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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华见谢氏和习秋皆另眼相看,自知自己露了凶相,讪笑,道:“谁敢,我爹定不饶他。”
逗得谢氏大笑起来,戳着仪华额头:“何时变得如此泼落?倒是提起你爹,需请人来写封信去才好。”
仪华道:“何须请别人,娘要写什么,只管说来,我写便是。”
这边仪华写信给徐达,告知谢氏已有孕月余,家中一切皆好,不必挂心。
另一边便按着仪华说的雇了人来,只谢氏又叫人物色了一个丫头,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只管叫她跟着仪华。
谢氏将仪华叫到前面厅堂,一进门,便见厅堂当间站着一个丫头,仪华打量了两眼,便挨着谢氏坐下。
丫头穿了件青色的褂子,老蓝色的粗布裤子有些发白了,看去瘦柴柴的,却是挺结实的样子。
谢氏道:“仪华,你也渐渐大了,陈妈倒是周到,却不免年岁大,娘便寻了个与你年纪相仿的,也随着你,只当是个伴儿,你看这个丫头好是不好,若是不中意,便着人来换。”
仪华瞧了瞧,那丫头却是垂着头,只揪着自己的衣裳襟。仪华问她:“你多大?”
那丫头回:“六岁了。”
仪华又问:“你可愿意跟着我?”
丫头咬着嘴唇看了一眼仪华,又将头低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愿意。”
“为何愿意?”
这回丫头愣了,仰头看着仪华,直将脸也憋红了,才说出一句:“府上…是大户,姑娘……面善。”
仪华又问她以前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为什么到自己府上,都会些什么,丫头一一答了。
这战乱的年头死爹死娘的多了去了,很多孩子没了亲人就被人抱走,能卖的卖了,运气好的卖到正经人家做个丫鬟,运气不好的卖去烟花之所,就是一辈子出不得头了。
这个丫头倒不是爹娘都死了,只是死了娘,家中孩子又多,实在养活不了,当爹的也只好将小的卖掉。这个时候又是年景不好,大户人家跑的跑,抢的抢,谁都不愿意多要人手。虽说南边安定了下来,许多人家也是被这连年的大战打怕了,不敢轻易置办家业,买丫鬟的也就少了。因为她年小,不能干什么活儿,媒人带着走了几家,都说不要,媒人后悔收了这么个小的回来,还要渐天吃口粮。
今天见徐家愿意留下,且不说要不要得上个好价钱,就是肯收下,就算好了。
谢氏与媒人讲好,便要五两银子,又加了一两算是媒人的好处,仪华才将丫头带到后院子。
先使陈妈与她梳洗,又换了身衣裳,再回来,脸也光了,衣裳也新了,整个人看起来也利索了许多。
仪华将她叫到自己房中,问:“你叫什么?”丫头垂首答:“她们都叫我小九。”
“小九?”仪华重复道。
丫头点头,道:“因为在家里我排行老九,她们便这样叫了。”
“那便还叫你小九,你听着也惯了,我叫着也挺顺口。”
小九应了一声。仪华又道:“往后你便跟着我,我必不会苛待了你,可你也要记得一样,在我跟前讲的就是忠心,凡事不论好坏,不论对错,皆不能瞒我。“
一边的陈妈看了看仪华,心中宽慰,小姐终究有了大人模样,尽是说大人的话,
小九实实在在将话记在心里,跪下磕了头。
家中雇的人来了,徐达又不在家,只得谢氏一人操办,她又有心让仪华学者料理家事,便将仪华也叫到前堂。
仪华见院子里一溜站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皆是生面孔,料想这些便是新近雇来的人了。仪华守着谢氏站在一边。
因为事先谈好了薪金待遇,经过简单的问答是面试,十几个人被录取了。
谢氏转头问仪华:“你可有什么要问的?”毕竟以后也是当家主母,现在就算实习期吧,虽然这个实习期有点长,但长点比短了强。
谢氏没指望仪华能说出什么有建树的话,毕竟没掌持过家,自家也没怎么雇过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该问点什么,只想着日后若有不妥的,辞掉另外找来便是了。
可她小瞧了自己的闺女,仪华先向谢氏低了低身子,方对站在面前的一群大人道:“各位皆年长与我,
仪华自当称一声叔婶。”众人对望一眼,觉得这个小姐还挺客气的。
客气之后,要做点思想动员工作,道:“方才我娘亲的话诸位也都听得,既是入了徐家的门,咱们便是一家人。”
“徐家人手不多,不过也要有个规矩才是,各位皆是经人介绍而来,自是个有个的本事,依照我娘的意思,也都安顿好了活计,谁该做什么也都记下了?”
