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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她的眼眸微光一闪,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依旧烂醉扶着车身的锦楠,眸色平淡,“我没有护着他,他只是喝醉了。”
“那我想知道——”他狭长蛊惑的眸子轻轻眯起来,卷起浮冰碎雪来,“你为什么要下来见他。嗯?”他的声线像是缠绕上了经久不化的寒冰所散出的凉意一般。她分明,是可以不下来的。
苏南浅将唇死死抿起来,还是依旧拽着他的手臂,“我们上去了好不好,长离。”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长离。
男人的眸光深深,缠绕生根,只是直直逼视她清灵的眼瞳。时间好似都在此刻凝结了一般,然后缓缓冻住了空气。最后,他转身大步离去,颀长的身姿陡然生出料峭之意来。
她的手轻轻攥紧成了拳头,眸光漫越如水。最后转身,望着醉眼迷蒙看着她的男人,“锦楠,自己回去。”
然后她转身离去,摇曳的身姿晃花了他的眼睛,使他再也看不清楚明白。
南浅——
*
苏南浅沿着原路返回,一梯一梯的台阶踩着上去,心情就好似这种感觉。上升,下落,上升,下落。如此反复。
楼道的灯光很亮,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眼角处有一抹黑。素手轻轻攀在了楼梯上面,她顿住脚步,觉得神经被拉扯。突然觉得很累是怎么回事,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继续踩着楼梯向上走。可能是刚才被刺激了
。其实不知道,是因为贫血有些犯了,今天没有好好吃饭。
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带房卡。犹豫了两秒,还是抬手敲门,咚咚咚。
“谁?”里面传来是白微儿的声音。
苏南浅抬手摁住眉心,有些头疼,“总之不会是客房清扫。”
然后便没有了声音,但是还是听见了脚步声。咔擦一声,门开了。白微儿只是开门之后漠然转身,“要是等我睡着了,你只有下去大厅拿房卡了。”
“谢谢开门。”她实在是难得和她扯。人有不同,何必强融。
“还有。”白微儿转过身子,然后伸出手指了指桌子,“那是他给你送来的,让你吃。”然后白微儿爬上了床,开始盖被子,“你可不要告诉我今晚你居然要在房间里面睡。”
苏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你还真的说对了。”
走近桌子,发现上面是一碗打包好的粥,还有一盒装好的饺子。盖子上面都是凝结的雾气,已经冷掉了。她的手轻轻触碰在上面,“他来过?”
“来过。”白微儿皮笑肉不笑,凉悠悠地扫过来,“我勾引失败。”
勾引失败。
亏得她还真是说得出口,眸光之中漫越开了嘲讽。听见失败那两个字,也就心安了。
她没有再接话,只是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然后从透明塑料袋之中拿出那碗粥还有那盒饺子。打开,轻轻喝粥,她喜欢的,百花粥。冷了,但是依旧很好喝。只是饺子都变硬了,吃不了了,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
她吃不下。胸口像是被膨胀了,堵住了什么一般,就是难受。深深呼了一口气出来,她站起来。从包包中翻出自己的房卡,去找他,要是等下被撵出来了,还能够自己回房间。
几乎没有停顿,开门出去。
*
她拨通他的手机,等待接听。虽然,此刻她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他没接。
第二次,还是没接。
直到第六次,依旧是没接。
果然是生气了,她握住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来,有些无力地搭在身侧。
她选择敲门,还是没有人应。她轻轻开口,“长离。”
苏南浅静静站在他的房间门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选择自己回房间。还好带了房卡,她这么想。
转身的那一秒,门开了。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凉气袭来,她背部变得有些僵硬,没有转身,只是定定地站着。
背后的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她能够闻见那熟悉无比的龙涎香。
最终她听见脚步声,他转身走进屋子的脚步声。她试着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果然,他朝着里面走去。然后没关门,她能不能理解为这是让她进去的意思
。
头脑有些发胀。
她轻轻关上门朝着里面走去。一眼望过去,男人*着上半身,紧实腰间上系着浴巾。挂着水珠的*紧实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宽肩窄腰紧臀。那啥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细细看看。现在一看,真别说,有种血脉喷张的感觉。
她静默两秒,然后轻轻上前,“生气了?”
