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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视线如有实质,带着锋芒与不怎么掩饰的杀意落在身上,让阿疏的后背瞬间就麻了一片,他以为之前那男人大概是因为看穿了他想要攀附那叫夏沉天的大侠,而这人与大侠结伴同行,觉着自己是个麻烦,不喜欢甚至厌恶心思略多的自己,被警告之后他也曾想过放弃这个念头,等到了可以落脚的城镇后便一个人离开,但大侠与他们汇合的时候,见着了那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他脑子一热,忍不住想要再试一次——若大侠真怜惜了自己,见男人对自己态度恶劣,与男人产生了矛盾,最后两人分道扬镳了呢?那时陪在大侠身边的就会是自己了,他要是再撒撒娇,贴心一些,以大侠的好脾气,说不准还真能一直带着他了!
跟在玩家身边的好处稍稍一想就能列出一堆,只要会经营,不论是金钱还是声望都唾手可得,而玩家是不死的,这就意味着只要确保玩家对自己的好感,想怎么利用都行。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摆出了最为柔弱害怕的姿态,配上那妖艳的长相,在月色中仿佛被镀上一层光,那忐忑的姿态就差明说男人在元夏不在的时候威胁欺负他了。阿疏也知道男人现在正恼怒自己不听从他的命令又开始耍心眼的事,要逮着机会了,说不准还真会杀了自己,但只要元夏在的话……他深藏着自己的期待,脸上的紧张与对男人的恐惧毫无破绽,但等他瑟缩着回头去看元夏,却浑身冰冷地僵在了原地。
月光下元夏的双眼像是沁着一弯泉水,依旧清澈漂亮与往常一般像是带着点儿暖意,只那么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但此时里头却没有任何阿疏之前期盼的,对自己那满脸惶恐的安抚和怜惜,甚至平静之中……还有着明晃晃的警惕。
那警惕,显然是对着自己的。
残阳欺酒这个人不好相处这件事元夏比谁都清楚,两人认识一年有余,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大多数时间里除了对宝藏和任务以外的其他人和事并不感兴趣,所以脸上维持着的一贯的冷淡不针对任何人,只是个性如此罢了,要说他脾气好,这人难搞起来的时候让人恨不得分分钟将他丢到大海里喂鲨鱼,可要说他脾气差,残阳欺酒基本上也不会和人斤斤计较,只要不去招惹他,最多只将人当空气无视掉而已。
所以元夏在很久前就已经不讨厌他了,两人才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这么久,一个提出要求另一个尽量去做。虽然不知道那少年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能让总是一脸“关我屁事”的男人露出这种神色,显然就不是什么好事。
想起自己作为真人npc时遇到的某些个npc,再结合玩家们在npc身上吃的亏,脑补出一些坑爹剧情的元夏第一时间就站远了几步,反正之前的任务在少年离开华册城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也收到了系统发布了奖励,丢给残阳欺酒一个同情的眼神后,摆正态度打起精神准备对付面前这个npc少年。
莫名就被同情了的残阳欺酒瞥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同情自己什么,但见元夏并没有被套路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只元夏做出反应的那瞬间,他突然决定不杀这个npc了,毕竟这么个十多岁无背景无实力的小npc并没有多少经验,比起一刀解决了他……当然是看着他察觉元夏并不会站在他那边,既因失了倚仗而小心翼翼,又担心自己会对他做什么而担惊受怕,来的更让人愉快。
双手环胸冷冷看着那装模作样的npc因为元夏的态度脸色煞白一脸不可置信,残阳欺酒冷讽地扯了扯嘴角:“还站着做什么?还嫌今晚视野不够好?墙上的守卫就要往这边巡逻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几乎是立即就打破了此时凝重的气氛,白着一张脸的阿疏偷偷瞥一眼面色如常的元夏,见他与那名男人快速交流了几句,定下先在附近找一个可以落脚的村镇休整一下之后去望都的决定,这期间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当下就忍不住懊恼地咬了咬唇。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错?大侠绝对是个好脾气的人,在出城之前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思,而这男人是在带自己出来之后才警告的他,他们俩明明没有机会谈起自己的事才对,为什么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情况就变了?
