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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儿低头一看,草木之下确有一柄尺来长的鞘刀,因得天色渐暗,并不十分惹眼。宁贞瞧了瞧,低身捡起,见着鞘刀甚是精美,在手中掂量一番,分量颇沉,方按动绷簧将刀出鞘,细雨之下刀光尽显,再一细看,刀身上用蒙文篆刻着“速不台”之字。宁贞一愣,不禁问:“这是谁的刀?”缘儿四下张望,不见人影:“按规矩,后宫不得佩刀,许是几位皇子殿下落下的。”宁贞将刀交给缘儿,说:“先收着,回头问问谁掉了佩刀。”
缘儿道:“王妃,咱私留着刀怕是不妥,皇后娘娘定下规矩,后宫众人严禁藏匿刀剑之物,至于王妃佩刀,念是蒙古旧俗,已是格外开恩,如今若私自将这刀留下,传扬出去,怕是落得人把柄。”
宁贞犹豫片刻,才说:“不如你将这刀送与东宫,交给太子妃处置。”
缘儿应了声:“是。”方要转身而去。身边侍女兰珠却道:“缘儿姐姐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一柄鞘刀,咱们捡到了,明日寻了施主便是,何苦小题大做,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才是不好。”缘儿停步子道:“留在手里才是祸害。”
兰珠眼珠一转,对宁贞说:“王妃,我想这刀定是那个皇子掉在这里的,明儿咱问明白了还给人家不就得了。”
缘儿还要说话,宁贞却揉了揉额头道:“不过一把鞘刀,哪有这样麻烦,收起来吧,待明日问问有谁丢了佩刀还了就是。”
既然王妃说话,缘儿也只好将刀收起,回了秦王宫。
待宁贞浣洗已毕,缘儿将手中金簪交与一旁托盘的兰珠,方问了句:“主子,今儿咱拣的刀放哪?”宁贞饮了酒,此时只觉困意难耐,随口说了句:“先放库房里,等问了施主再给人家送去。”缘儿应了一声,待宁贞睡去,才出了寝殿,取了刀要往库房去。
却听身后有人低声唤了一句:“缘儿姐姐,往哪去?”
缘儿止了脚步,转头一看原是兰珠,便说:“主子叫我把这刀送到库房去呢,”一撇嘴,又说,“都是你,非要劝主子留下这刀,还要我五更半夜的去库房。”兰珠似是想起什么,说:“听说后面库房半夜里总有响动,不知姐姐听过没有?”缘儿一惊,忙抻头往南面看了一眼,只见甬道尽头库房窗子黑洞洞的,没有半点生气,不禁有些怯怯。
兰珠一笑道:“都怪我,心直口快,倒叫缘儿姐姐受累,不如我替姐姐走这一趟吧。”
见缘儿犹豫,兰珠说:“不就是把刀放库房里吗,若是侍奉王妃的细致活儿我做不来,这等粗落的就交给我吧。”缘儿又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库房,终是将刀交给兰珠,独自回了下房。
刚到下房,只听后院库房传来一声尖叫,在这夜里犹如鬼魅嘶号,惊的缘儿立在门下停了呼吸。不一时便有守夜的羽林军手提宫灯火把赶到。
缘儿缓过神来,忙往王妃寝宫跑去,寝殿外早已有赶到的羽林骑卫把守起来,宁贞推门而出,见院内霎时间已是灯火通明,慌忙问:“出了什么事?”
