫名的想到“红颜祸水”这句话。
可是,明明才只是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小孩子呀,红颜,对于孩子的描述,难道可爱不是最最终极的吗?祸水,身为男子,又去“祸”谁?
“章哥儿,来姨母这,咱们不和大哥哥玩”
就见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男孩,揉揉头发,一副很纠结的样子,作为男人,他应该和大哥哥一起的,可是——大哥哥真的好凶哦。
遂一步三回头的,冲着叶梓娘去了。
章哥儿——章——叶之章——纪涟漪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
这个孩子,是她最小的表哥——叶之章。
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那个她没有见过的,如同昙花一样一闪而逝的男孩子。
她只是后来嫁了人,才听见人偶尔提起,那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男孩子,叶家的幺孙。
她躲在亭子外的窗下,静静的听着里面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情到浓时时,里面的人竟然说起了叶家那个最小的孙子,被人糟蹋的叶家的嫡孙。
原来竟不是病死的。
可是,即便是年轻时叱咤沙场的大将军又如何,对方是皇子啊,皇帝能给臣子的最大的说法,便也只能是无缘那个位置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用来欺骗老百姓的,更何况,皇家要脸,叶家也要脸。
在天下人皆不知之时,下一任君王,就这么默默换了人选。
如此,还不是祸水吗?
可是她明明只是来亭边看鱼的呀,怎么就听到了这些呢,她想要离开,脚上却没有力气,传到她耳里的话越来越多,她的力气像是被人抽丝剥茧似的,一点点消失殆尽。
良久,里面的终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再然后是从另一侧离开的脚步声。
她终于虚软无力地坐在地上,眼里含了泪,原来,外公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名声而和侯府决裂的不是吗,原来她的好二叔,原来都是她的好二叔,难为他了,下了一盘这样大的棋,难为他了,隐忍了二十年才开始发动。
“涟宝,看这里……”纪二夫人手里拿着和纪涟慧同样的绣帕,招呼着明显走神的大眼宝宝。
看着眼前的香香的,脸黑黑的,容装精致的二婶。
大眼宝宝毫不犹豫的大大地打了个大喷嚏。
纪二夫人便有些讪讪的。
纪涟漪回神,看着不远处的父母,山明水净的样子,咧嘴,露出一排小牙,乐了。
悲伤个什么劲儿呢,明明回来了不是吗?
这辈子,自己一定不会走上辈子的老路,小表哥不会死,外公不会和纪家产生嫌隙,父亲的爵位也不会丢,自己是侯府的嫡女,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少女之一,那么,二叔,你想要干什么,就放马过来吧!
于是,大眼宝宝对着桌上那个颜色艳丽的胭脂盒,露出极为开心的笑容。
叶梓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想要发作,又碍着这么多人在场,也不想把小女儿的周岁礼搅黄,只得又在桌上放了彩色的珍珠,珠宝代表富贵,总是比胭脂那劳什子好的多。
不知是谁趁乱放在桌上,小孩子总是容易被颜色鲜艳的事物吸引,上辈子自己便是拿了这个胭脂盒,虽然管事的一个劲儿说着吉祥话,但是流传出去,始终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大眼宝宝不屑的将胭脂盒丢到一边,看到母亲的动作,目测珍珠与自己的距离,太远。
便见叶之章小朋友已经趴到她边上,涟漪眼珠一转,动作快于思维,一把抱住了三岁的瓷娃娃。
叶梓娘囧,叶夫人囧,众人囧。
到底是主持反应快,碍于两家身份尊贵,没敢说“天赐良缘”什么的,但是两个娃娃长得实在爽心悦目,金童玉女的,说了一通,倒是让这抓周礼热热闹闹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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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红脸的周岁宝宝这次被徐妈妈抱回房间时,就见自家娘亲一脸笑意的远远的坐在矮榻上。
大眼宝宝扭头,不看,趴徐妈妈背上。
叶梓娘好笑,道:“这小人儿,竟还知道害羞,刚刚抱着表哥不撒手的是谁呀?”