他没有应声,垂着满是风华的黑眸,然后去拿吹风机。她比他快一步拿起吹风机,“我帮你吹。”
呼呼呼地风声好像夹杂着莫名的意味,她的指尖轻轻穿梭在他柔软浓密的黑发之中。温凉的气息从他的周遭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周围,她的动作轻柔,心中却千转百回。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关闭开关,风声停止,指尖停留在他的头顶。男人将将准备起身,她却将吹风机扔在旁边的床上,伸出双手环住男人的肩膀,轻轻的,像是拥着最心爱的东西一般。
他只是觉得被身后的芬芳所包围。
她轻轻开口,“长离。别生气了。”声音软软的,像是妥协,又像是道歉。
“我拿你怎么办。”他终于开了口,声线像是染着罂粟一般的蛊惑,“浅浅,对于你,我除了宠,也别无他法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彻底倾吞掉了一般。只是将他坚实的肩膀环得愈发的紧,“我知道。”
可能,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像你这般对我了。可能从此往后,也不会再有。
“可是,我还是生气了。”他凉薄的嗓音此刻听起来分外沉了一些,“浅浅,你明知道,他对你存着的是怎样的心思。”光光是一想到,他就觉得难以沉住气。
她的眼眸之中碧波流转,轻盈盈地,像是微微荡开的涟漪。她将下巴轻轻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嗅着属于他的清冽龙涎香,“长离,我都知道。”
“长离。”
“长离。”
“长离。”
*
其实,池慕辰这个男人生起气来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比如说,你无论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你,更不会看你一眼。真的,他能够做到完全心无旁骛地回复邮件。
更不会管你是用什么语气和他说的话,哪怕撒娇都不行。所以,她一般是不会选择惹他生气。当然,这是后来悟出的经验了。
不过好在,现在是终于不生气了。
他唇角依旧是那般蛊惑的笑意,淡淡星光望过来,“浅浅,送的东西,没吃对不对。”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抱着枕头,“都冷了。不过我吃了一点。也不算是浪费了你的心意对不对。”
引来男人无可奈何地低笑,“那还真是感谢你了。”然后他高大的身子从电脑桌面前站起来,回过头来满眼温润,“下床,穿鞋,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真的?”她的眼眸亮了亮
。
男人凉薄的唇角轻轻撩起来,“夜宵,想吃什么?”
*
她说想吃烧烤,还说上次吃烧烤已经是在英国的时候了。母亲从小教育她,不要吃垃圾食品。可惜,她好像从小就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宝宝。总是喜欢背道而驰,就好像后来,所有的人都反对她和第一贵公子在一起。可是,她的选择是义无反顾。
所以现在,一辆上千万的黑色宾利慕尚就华丽丽地停在了大排档一条街的街口。沿着这里正正一条街,都是烧烤火锅铁板烧什么的。还记得在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和诗涵来这里吃东西。当然,是在周末的时候。那时候,还有锦楠……以及白微儿。
许多人的目光都被这辆车子给吸引过来,现在是晚上九点的光景,夜市正好是很热闹。她转过头盯住男人清俊至极的侧颜,“长离,我们就在这里下车,然后走过去。我知道一家的烧烤,很好吃的。”
“经常来?”男人如剔羽一般的眉轻轻挑了挑,然后开始解开安全带。
她的眸光重新落在前方热闹且白烟升腾的街道上,“高中的时候倒是经常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长离,你一定不经常吃烧烤。”
“不。”苏南浅眯着眸轻轻笑了,“一定是连这种地方都鲜有来过对不对?”
男人撩起唇角低低笑着,“聪明。”然后他将身子倾过来,卷着清冽的龙涎香,然后帮她解开了安全带,“我们下车,浅浅。”
他倒是想试试,她以前爱吃的东西,到底什么味儿。
锁了车,他绕着车头走过来,周围的人有指指点点的。无非,认出来了,那是安城第一贵公子池慕辰。真是少见,居然出现在夜市这种接地气的地方。男人的容颜如雪,唇角凉薄,引得姑娘们连声的尖叫。拿出手机拍照之际,男人揽过她的腰身,“浅浅,我最讨厌照相了,我们走快一点。”
二人双双转身迈开步子,她的唇角挽起清丽的笑容来,“当时照结婚证照片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讨厌。”
龙涎香轻盈地缠绕着她,听见耳畔的男人低低笑,“因为身边的人是你,否则的话,指不定我能够多讨厌。”
他说话总是能够让她举小白旗。
“到了。”她顿住脚步,盯住面前的烧烤摊,“以前总喜欢来这里,这个大爷很好。”
男人的眸光轻轻漫越开,顺着她的视线追随而去。和普通的烧烤摊没有什么两样,公路边儿,几张小桌子,也有两张大桌子。然后架起烤架,点了菜,烤熟了替你端上来。然后就是数不尽地烧烤白烟了,顺着空气蔓延。
她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臂走了过去,“大爷。晚上好。”
随着她轻轻浅浅地一声唤,花白头发的大爷转过身子,背有些佝偻的样子。他一眼看见苏南浅,“这不是苏丫头嘛,你好久都没来了,我想想,可能都好几年了啊!”