殿外把守的骑尉见王妃出了殿来,忙低身施礼:“回秦王妃,方才听见秦王宫内有人叫喊,都尉大人已带人去查看了。”
此时侧殿灯火已燃,朱樉提袍而出,着人来问,羽林军都尉一路小跑到了近前。
原是后殿库房门前倒着一个宫女,还未断气,已叫人往太医院传人去了。缘儿站在一边直听得心惊肉跳。待有人将宫女抬出,缘儿壮胆一瞧,竟是兰珠,此时已是口鼻流血,眼下发青,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缘儿倒吸凉气,想方才若是自己去送鞘刀,恐怕此时躺在地上的便是自己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太医何时来也不知道,直待王妃着人叫她问话,她才回过什么。只觉全身抖栗,进了正殿。
朱樉问话,缘儿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答了一遍,又有都尉呈上鞘刀,确与缘儿所说无差。此时太医却来禀报,受伤宫女已断气身亡,周身上下只有左手拇指上割破了半寸长的口子,只因鞘刀上沁了西域剧毒,方使她丧命。
朱樉蹙眉而坐,没想这事变的这样复杂。私藏刀剑本就犯了规矩,此时又是沁了毒,更加难办起来。他低头半晌,才开口:“你的刀?”宁贞一滞,方反应过来是对她说话,答道:“不是我的刀,是我在甬道上捡的。”朱樉抬眼看她:“当真不是?”王宁贞有些微恼:“我说不是就不是,母后允我在宫中佩刀,可宫里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我这里只有我平日腰间所戴的腰刀,再没别的了。”朱樉点头:“我信你。”宁贞没想朱樉会这样说,略有些意外,心中亦觉微暖,又说:“要是他们不信,可以到我寝殿里去查。”朱樉摆手:“哪有这个规矩,倒查到王妃寝殿里去了,你们都回去歇了吧,明日报了太子知道便是。”
羽林军士卒又将缘儿押管起来,加派宫中守夜士卒,好不容易熬到天明。
自然将此事报了太子。死了个宫女,本不必大惊小怪,只此事另有蹊跷,太子亦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又差人往坤宁宫送信去了。
马皇后听闻,便吩咐宫人询问可是皇子遗落佩刀。宫人没出半日便回了皇后,宫中皇子并无人遗落佩刀。皇后大为震怒:“宫中私藏刀剑之物,又是沁了毒,是何用意?什么居心?”立即召了太子妃与秦王妃坤宁宫问话。宁贞自然回了皇后,这刀不是她的东西,可当时身边只有缘儿兰珠两人,兰珠已死,缘儿又是宁贞贴身侍婢,这宫中素来都是主荣婢耀,主损婢亡,缘儿的话也不能当真。除非找出刀的主人,否则无论宁贞如何辩解,也难辞其咎。
秦王与王宁贞成婚已有些时日,也早有信使送信与王保保,可王保保却没有半点归顺之心,不免让皇帝恼怒。如此一来自然迁怒与王宁贞,想为朱樉再择正妃,无奈秦王新婚不久,实在不好无故撤换王妃,可巧遇上此事,皇后也就顺水推舟,严查下来。
宁贞百口莫辩,此时有小太监疾步进殿,跪倒道:“启禀皇后娘娘,秦王殿下求见。”皇后心绪烦怒,说了声:“叫他进来。”
皇后对秦王夫妇之事并不是没有耳闻,知他二人素来不很和睦,因是为得招安王保保才赐婚与朱樉,她也就佯装不见,姑且从容罢了。今日朱樉偏偏此时来坤宁宫,显是为宁贞藏刀一事而来。
朱樉进了殿来,瞧了一眼一旁站这的宁贞,方跪倒施礼。
皇后抬手叫他起身,问:“你是为了秦王妃的事来的吧?”
朱樉道:“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马皇后点了头说:“你家的媳妇,出了这样的事,我倒听听你怎么说。”
朱樉仰头道:“母后,那刀不是王宁贞的,她的刀儿子见过,并不是这一柄。”
皇后将头别过一边,也不看他:“她身上的刀不是这一把,就能说这刀不是她的?”
