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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玄阳子狐疑地扫了魏长宁一眼。
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追问道:“弟子斗胆请教师父,擅入禁地,学习邪修功法是何罪?”
玄阳子心中一凛,上下打量他,沉吟片刻,方肃然道:“按照门规,应该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不过他很快就补充,“嫏嬛阁防守严密,机关重重,寻常弟子,根本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进入禁地。”
“那么若是与长老勾结呢?”
玄阳子身躯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魏长宁突然撩起衣摆,下跪在地,抱拳道:“弟子自知入门尚浅,不该肆意僭越,妄议尊长,但此事搁在弟子心头,实在如鲠在喉,若是不能据实禀报掌门,总有一日会成为弟子的心魔,还望师父明察。”
玄阳子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若确有其事,我自然不会偏私。”
“弟子怀疑,纪棠长老与其弟子许京,早有私情,偷盗嫏嬛阁邪修功法,准备叛出师门!”
玄阳子神色平缓,并无异变,只是沉声开口道:“你可有证据?”
“许京为隐瞒与纪长老的私情,在山下曾有意杀我灭口,无意间泄露了他的幻术。然而纪长老怕事情闹大,出手阻止了他,他手上至今还有当时与纪长老起争执留下的鞭伤,师父一查便知。”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即便许京与纪长老有过争执,也不过是他们的师徒私怨。”玄阳子的面容愈发沉下来,原本看向魏长宁的热情和期许,也慢慢冷凝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魏长宁知道,要是这次一击不中,很有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失去掌门的信任。他暗咬银牙,神情诚恳,道:“若师父仍然不信,待弟子将许京引来,套出他的话,师父在旁边一听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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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携着许京回到自己管辖的凤昀峰。因为原身清冷孤僻的缘故,这个山头并不像其他长老的地盘一样繁荣气派,空落落的只有一间竹屋。屋前划出了一片练武场,几个许京练体术时搭的木桩子,还牢牢伫立在一边。
她推开屋门,随手捏了个清净诀,拂开里面的落灰。当着许京的面,撬开床下一个暗格,将里面的瓶瓶罐罐,玉简谱图都取出来,“快收拾收拾东西,等我交待完门中事宜,咱们尽早下山。”
“师父。”许京犹豫了一下,“那个魏长宁……”
“唉,说到那小子。”纪棠手下一顿,痛心疾首地说,“我的好东西,全泡在他那桶‘化灵汤’里,这要是给你用了,估计你直接就能突破个三四重境界。”
“咦,那不是洗髓丹吗?”
“你还真信啊!你来玄天宗这么久,听过谁经历过洗髓易筋没?”纪棠往床边一坐,心疼得直抚胸口,“那是由无数天材地宝集炼成的化灵丹啊,估计连掌门手里都不一定有。”据原主留下来的记载,这颗丹药可是她冒死在一个仙墓中得到的。
许京好笑地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那你还给那姓魏的用?”
纪棠长叹一口气,戳了下他的脑门,“还不是因为你!魏长宁确实是地灵根,但我找到他时,发现他的灵根似乎受了邪祟污染,隐隐呈现出‘假地灵根’的征兆。如果是假地灵根,那就比你低了一截,掌门也不能答应你跟我走啊。”
“原来师父是为了我。”许京借机向她怀中倒去。
她嗔怒地把他推开,“去去去,别跟我在这儿闹!赶紧收拾家当跑路要紧!灵根不能逆转,一颗化灵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掌门早晚还是要发现的。”
许京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的家当只有师父你一个。”
纪棠心里既甜蜜又不安,虎着脸,瞪他一眼:“滚!”