“大爷,你没忘记我,我就很高兴了。”她微笑着,晚风拂过,扬起她几缕黑发,“前几年出国了,恩,现在这不是来了吗。”
大爷乐呵呵地笑,“坐,随时欢迎
!苏丫头是一个人?”
她听见大爷问,才转过身盯着容颜英俊到无懈可击的男人,“长离,过来,我们找一张桌子坐。”
男人眸光温和,修长的腿迈开来,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大爷却脸色轻轻变了变,小声地问,“这是不是池公子?”看着实在是像,但是又觉得不大可能出现在这种小地方。
“是。”她弧度优美的菱唇轻轻张合,笑盈盈地,“怎么,大爷都认识他?”看来赫赫昭著这四个字还真不是白说的。
“认识啊,咋不认识。”大爷手上的动作没停,翻转着羊肉串,顺带撒上了孜然,“这里整条街都是池公子的勒,哪能不认识,每个月交租金,我们哪能不知道雇主。再说了,报纸电视上经常能看见的人,哪能不认识?只是一时出现在面前,傻了罢!”说完大爷开始乐呵呵地笑。
男人将将好停在她的身边,眉眼温和。她转过脸,微微抬起,看着他如流墨般的眼瞳,“长离,你要吃什么?”
“你点什么,我吃什么。”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慢慢点,我去找个位子坐下。”
“好。”她点点头,然后视线便落在面前摆着的东西上面,“我要一份烤生蚝,还要烤茄子。嗯……。还有一盘羊肉串和鱿鱼须……。”
“差不多暂时就这些。”她抬手顺了顺耳边的乱发。
“好叻。”大爷爽快地应着,手上的动作麻利得很,“苏丫头,你和池公子——”
大爷问到一半,然后顿住了,苏南浅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没想到大爷也会有一颗八卦的心。只是轻轻将唇角挽起来,盈盈碧波流转,“你懂的,大爷。”然后笑眯眯地开口,“我就先去坐着了。”
大爷起先是愣了愣,不过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立马笑呵呵地,“懂懂懂!你先去坐着,去吧去吧!大爷我很快就给你送来!”
“谢谢大爷。”
她绕过烧烤架,朝着男人所坐的位置走去。
*
这里其实就是名副其实的路边摊,就在公路边儿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完完全全可以当做一道风景来欣赏了。还有拥挤的人群沿着街道走过去,毕竟这里是夜市,小玩意儿什么的可多了。
男人交叠着双腿,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指尖夹着一根烟。隔着迷蒙的青烟,他将视线投过来,说不清楚的深邃,“说实话,浅浅,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
她听得一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好奇怪。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的轮廓在路灯之下看起来有些迷蒙,被那青烟一罩,就显得更加的蛊惑无比了。听见他温凉的嗓音,“我只是搞不明白,我母亲当年,怎么就嫁给我父亲了。”
她将菱唇抿紧,并没有开口。男人的眸光如流墨,只是轻轻四溢开来,“我想,如果一个女人不爱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嫁。最后,落得彼此憎恨的下场。哪里好?”
“长离,这完全不一样。”她盯住面前白色杯子,轻轻开口,“我嫁给你,是因为你说你喜欢我
。并且,我也感受到了你喜欢我。所以我才嫁给你。当然,我不排除有利益这一方面的原因。虽然这一方面的原因是这么的致命。”
男人很认真地听着,眸光深深若涯,“然后呢?”
“你说过,说你母亲甚至是有些憎恨你的父亲。我猜测,你的父亲不爱你的母亲,或许喜欢,但是不爱。所以到后来,才会落得互相憎恨的立场。”她说到这里,将手覆上去,覆在他放在桌子上那只指骨分明的手上。
苏南浅水墨丹青一般的眉眼之中尽是认真,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长离,我们不会的。”
我们不会落得互相憎恨的立场。就算是,后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到。但是,现在的我,是很坚决的这么对你说。我们不会落得互相憎恨的立场。
他反手将她的素手包裹在掌心,凉薄一片。不说假的,是真的很是凉薄,就像是冰一样。她甚至通过这温度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空乏,哽住了喉,犹豫了几番,还是问出了口,“我能不能问问,长离。母亲是……如何去世的?”
