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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讲耳机里传来了佐伊的问话,她和林钊在车厢里显然已经感觉出车速下降了,因为不清楚路况,所以需要说明。
为她说明情况的是仇争,她言简意赅地把目前的情况概括了一遍,然后给出指示,让她们在车厢里耐心等待,如有情况,会立刻给她们命令。
大卡车在高架上的车流中缓缓移动,好在并非是堵死了,还能走走停停。如此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车子终于要下高架了,自由之门就在眼前。
自由之门,这座位于主城盖亚东南方的城邦连结之门,雄伟广阔,通行自由,限制极少,向来是主城商人们前往冒险者之城经商的必经之门。
牧黎曾经见过位于盖亚正南方的权光之门,与权光之门完全不同的是,自由之门并不那么繁复华丽,而是显得古朴雄壮。从高架上远远望去,自由之门有三个门洞,每个门洞都是双向六车道,两侧还有人行道和骑行道。中央最大的门洞高大约二十米,两侧副门也有十米多。大门常年洞开,除非有非常特殊的情况,才会关闭。今天也不例外,至少当牧黎一行人的大卡车开到高架末端的时候,正大门还是敞开着的,只是两侧副门已经关闭了。但是正大门的通关临检变得格外的严密,原本分流出入自由之门的大量车流积压在正大门的三股车道上,使得盖亚通往冒险者之城的方向排起了壮观的车队长龙。
“这情况,很不妙啊。”琼趴在方向盘上嘀咕道。因为车流长时间不动,大卡车已经熄火拉起了手刹。
这时,仇争解开安全带,一边拉开车门下车,一边道:
“我去前面看看情况,很快回来。”
“你小心啊。”琼道。
“放心,我的样貌暂时没上通缉名录,没人知道我是谁。”说完这句,仇争嘭地关上车门,沿着车流之间的缝隙,向前方小跑而去。
牧黎沉默地坐在后座上,抱着双臂一言不发,好似睡着了。兰妮靠在她身边,同样在闭目养神,但实际上,她的大脑在飞速旋转,思考目前的状况。
如果要说兰妮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其实并无任何改变。兰妮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留下任何触犯联邦法律的证据,并且她依旧是佩戴手环id的合法联邦公民。她劫狱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即便确实被摄像头拍到了影像,她也有自信没人能认出是她。
作为莫氏集团的千金小姐,联邦大总统的掌上明珠,她身份极度尊贵。身兼鲁道夫军事学院讲师级女教官、军研院科研员和青年军事学家等等荣誉称号于一身,个人事业也极为辉煌。任谁,都不会把她与犯罪联系在一起。
但是,也正是因为她的荣誉和名声,让她的身份处在了极为尴尬的位置,轻易不能在人前露面。就拿现在的状况打比方,假如说兰妮出面去探查前方状况,确实,她的身份很清白,谁也不会把她和联邦最危险的一群犯罪分子联系在一起。但是,她就这样穿着工装,坐着一辆搬家大卡车出城,自然吗?显然是非常不自然的。任谁都会怀疑,咱们的大小姐究竟在做什么。
假设,兰妮是以自己正常的身份出行,让牧黎等人全部扮成她的保镖,这样是否就自然了?显然也并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盖亚全城戒严,大小姐却偏偏挑这个时候出城?也许底下临检的士兵不会觉得不对劲,但是大小姐出城这个消息必然会传到上头。上头人对兰妮并不是全无怀疑的,至少兰妮现在已经向鲁道夫军事学院请休了长病假,这位病到没办法上班的大小姐,居然会在这个特殊时期出城?