大眼宝宝哼哼,打呵欠,表示很困,很困,宝宝要睡觉。
叶梓娘怜惜的看了眼女儿,示意徐妈妈哄她睡吧,转身出门。
徐妈妈坐在小床前,手心是婴儿柔软的发,小小的孩童睁大了眼,明晃晃的目光带着精神气儿。
徐妈妈笑意温和,软言开口:“小坏蛋,才多大点的小人儿,也知道装睡。”
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抚在宝宝头顶,涟漪只觉得极是舒服,带着母亲特有的触感。
大眼宝宝哼唧哼唧,伸出婴儿仿若无骨的小手,握住徐妈妈的手,抓到眼前,“bia唧”亲了一口。
年过三十的徐妈妈,从年轻时便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小姐生了小小姐,她成了小小姐的奶娘,这辈子的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孩子也生了几个,可是来自幼儿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是一瞬间让她红了眼眶。
“小坏蛋……”徐妈妈含泪笑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坏蛋。”
从来不肯多哭一声,从来不去烦人吵闹,极乖极乖,这样乖巧的孩子,哪里去找。
居然有人说是傻的。
以为谁没见过傻孩子吗?
脏兮兮的,乌慥慥的,鼻涕一大把,跟着十个八个丫头都管不过来。
哪里像面前这个,白乎乎的,粉嘟嘟的,面团似的。
其实你是很聪明的是不是。
小坏蛋,真是个小坏蛋。
回到上房,叶梓娘脸上柔和的笑意没了,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忍不住垂泪。
纪元山将妻子搂入怀中,笑道:“多大的人了,浩哥儿都已经十岁了,还哭鼻子。”
叶梓娘紧紧握住他的手,指甲陷入皮肉,也毫无察觉。“涟宝……今日看着,竟像是连爬也不会……”她抱章哥儿,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离她最近吧?
“有的孩子晚些罢了,涟宝长的像我,性子自然也是随我,听母亲说,我小时候也是极笨的,二弟坐在小床里玩,我时常在一旁睡,除了喝奶,任是谁来都不肯醒,涟宝这是随了我,慧姐儿随了二弟,自然是要活泼一些的。”
他这么说,语气里去没有一点说服力。叶梓娘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和自己想的一样,小女儿,恐怕是个痴儿。
不怪叶梓娘这样想。
自打出生起,除了未满月时孩子整日还知道咿咿呀呀的啼哭,出了月子,便再听不到这孩子哭一声,都说小孩儿三笑六坐,不说六坐了,便是笑,都是极少的。
不哭不笑,翻身是刚学的,坐是根本不会的,这孩子,多半是痴傻了……
叶梓娘靠紧丈夫,一双桃花眼氤氲了水汽,脸色更加苍白。
丈夫的声音在头上悠悠响起:“梓娘,你看我们的涟宝生得这样玉雪可爱,这么多孩子里,谁都不能否认她是长得最好的,怎么会……不会的……我们的涟宝……只是比别的孩子懂事稍晚些罢了。”
这话,也不知在安慰谁,是在安慰说话的那个,还是安慰倾听的那个。
“梓娘,不论这孩子怎样,她都是咱们的宝贝,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咱们照顾她一辈子,有侯府的庇佑,她这一声也必当平安喜乐。”
叶梓娘有些痴痴的,低声道:“我这一生,从做姑娘时,就从未有过后悔之事,但惟独在涟宝这事上尝遍了后悔的滋味,当年怀她时吃了那么多苦,没有一件我没有挺过来,偏偏……偏偏……
生她时早产,大夫都说她因为我的原因胎里不足,恐怕会痴傻一生,是我太任性,才会害了她,求上天可怜我儿,还她一个清明世界,黄天在上,信女愿以寿命起誓,只要我儿安好,信女……”
“够了,纪元山拉住妻子的手:“梓娘,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涟宝,涟宝也不会儿有事,除了之章,再没有人见过那么漂亮的孩子,那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个痴儿……”
纪涟漪砸吧砸吧嘴,兀自睡得香甜,并不知这夜,有人摔了茶盏,有人酣然入睡,又有人垂泪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