果然,这是他心中一道极度的伤疤。他那双满是风华的流墨眼眸几乎瞬间流逝掉了所有的光晕,几乎,只剩下了死潭一般的漆黑。又好像将时间万物的黑全部都煮烂在了那双眼眸中。反正,是一种极度的黑。
一道无法抹去且丑陋的疤痕,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一定很疼。毕竟,母亲是多么美好多么温暖的存在,是避风港,是温柔乡。可惜,他从几岁的时候,便没有了。纵使她不知道原因,但是一定是很悲痛。
“我不想谈这个问题。”他终于是开了口,嗓音凉薄之际,剩下的也全是阴沉了。
“好。”她眸光温暖地看着他,“不谈就不谈,我们吃东西好不好。”
他撩起唇角淡淡的笑意,虽然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但是他依旧在对她笑,“好。”
*
她努力地找话题来交流,终于,男人脸上的神色也有所缓和。好像,他又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池公子了。她的心也终于送了一些。她夹了一根鱿鱼须送在他的唇边,“长离,试一试这个?”
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看着送到自己唇边的鱿鱼须,如剔羽一般的眉不由自主地蹙了蹙,“这个味道好重,能吃?”看这样子,还烤得有点焦,他知道是鱿鱼须,但是,他一向不吃这个。
“试试?”她的手依旧没有收回,仍旧是笑眯眯地盯着他,眸光泛滥。或许她不知道,在看着他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发光。又或许是,在向别人说起他的时候,也会发光。又或许,是什么时候演变成这样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就是她心中永恒神祈般的存在。
男人终于舍得将凉薄的唇轻轻张开,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还是张嘴让她将那根鱿鱼须送到嘴中。
然后,男人容颜如雪的脸上表情是很微妙。虽然看起来表情很淡,但是却很深刻地微妙着。看起来,他是很讨厌吃鱿鱼须的。但是她不知道,在这之前,他也是不吃鱿鱼须的。甚至都是不吃鱿鱼,他闻不惯那味儿,太重了。
男人眸光温润似水地凝望着她,然后不动声色地端起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重新夹起一根鱿鱼须,笑眯眯地,“如何,要不要再来一根?”
他抬手示意,说是不用,脸色变了变。
这是得有多讨厌,不过看起来,是很讨厌的样子。
“那你吃个生蚝吧。”苏南浅拿起一个刚刚端上来的生蚝,准备递过去,发现男人的视线聚焦在某个方位。她放下生蚝,然后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
对面的街道上没有地摊,除了梧桐树便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在对面街道上行走的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仔细看着,果然发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十月……
她的身旁,走着的,是莫归年。
二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是极为的淡,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好像也没有说话,只是双方都沉默着。她突然好奇,“长离,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可能?”
“爱情这种东西。太虚无。谁说的准。”自嘲一般笑了笑,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把玩着机身超薄的手机,“明明两个人都爱得要死要活,非得要互相折磨。温十月倒也是真的狠,归年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她倒结了婚。”
苏南浅眸光微微有些滞住,她怎么就忘记了十月说自己结了婚。自己还傻兮兮地问还有没有可能。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要什么可能。好像不管怎样的可能,都只会变成不可能。
还想说点什么,一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在耳边炸开。惊得心脏都微微有一些动荡,回过头去追寻声音的来源。
两百米开外的红绿灯十字路口,大货车,和一辆绿色的士撞在了一起。人群开始骚动,她的眸光剧烈地动荡,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她看见马路对面的十月和莫归年几乎是立即朝着那个方向奔去。这么厉害的碰撞,一定有人受伤了。
“长离,我们过去看看。”她回过身子,看着男人清冽的眸子。