教会对弗里斯曼大将府已经有所怀疑了,因为牧黎说到底是弗里斯曼大将提拔上来的,这个身兼七种阵营、极度危险的逃犯多多少少都会牵扯到弗里斯曼大将,他是否事先就知道牧黎的情况?他提拔牧黎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图?教会不会放过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更何况这个威胁还真的不小。
既然弗里斯曼大将已经受到了教会的怀疑,那么大将府一干人等,就都带上了嫌疑。兰妮自然也不会例外。在这种情况下,兰妮出现在她不该出现的地方,就会成为大将府最大的把柄。
所以索纳只能偷偷摸摸地帮助兰妮,所以仇争四人才会担心大小姐跟着她们走,是否会有问题。因为这不只是大小姐个人的问题,这还会牵扯到整个大将府,以及弗里斯曼大将的大计。一旦兰妮暴露,就会使大将府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兰妮这一回,无疑是彻底任性了一次,她心底的痛苦、向往、怨恨和爱恋,迫使她做出这样一个选择。在弗里斯曼大将的角度看来,有百害而无一利。
然而弗里斯曼大将却放任了她的选择,在兰妮看来,这或许是他作为父亲,唯一替女儿做的一件事。
这一次的出城,至关重要,如果兰妮或者牧黎两人谁的身份暴露了,后果将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她们如果能静悄悄地安全出城,那是最好,如果暴露了就只能强行硬闯,是否能闯出去,不是兰妮担心的,她担心的是,即便她们闯出去了,之后大将府会如何?弗里斯曼大将能否顶得住来自教会等各方面的压力?这些都是未知数。如果兰妮不在场还算好,至少弗里斯曼大将可以说她对牧黎的情况毫不知情。但是兰妮也在场,弗里斯曼大将能说他对兰妮的情况也毫不知情吗?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再说仇争去前方探查情况,一路向前跑去,已经有不少的车主下了车,出来散步透气。今天出城之艰难,虽说早有预料,但是不少人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一路上,仇争听到了好多人在抱怨政府做事太不计后果,不替民众考虑。抱怨完后,有部分胆小鬼还立刻低头念经清心,忏悔祈祷,确保自己的阵营值不会有变化。又有一部分结伴出行的人彼此之间在争吵,后悔着今天不该出门。
她没有太在意,大概向前跑了七八百米,终于看到了队伍的尽头。出城关卡布满了城防士兵,每一辆车子都需要接受彻底的检查,武器探测、搜身、免冠拍照做记录、检查手环id,平均检查完一辆车,需要耗费五到十分钟的时间。如此严密的检查,让仇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眼底渐渐有凶光闪烁,已经起了硬闯的心。
仇争开始往回走,放缓了步伐,一边走,一边在观察四周,思考可行性。
城门口的布防大概是一个千人中队的兵力,她们六个人,火力全开,或许可以抵御三到四分钟,杀掉百十来人不成问题。但是逃跑,需要马力十足又坚固的大车,这比较困难。仇争看到了门口守卫的还有城防军的制式机甲,如果能劫下一到两架机甲,那么成功率将大大提升。
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五十五了,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仇争的心中开始越来越焦虑,情况真的非常不妙。
她回到了车上,把前面的情况和几人描述了一番。最后众人的意见非常一致,想要蒙混过关已经是不大可能了,要做好强闯的准备。先排队到最前,然后做好突袭准备,所有的武器全部都要事先准备好,并且,兰妮是绝对不能暴露身份的,因此到时候所有人都必须保护好兰妮,避免她暴露。
队伍又动了,车子开始缓慢向城门口靠近。大概行进到距离城门口还有五辆车的距离时,队伍又彻底停下了。前面有一辆运钢筋的大卡车被拦下来接受检查,看样子,这辆车受到了严重怀疑。
兰妮和牧黎,包括仇争、琼,都在通过车窗仔细观察外面的城防军布防位置。并商量到时候该如何行动。城门关卡与牧黎那个时代的收费站没有太大的差别,一个用来拦截的闸机,地面上多出了伸缩地刺,与闸机同步收放。车子强闯,轮胎会被扎破。
看样子,得弃车了。到时候再劫一辆车,或者直接劫军方的装甲车,这样胜算更大。
就在牧黎四人低声商量着等会儿如何行动的时候,仇争突然注意到,她们大卡车前面的那辆高档轿车里,走下来一名长发女子。那长发女子下车的时候,车子前的副驾驶位置上又下来一名短发女子,走到她身边与她说话。
这两名女子,正是她昨天傍晚在那家超市门口撞到的两人。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巧合,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度遇见她们。
其实她们大卡车前面的这辆轿车,仇争之前就注意到了。车辆是做过防弹处理的,车身钢板都是加厚的,车窗玻璃也都是防弹玻璃,而且就在这辆车的左右两侧,不远处,还有两辆车应当是跟这辆车一起的,原因在于车牌号码非常相近,而且都是军车车牌。仇争知道车子里面,很有可能坐着军方的某位身份尊贵的人物。
但是她没想到,居然是昨晚的那两个女子。
见那名长发女子突然下车,另外两辆车里,也下来了四名保镖模样的人物,严阵以待的架势,看样子是在保护那名长发女子。
仇争知道,这里面,那名长发女子的身份是最尊贵的,昨晚她听那个短发女子喊她“小姐”,估计是某位军中高官的千金。仇争也算是熟记不少军中高官,只是可惜,涉及到家人,她可就不大熟悉了。
等等...这车牌,是丰收之城的车牌。莫非这位小姐是......
“兰妮大小姐,你看那个人。你认识她吗?”仇争问兰妮。
兰妮顺着仇争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长发女子,此刻长发女子正在活动身体,可能在车子里坐的时间太长了,她有些闷,因此出来透透气。兰妮眼睛忽的瞪大了,轻轻倒吸一口凉气。
“是贺芸大将家的千金贺樱宁,她怎么会在这里?”