“师父,你最近越来越凶了,是不是年纪到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去搓衣板,跪不满两个时辰不准起来。”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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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京跪在搓衣板上,双手灵活地变化眼前这一堆阵旗。红绿黑白四色的旗子被他不停交换位置,衬得地砖上血红的丹砂符号更加诡异。他神色从容,不时停下来思索一二。
他刚来到玄天宗时,因为纪棠不肯传授他法术,便剑走偏锋,寻了很多阵法和画符的书简来看,久而久之就摸索出了门道。而进入嫏嬛阁则完全是个偶然事件,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人在操控,让他每次都惊险突破机关,引他找到了无需灵力也能修炼的霍天诀。
这本霍天诀,就是将被修仙者看轻的幻术,和阵法结合起来,营造出更逼真更庞大的幻境,对当时的他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
他也曾试图找出那股暗中无形帮助自己的力量,但始终一无所获,只能归结于修仙者口中的所谓“天道”。
此时,窗外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碰撞。
许京心头一凛,伸手把所有痕迹抹去。房间瞬间恢复原状。
“什么人?”他谨慎地打开窗,只看见了一张纸条。上面用小楷写着——“子时一刻,后山林外。魏。”
这个魏长宁,还真是冤魂不散!
许京敏锐地嗅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
他悄无声息地步出房间,路过纪棠的门前,脚步微微顿了顿,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不用为任何事伤神。哪怕,是为了他。
房内,早已习惯失眠滋味的纪棠,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夜风长眠,满山静寂。她脑海中虚晃着无数影子,每一个都是许京。深情的他,无情的他;微笑的他,流泪的他;沉冷的他,狡黠的他……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儿?他,又隐瞒了她什么?
纪棠叹了口气,起身推开门,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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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宁站在一棵千年巨槐下,月光洒满他的衣袍,看起来完全是个青涩乖巧的少年。
“啪”许京踩断了一片黄脆的枯叶。
“师兄果然来了呢。”魏长宁定睛含笑。
许京冷淡地说:“我并未拜过玄天宗历代祖师,当不得你师兄。”
“玄天宗是当世第一仙门,师兄为何来这里近两年,却始终没有真正入门?”魏长宁道,“难道是因为对凤昀峰纪长老起了邪心,不愿冠上‘师徒相恋’的骂名吗?”
“邪心,什么叫邪心?”许京冷笑,“我与师父清清白白,她的品性如何,还轮不到你来非议。你这样的忘恩负义的小人,才担得起‘邪心’二字。如果没有师父,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凡俗童生,岂能一步登天,成为掌门嫡传?”
“那是我资质过人,与她何干!”魏长宁忍不住恼羞,偷偷瞥了眼身后的密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全被掌门看在眼里,登时恢复了一副温和面孔,轻咳两声,“不过师兄虽然没有入门,一手幻术却着实厉害,连纪长老都能瞒过,比起其他嫡传弟子,也是丝毫不差呢。”
许京内心升起警惕,余光在四下虚窥一二,最后落在了密林中。
这里面,若要藏几个人,倒是容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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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静静潜伏在密林的灌木后,偷窥两人的动静。她隔得虽远,但将灵力灌入耳目,却是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身后的一丛枝桠,轻微地晃了晃。
她皱着眉头扭头,看见一顶玉冠露在黑魆魆的枝叶外,在月色下格外显眼。
“师兄?”玉冠上的纹饰实在太打眼了,这分明是掌门才能使用的规格。
玄阳子全身一僵,尴尬地从树丛后探出头,“师妹。”
纪棠扶膝蹲着,默默挪动脚步,退到他身旁,密音传耳:“师兄怎么在这儿?”
“……”
魏长宁、玄阳子、许京。她就算再蠢,也能猜到一点内情,“师兄是来捉现行的?”
“……”
“呵呵,别以为装死就能躲过去。魏家那小子,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魏长宁还是太嫩,那点些末道行撑不起一肚子坏水。刚到玄天宗,也不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就急匆匆向她和许京发难。随便他拉住哪个杂役问问,整个玄天宗上下,谁不知道她这个原身,是掌门玄阳子最疼爱的小师妹啊!
自从纪棠当上凤昀峰长老后,几百年来各种关于她和掌门“潜规则”、“有私情”、“偏心护短”传闻就没断过,都快成修仙界茶余饭后的固定段子了。
如果他把事情捅到那个面冷心黑的执法长老那里,倒真有些麻烦,可偏偏是玄阳子……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关系好,互相信任,她会把他送到掌门那里吗!
“你和许京的……私情,是真是假?”玄阳子干巴巴地问。
“嗯,这个倒是真的。”
那一瞬间,纪棠仿佛听到了掌门心碎的声音。
好吧,知道你暗恋原主几百年,现在被一个小屁孩横刀夺爱,是挺可怜的。
默哀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