男人站起身来,掏出钱包,拿了两张一百的放在桌子上,“大爷,钱放在这里,我们先走了。”
大爷看着男人清俊至极离去的背影,连声说着好。拿起那两百块,想说点什么,其实,只需要一百二十块钱的。
*
现场。
已经有人群围了上去,苏南浅轻轻上前,眼瞳一震。大型卡车显然是没事的,但是的士司机就不尽然了,挡风玻璃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并且可以清晰可见,全是血,就好像是一袋血浆爆炸了一般。
乱哄哄的人群,有人尖叫,快拨打120,有人叫快打报警。反正,满耳都是嗡嗡嗡的声音。这时候,一只温凉的大手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睛,温柔的,深沉的,然后听见他熟悉的嗓音,“觉得害怕就不要看,我们回家。”身后传来的是源源不断地属于他的热度,丝丝缕缕的龙涎香。
他总是能够让人觉得无比的心安,毕竟,他是无比强大的存在。虽然,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知道他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于是乎,也就什么都不再惧怕了。
她却在这时候听见了莫归年低沉的嗓音——
“的士司机坚持不下去,完全没办法等救护车来,必须马上做应急处理
。”
苏南浅轻轻拉下了覆盖住自己眼前的大手,看见莫归年打开车门,将那浑身鲜血的大叔抱了出来。英挺的男人转过身子,问人群,“谁知道附近哪里有诊所,必须马上应急处理,否则,这个司机只有死路一条。”
旁边是站着是容颜清丽而神经却高度紧张的十月。她就在这个时候一脚踩了出去,“莫医生,我知道,你跟我来。”
众人的视线轻轻扫过来,那个倾城美艳的女人,身后凝立着的是这个城市最为尊贵的男人。
莫归年的眉眼轻轻凌厉起来,一眼扫过去,“苏小姐,诊所在哪里?”
“跟我来,离这里不远,五百米左右。”然后她转身带路,顺带拽着身旁的男人,“长离,我们走。”
莫归年抱起浑身是血的男人,开始快速迈开腿。他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医生,需要救活这个人。无时无地,需要救命,一条人命,便是一份造化。温十月望着前方脚步匆匆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留下一堆嘈杂的乱语。
“闫森。你倒是接电话。”苏南浅走得很快,一边拨通电话,一边带路,拐进了一条巷子。那条她来过无数次的巷子。
电话终于是接通了,她没有等那边开口,“闫森。现在需要借用你的诊所一下,我马上到。你在不在诊所?如果在的话,那便是最好了,如果不在的话,只有砸门了。”
“姑奶奶。”那边笑了,“你来便是,我在。”
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收了线。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浑身鲜血的大叔,再将视线投在那眉眼干净如斯的男人脸上,“莫医生,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住,马上就到诊所了。”
“没问题。快一些。”他的气息听起来有些重,额头上也秘密麻麻渗透出了汗珠来。
*
诊所的门是被莫归年一脚踹开的。没有等闫森出来开门,诊所的门便被一脚踹开。他走进去,“这里的医生呢,抱歉,原谅我的无礼。现在,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手术台。”
其实诊所里面,都会有一张简易的手术台。用于……恩,比如说,人流什么的。所以,手术台还是需要的,虽然说是很简易的。
她跟着一脚踩进去,发现程天爱也在。是那个姑娘,不怎么喜欢她但是很漂亮的一个姑娘。闫森站在她的旁边,眸光温淡,“程天爱,你真的可以出去了,看见没看见,现在这里要用来救命。”
原来还在和这个姑娘纠缠。苏南浅的脚步顿了顿,忽略那姑娘如刀霜雪剑一般的目光。
莫归年却顾不得这么多,只是直直抱着浑身鲜血的患者朝着最里面走去。果然有着一个简易的手术台。
“十月,你留下。”莫归年沉沉地开口,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其他人出去,我要开始做应急处理了。”
闻言,苏南浅轻轻扯着男人的袖子朝外面走。走出去撞见闫森,闫森依旧对她笑眯眯的,“晚上好,还看不出来你真是一个热心肠。”
“那姑娘呢。”苏南浅的眸光一明一灭,她就搞不明白了
。闫森这个一个爱笑的男人,怎么就对那个姑娘这么刻薄。可以说,刻薄到了一种的地步。可是闫森明明说了,是很喜欢那个姑娘的。
“在门口。或许走了,或许没有。”闫森的眸光在一瞬的时间里变得极为的淡,然后转到她身后站在的男人身上,伸出手,“久仰,池公子。”
男人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星光璀璨的眼眸之中温和一片,十分谦和地握住闫森的手,“幸会,池慕辰。”
“我叫闫森。”
男人低低笑了笑,“没听浅浅提起过。”其实无非是在问她,苏南浅,你从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关系要好的男性朋友。