“贺芸大将!”琼和牧黎都惊了,仇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并深深锁起了眉头。而对讲耳机里还传来了后车厢中佐伊的惊呼声。
“这下糟糕了......”兰妮的面色变得很严峻。
确实糟糕了,所有人也都立刻反应过来。贺芸大将家的千金,居然和她们一起出城,这让她们如何突破重围?枪弹不长眼,很难保证不误伤到人家。假如说一个不小心伤到了人家,那岂不是得罪了贺芸大将,这可是决不能承受的损失啊!
“贺家历代中立,贺芸大将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她虽然未曾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但实际上却也很倾向于反对九神系统的一些限制功能。贺家是我们潜在的盟友之一,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贺家的千金卷进危险之中,否则我们将会在未来失去一大盟友。”兰妮皱着眉,此刻她伤透了脑筋。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是好?
老天爷,把最糟糕的情况留给了众人。
兰妮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舒展眉头,碧蓝的眸子里绽放出光彩。牧黎见她表情变化,便知道她大概是有主意了。于是问道:
“有什么办法?”
兰妮摘下口罩,对她笑了笑,道:
“我去和她谈谈,或许我们不用武力,也能出城了。”
“你要把我们的身份都告诉她,借助她的身份掩护出城?”牧黎锁紧了眉头,道,“你不怕她告密吗?”
“不必担心,我虽然没有和这位大小姐来往过,但她的名号我还是听过的。你们知道她以什么出名吗?”
众人摇头。
“她有很多绰号:‘维纳斯真身’‘最纯洁的天使’,这位大小姐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她是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慈善工会主席,她的善良是发自骨子里的,我敢肯定绝无弄虚作假。而且她帮助的人没有任何身份限制,只要是需要她的帮助,她就会尽己所能。她帮助过的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难民,叛变者和战争孤儿。然而几乎没有人去找过她的麻烦,包括教会。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你们知道她的阵营值是多少吗?中立0,善良15,最纯正的中立善良阵营。”
“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大小姐来着,最纯洁的天使。”琼恍然大悟道。
仇争则轻蔑地弯了弯嘴角,嗤笑道:“真是世上少有的奇葩。”
“你若说她是奇葩,她确实是奇葩了。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真的是挺难能可贵的。”兰妮评价道。
“总之,如果她能帮助我们,那就是最好。但这么一来,这位大小姐就彻底被我们拖下水了。你确定这样不会惹毛贺芸大将吗?”牧黎倒是很冷静,淡淡说道。
“那就要看这位大小姐打算怎么做了。她如果不打算告诉贺芸大将,那么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觉。她如果不愿替我们保密或者帮助我们,至少也不会揭穿我们。我还可以去提醒她,让她注意安全,或者等她们彻底离开了,我们再动手。这样一来,至少不会牵连她,那么贺芸大将多少还会对我们心存感念。”
“假如说她打算帮助我们,但我们还是被查出来了,那该如何是好?”牧黎问出了关键。
“我还是那句话,看这位大小姐是否愿意陪我们赌一把。如果她愿意赌,但是赌输了,那么我们就得负起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并且帮她撇清关系。我说是胁迫她们这么做的,不会有人怀疑真假,或者闲的没事去查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和我们一伙的。”
牧黎暗自叹了口气,看样子,兰妮是执意把这位大小姐拉下水了,似乎也没怎么考虑过最糟糕的后果。或许,她是有信心,但牧黎内心深处对这样的做法,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不论如何,但愿她们能安全出城。至于是否对得起这位大小姐,似乎也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兰妮至少是给了人家选择权的。
兰妮已经下了车,虽然还带着帽子,但口罩已经摘下。她缓步向贺樱宁靠近,四周警戒的那四名保镖立刻就察觉了不对劲,快步上前来拦她。
“不好意思,请退后。”其中一个保镖上前来挡住了兰妮的去路。贺樱宁和那位短发女子也被惊动了,朝这边看来。她们的面上有着困惑和略微的害怕。
车内的仇争和牧黎暗自握住了腰间的枪,一旦情况不对劲,她们就会动手。
兰妮却笑呵呵地摘掉了帽子,冲着贺樱宁笑道:
“嘿,贺大小姐,还记得我吗?”
贺樱宁蹙着眉看着兰妮,然后眉头缓缓舒展,显然是认出了来者的身份,随即惊讶道:
“弗里斯曼少校,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兰妮继续微笑。
贺樱宁望了望兰妮身上的工装,还有她手里的帽子,随即又扭头看了看后面的那辆大卡车,以及隐在车窗后的几个可疑人物,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保持着微笑,示意身旁的保镖放松,不要拦着兰妮。然后自己主动走上前来,伸出手和兰妮握了握。
“弗里斯曼少校出现在这里,估计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吧。”
通过对讲耳机听到两人对话的车内五人,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看来这位大小姐虽然善良得有些过了头,但并不傻嘛。
兰妮只是笑道:“贺大小姐愿意去车内谈谈吗?”
贺樱宁优雅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坐进了贺樱宁的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