众人应:“都记下了。”
仪华一笑道:“即使如此,我还有一事,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凭一张嘴不能叫人信服,我想先试试大家的本事,咱们以一个月为期限,干好了留下,干不好的就请回,我们另寻旁人,至于这一个月的工钱我们照付,大家可有意见?”试用期这招是考验人最好的办法,果断搬过来借用。
这回众人面面相觑,没想这徐小姐人儿不大,心中却是有这么许多道道,自然畏她两分。可一想,她说的又在理,大家也就点头应了。
仪华转头看了看谢氏,谢氏也没想到闺女能这样说,只点了头。
仪华见谢氏应允,心中也就有了底气,一鼓作气把规矩立了。
“原来灶房上已有赵妈和张妈,如今又加了人手,张,赵两位妈妈都是极用心的,这次我娘有孕,汤水上的事便交给赵妈。张妈便掌管灶房的一切事情,不论是少了东西,还是灶上的人有什么不妥,我只管问你,这样一来你自要多操些心,我自会多与你两串工钱。”
张妈一听,可多拿工钱,自然满心欢喜的应下。
仪华叫了院子里洒扫的粗使,也是如此安排,着一人负责,凡事只问他一人,亦是多付了两串工钱。以此,各方各处东西谁来看顾,若有丢失损坏怎样赔偿;家中所缺所用全报与陈妈处,着人每月采购两三次,不得私自支钱出来买。
谁有什么事就找自己的直属领导,别动不动就来找谢氏,娘亲怀孕呢,现在是一级保护动物,没工夫j□j们的心。
事无巨细,一一安排妥当,听得一旁谢氏直了眼睛。
仪华又看了看知夏和习秋,道:“知夏与习秋皆是自幼便伺候我娘的,如今你们二人便只管侍奉我娘,旁的并不用你们操心,我也不多放人在娘身边,人多了反倒添乱。”
初时两人只以为小姐是说着玩儿,待听到后来,也都赞同,低身应了。
仪华的话讲完了,概括一下,就是:好好干活有钱赚,偷奸耍滑的,统统给我滚蛋,我们徐家不是收容所,我们实行的政策是能者上!
新领导要讲的话讲完了,末了给大家放了半日的假,带薪休息,算是一种福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准时报道,最后还要强调:迟到是要扣钱的哦~
谢氏平时持家是有一套的,不过出嫁之前毕竟是深闺妇人,嫁给了徐达之后,老公常年出差在外,才开始独当一面,这些年虽然历练出来不少,不过多少点着点大家闺秀的婉约风范。
比起来,仪华就果敢的多,谢氏喜欢这样的性格,她把这一点归功于遗传基因,恐怕是受了徐达的影响。但是又有点担心,这样的性格会不会太过强势?毕竟女孩子不能走仕途,不能带兵打仗,总归要要嫁人,果敢一点,对持家自然是有好处的,但是会不会不讨人喜欢?毕竟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子吧
她想,是时候让仪华知道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了。
新领导把老领导扶回房,老领导表示很欣慰,欣慰之余又有一点怅然所示——这样能干的闺女,最后还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真是便宜了婆家,看来得给闺女物色一门好亲事才行,不然太委屈自己闺女了。
知夏端上来鸭汤给谢氏,仪华在一边伺候着,问道:“娘,这次雇了这些人,工钱从何处出?”谢氏喝了一口汤,道:‘皆从家用里出。”
仪华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现在家里唯一的收入就是徐爹,要说薪水也不低,不过毕竟这是死工资啊。所谓人无外财不富,没有点副业,怎么能致富呢?
而致富之前先要节流,仪华劝谢氏请个管账的先生来。其实凭仪华管家里这点帐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她有更大的事业要干,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晚上吃过了饭,仪华陪着谢氏在院子里乘凉,娘俩坐在廊下,看着素雅的月色,微风徐徐,蝉鸣不绝于耳,好一个惬意的夜晚。
共赏一轮明月,母女俩却是各有不同的心事。仪华仰头看着月亮,她在盘算找谁做她的合伙人,谢氏却在盘算着怎么能让女儿温柔点。
谢氏先开口:“今晚上的月色很好。”
仪华点头迎合:“确是不错。”谢氏想了想问:“你喜欢日头还是月亮?”仪华想也没想,答道:“自然是月亮,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很美。”谢氏一笑道:“你可知为何月亮如此美?”仪华摇头。
谢氏道:“那是因为月亮虽明亮却不耀眼,而日头却是晃的叫人不能睁眼,所以人人都说月亮美。这就好比女人,聪明能干固然好,却不要过分耀眼,否则没人会喜欢。”
仪华又学了一条,做人不能太过锋芒毕露,女强人不好找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