苏南浅的眸光轻微一闪,抬手摁住眉心,“我们还是都出去吧,在这里说话,可能会影响到莫医生。”
*
“真的要在这里进行手术?”温十月如水一般的眸子微微有些放大,然后四周扫视了一圈,“这里怎么手术,连无影灯都没有。看不见的,归年。”她的语气隐隐有些着急,要是患者tabledeath了,你是要负责任的。
他的回答却是用一把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切开了胸腔。
“归年,你——”
患者的胸腔彻底打开,他的嗓音凉薄如水,“骨碎片插进了右心房,别的血管正常。”然后他的眸光死死锁住那颗跳动膨胀的心脏,“右心房大量出血,如果不止血的话就会因心脏亚塞而死亡。”
“吸——”他淡淡扫了她一眼。温十月将开始将管子放入胸腔,开始抽吸,却忍不住倒吸冷气,“吸管的抽吸力太小了。”
“那就别吸了。”他满头的汗水,只是扔掉手术刀,双手伸了进去。终于在一颗心脏柔软的心脏中摸到了骨碎片,捏住,然后轻轻抽出。
他甚至能够听得见皮肉抽离的声音,丝丝作响。
哐当一声,将那森白的骨碎片扔在了银色托盘之中。
骨碎片取出来了,接下来要做吻合。她咬住唇,盯住他长长垂下来的睫毛,“这样子怎么做吻合啊,根本看不见!”
男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只是沉声开口,“把3—0prolene线给我,现在开始连续吻合右心房。”
她的手腕微不可微地有些颤抖,然后将3—0prolene线递了过去。
这下,换做她彻底的震撼了。
平时在设备先进的手术室内,他的吻合手法娴熟到了一种地步已经极为可怖。现在这种情况下,连无影灯都没有,残血也无法吸出的情况下,他居然能继续做到这么娴熟地吻合。
“是怎么看到的,怎么做到吻合的?”她哽住吼半天,在最后收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终于完成,男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抬眸来望向她的眼睛,“不是看见,总之就是知道。凭着手感,去做的温和。”
她终于知道他莫一刀的称号是怎么来得了。毕竟百闻不如一见,这么一见,就完全足以惊鸿
。
“好了。”他开口,然后脱下手套,“等下送到医院,告诉他们室间隔可能有损伤,尽可能多地准备抗生素。”
*
苏南浅站在诊所门口,等待着。旁边站着男人,再旁边,是闫森。而程天爱,满眼都是对闫森浓浓情意的姑娘此刻站在他们的对面。她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纤瘦的身姿隐在阴影里。
她靠在墙上,垂着头,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苏南浅盯着她,然后开了口,“天爱,是不是马上高考了,怎么还成天往诊所里面钻。”
对面的姑娘终于舍得抬起脸来,漂亮的小脸蛋儿有些不真实,一双眼睛明亮亮的大,“别叫我天爱,我们不熟。来诊所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程天爱。”闫森的嗓音凉薄一片,唇角再无笑意,“不要这样子和南浅说话,你这样子,很讨人厌。”
“闫森。”程天爱很认真地唤着他的名字,“你什么时候喜欢过我,我总是惹你讨厌。可是偏偏你倒霉,撞见我这么犯贱的人。”
闫森抿紧薄唇,视线凉悠悠地送过去,再也不说话。苏南浅有些感概,明明闫森说,是喜欢这姑娘。而且说的是,是真的喜欢这个程天爱。
池慕辰眸光不深不浅地落在对面那姑娘身上,笑了,“的确,这样子不大惹男人喜欢。不过,很有趣。”这姑娘身上的倔强劲儿像极了她的浅浅,倒也有几分意思。
程天爱从阴影里面走出来,盯住容颜如玉的池慕辰,“你是池公子,你喜欢苏南浅?”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还是低低笑了,“喜欢得打紧。”
“那她为什么老是跑来找闫森,难不成池公子你拿不下她?”程天爱的嗓音凉凉的。
“程天爱,不要给我乱说话。”闫森几大步越过来,英俊的容颜上染着凉薄,拽住她的胳膊,“你给我过来。”
然后苏南浅看见,闫森拽着那个姑娘,朝着巷子尽头走去。接下来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听不清楚。
男人凉薄如水的嗓音轻轻在耳边响起,“经常来找他?”
“老朋友。”她挽起唇角。
“老朋友。”他重复了一遍。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怠倦,“长离,我累了。”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在转移话题。
他自然是知道,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我们回去,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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