朱樉一时语塞,一旁太子妃半晌不语,此时方道:“母后,臣媳倒也愿意相信这刀并不是秦王妃之物,不如将刀拿来细看,没准能发现点端倪。”
皇后听她此话有理,便叫人呈了刀来,着身边太监孙三禄细细查看。孙三禄小心将刀接过,又垫上细麻布,方在光下端详起来。
只见刀鞘之上,用极细密的铜丝镶着双股掐花,弯弯曲曲,繁复而精细,刀的一头缀着的勃勒,显然是蒙刀。按绷簧将刀出鞘,细看之下,发现刀身上篆刻着一行蒙文。孙三禄自朱元璋尚未称帝开国便服侍马氏,早年没少与蒙古人打交道,通晓蒙文和色目文,一看便知这上面刻的是“速不台”之意思。不禁大吃一惊,跪倒将刀呈与皇后:“皇后,这刀上有字。”皇后一挑眼眉:“什么字?”孙三禄回道:“回娘娘的话,刀上刻着‘速不台’之字,奴才以为这刀定是前元速不台将军所用之物,不知何故流落刀宫里。”
皇后听闻“速不台”亦是一愣。速不台是蒙古兀良哈部人,成吉思汗的四勇将军之一,极为枭雄善战,若此刀是速不台之物,便可寻出原主。
皇后沉色道:“你们也都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私藏毒刀,不是小事,若是有人心存不良,意图行刺,谁也担待不起。这几日秦王妃就先住在我坤宁宫后面的侧殿里,没有我的懿旨,谁都不许见她。”朱樉上前一步:“母后,儿子干担保,这刀不是王宁贞的东西。”马皇后面色不悦,皱了眉头,说:“秦王宫里出了这等事,你父皇若是知道还不责罚你?乖乖的给我回去。”朱樉自然不服,将头一摆:“宫里的人都知道,我平日里就与王宁贞不合,要说她这人是个野性子不假,不过要是说她私藏毒刀,意图行刺儿子不信,她绝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是不是她的东西,不由得你来说,待查出刀的原主,本宫定会还她个青白。”皇后说罢双目一垂,叹了口气道:“今天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朱樉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常云月拦下:“秦王别急,当务之急是要寻了刀主来,宁贞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朱樉亦觉此话有理,躬身跪拜皇后,退了下去。
马皇后差人出宫巡查,闹得阖宫上下众人皆知。
燕王宫中素来清净,早有宫人在殿前洒扫,燕王叫人推了窗子,几缕晨光透了进来,被朱漆的窗棂映衬着,也染上了淡淡的暖意。自有宫人入内舆洗更衣,待一切已毕,等候在殿外的小太监赵玉宝才挑帘子进来殿内,道近前将身一躬:“殿下,有人求见。”
燕王挑目顺窗子朝外看去,见不远处廊下站着一人,宦官衣着,将手一摆:“都下去,叫他进来。”
赵玉宝应了一声,殿内宫人便依令退出殿去。
不一时那身着宦官衣着之人已经拜跪在面前。
“起来说话。”燕王也不看他,脸色依旧平淡如水。
那人谢了恩,方起身:“奴才有事禀报。”
燕王依旧端坐,伸手端起一旁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说。”
来人向前半步,凑到燕王近前,低声说了几句,见燕王眉心一紧,那人便停了下来。
燕王一手掀开茶盏盖,一面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刀的主人已经招供,说是卖给了徐家小姐,现在已经派人去徐府带人了,想必这个时候也在路上。”说罢抬眼再看,见燕王已将手中茶盏撂下,嘴唇微沉,紧紧的抿着,十分不悦的神色。半晌才听他说:”你先下去吧。”
来人又躬身施了礼,方恭谨的退出殿去。
待仪华至坤宁宫,已经是巳时初刻,凤銮金座上,马皇后端坐在上面,瞧着面色不善。再看左右,除了常常服侍左右的太监宫女,殿上并无他人,仪华心中略有不安,倒身施了大礼,才缓缓站起身来。
“今日叫你来,是让你看样东西。”皇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不急不躁的清冷,让仪华心中一颤。孙三禄手中拖着朱漆大盘到了仪华近前,仪华低头一看,盘中衬着白丝绫,上面横放着一柄马头弯刀,正是自己遗落的那件,心中一沉,不知这刀怎么就落到皇后手中。朝廷命令禁止私下倒卖武器,这回倒让皇后抓个正着。顿觉不知所措,静了静气,说:“回皇后的话,仪华认得这刀。”
“哦?”皇后抬眼看了看她,说:“这刀是谁的?”
仪华老实回:“这刀是仪华的。”
皇后直问道:“这是蒙古刀,你怎么得来的?”
仪华深吸了口气,垂头道:“前几日在市上买的。”
只听凤銮上“啪”的一声,皇后站起身来,点指着她:“你难道你不知道朝廷不准民间私自倒卖武器?”
仪华慌忙跪倒:“仪华治罪了。”
“你自有常随你娘入宫,我是瞧你长大的,只当你是我亲生的闺女,怎么越大越没了规矩?身为国公府的千金,你就是这样替你爹长脸的?你宋濂是怎么教你的?”
仪华没想私下买了把刀,就把皇后气成这样,仰头道:“皇后息怒,仪华一时糊涂,下次再不敢了。”
皇后斜眺一眼,道:“既然是你的刀,你可知着刀上沁了毒?又为何刀在宫中?”
仪华被问的惊诧不已,连连摇头:“这刀前几日就丢了,怎么出现在宫里,仪华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