不知道这是因为大部分任务npc给玩家的既定印象太糟糕,而元夏了解残阳欺酒的性格而形成的双重作用,就这么直接被元夏当成该提防的对象的少年惊疑不定地跟在两人身后走了一段路,被嫌浪费时间的残阳欺酒一把拎了起来,以轻功快速赶路,没两刻钟就到了一个与望都方向相反的小镇上。
来这里是元夏提议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李光在望都也有势力,几乎就在两座城之间活动,带去那个方向并不是什么好事,而这个镇子只有前后两条路,往回走是华册城,向前则是某些零星的,因为不算太繁华李光压根就看不上眼的城镇,在这个镇子上带够干粮往那边走,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而元夏也只准备做到这里了。
天色未亮,但镇上早起做生意的已经有了些动静,残阳欺酒在镇子前将少年放下就转身去查看周遭的环境去了,面对站在灯笼下看起来就像快哭出来的npc,元夏抽了抽嘴角,尽量温声道:“既然已经带你逃出清月馆了,我们也还有别的事要做,你从这里一路往南去,逃的远一点。”
阿疏试图趁这最后的机会挽回一下自己的印象分,用一种难过又忐忑的眼神瞅着他,绞着衣摆欲言又止,眼里是明晃晃的渴望,元夏一概当没看见,想了想,在少年开口前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子塞进他的手里:“这里有五两银子,足够你买够几个月的干粮了,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后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
说完也没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摆摆手转过身想走,少年见状连忙出声:“等等……”
可那玩家即便听到了自己的话,却依旧连头也不回地朝着站在镇子入口大树下的男人走去,残阳欺酒手中拎着一盏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灯笼,察觉到这头的动静,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那正紧紧盯着元夏的npc,随即就毫无兴趣地收回了自己视线,等人走到身边时才开口道:“怎么?打算丢下孤苦无依的小孩就这么离开?”
虽然说这话的男人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波澜,但元夏还是听出了话里浓浓的嘲讽,默默看一眼残阳欺酒,元夏回道:“你该不会忘了他是个npc吧?”
被人用自己说过的话堵住嘴的残阳欺酒:“……”
就像是没察觉到男人那瞬间的停顿,元夏走到他的身侧,慢悠悠叹了口气:“好吧说实话,本来我准备带上他的。”
闻言残阳欺酒挑了挑眉。
元夏垂着眸子看着脚下的路,语气平淡:“反正只是个小孩子,把他从清月馆里带出来就这么丢下不管也不太好,我原先想着,离开华册城后先带在身边,找个时机把他送去门派,就算当个门外弟子也比流落在外好,毕竟这个长相容易出事,怎么说我在长玄门也是个掌门师弟,一个小孩总能保得住吧?”
即便这是个游戏,但如果自己顺手做的事可能对npc来说意义截然不同,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随手帮一把也无所谓,直到出城之前他都是这么打算的。
残阳欺酒像是知道他的未尽之意,想起那让自己异常不爽的npc小鬼和元夏刚刚头也不回的冷淡姿态,不由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改变主意?”
“因为你不高兴。”元夏笑了笑,继续就着灯笼的光看着面前的路,压根就没察觉男人听到这话时腾然深沉下来的眼神,“我后来又想了想,第一次去清月馆的时候虽然是那阿雁先提的赎身,但引导他的应该估计是阿疏,要不是你对他产生杀意,我还真没察觉到他一直在装可怜,既然有这个心计,不论去哪里应该都会过得不错。”
残阳欺酒垂着眼眸,仅留给身旁的人一个侧脸,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元夏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有些蒙蒙亮的天际,顺口问道:“接下来直接去望都?”
“嗯。”
“跑了半天体力值有点低了,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不然轻功气力值跌的快,飞不了多远。”
“好。”
两人在附近找到一个溪涧,生起火吃了点包裹内的干粮,残阳欺酒中途离开去洗了个澡,换下了在清月馆打斗时沾上了点血迹的衣服,等回来时发现元夏已经头枕着个随手团成一团的包裹靠在树边睡着了。
拿着布擦了擦清洗过的头发,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元夏的面前,蹲下|身去打量这个已经习惯了在野外露宿的人,他的身影遮住了摇曳的火光,使得已经睡着的元夏微蹙的眉头放松了下来,这张脸说不上有多漂亮,要说根本就比不上之前被两人丢下的少年,但好歹五官端正带着英气,残阳欺酒知道,只要那双眼睛一睁开——那带着笑意的眸子,足够让没有敌意的人心生好感。
脾气也太好了点。
残阳欺酒知道自己的个性不好,除了比他更差的迟何纹之外压根就找不到多少能和他相比的人,和迟何纹也只是情况特殊相互容忍而已,在此之前他遇到的所有人,不是有求于他就是不得不忍耐他,一对上他冷凝的眼神大概就生出了逃走的念头,他不在意这种事,毕竟也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直到碰到这人。
虽说一开始全是因为股份的诱惑而跟自己签下了合约,但残阳欺酒明显能察觉出那笔钱的存在已经逐渐被元夏抛之脑后,这人到底怎么想的……他还真的不知道。
想起之前元夏说的话,残阳欺酒的眸色深了深,缓缓垂下头凑得更近了一些,才刚伸出自己的手指,就见还未干的头发中垂下的发尾落下了一滴水,眼疾手快地张开手掌将水滴接住,他维持着这姿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