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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忠王刻意等了一会儿,等林海思量妥当再回神之后,他笑问,“怎么没下文了?这大冷天的,刚下过雪,你就不说邀请我到你家去坐坐?啊,表妹夫?”
说完,他又在林海肩头拍了一下。
小金还就特别给面子,又让义忠王升了百分之一。
林海无奈道:“小金,你这么配合,万一让他拍上瘾了可如何是好?”
小金道:“拍肩膀您又不会少块肉……”
我是为了这个头疼吗?
林海跟小金不必隐瞒什么,“我刚刚还嘲笑了王子腾倒向七皇子,虽然他有难处但也实在投注太早,尤其是圣上正值壮年,太招眼啊。结果我这边跟义忠王就亲近上了,”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在义忠王没生儿子之前,跟这位相熟好处很多,又相对安全。”
小金作为人工智能,情商可能不太行,但是智商必须没问题,“其实您是担心,有个万一,您骑虎难下吗?义忠王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就算再有儿女,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您担心得太早了。跟五皇子那边一样,我会一直留意义忠王,一旦我评估他不再……不孕不育,我就提醒您。”
林海道:“小金。”
小金“啊”了一声。
“你很不错。”
金色小圆球颤了两下,似乎有点害羞,“真的吗?”旋即他又道,“因为我不能直接治疗您,我还曾经很担心您不喜欢我。”
他的金手指实在是个很单纯的小家伙,林海也笑了,“你帮了我很多。再说不能治疗我,恐怕也非你所愿。”
小金感动死了,“您太通情达理了!”
却说义忠王见林海不知为何又陷入沉思,便问道,“不至于吧?请我到你家里坐坐你还要琢磨这么久?我那表妹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主儿啊。”
林海闻言就回了神,赶紧找了“托词”,“肃端王世子在宁国府向我讨要方子,回到王府就让王爷揍了,听说伤得不轻,夜里特地请了太医。七皇子刚刚还提醒我,肃端王早年也曾给宫中寻到过十分灵验的好药以及方子。”
义忠王听了就笑,“方子那是借口,肃端王是想让你别急着拔掉他留在户部的几个心腹,顺便话里话外提醒你别一门心思忠于圣上。肃端王本事不错,可惜最偏疼的嫡子是个实心眼,真找你张口要方子。”顿了顿又道,“贾珍有把柄落在肃端王手里,他再不情愿也是不能不帮。”
听起来义忠王似乎对贾珍印象不坏啊。
在原著里,宁国府有两件事“语焉不详”:一是中了进士的贾敬忽然去官出家,另外一件就是秦可卿的身世了。
而且宁府最后落得个抄家夺爵,甚至牵连到荣府,跟这两件事也有脱不开的干系——虽然荣府自有取死之道,但人家曹雪芹说了,“造衅开端实在宁”啊。
平心而论,林海不觉得光凭贾珍贾蓉父子乱搞和大放厥词,就能让圣上完全不顾及大功臣宁国公的面子,夺爵不算还要流放抄家,几乎把宁府置于死地。
至于秦可卿之死,那压根不用费思量:秦可卿与贾珍之事让尤氏撞破,秦可卿羞愤自尽。原著里对这段剧情也都不是暗示,而是近乎明示了!
话说宁荣两府大多数婚配都堪称门当户对,比如贾代善与史氏,贾政与王夫人,林海与贾敏,贾珠与李纨等等,唯有邢夫人、尤氏与秦可卿出身小官之家,但邢夫人和尤氏都是填房……
林海就不信给长房嫡长孙说媳妇,贾珍敢一意孤行,不把他老爹贾敬放在眼里。显而易见,秦可卿这个孙媳妇,贾敬也是认了的。
眼见林海这边再次陷入深思,义忠王一巴掌又糊到了林海肩上,“你今儿怎么光走神了?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听听,万一我正巧能给你解惑答疑。”
林海闻言陡然精神一震,“我这不是正琢磨哪些能问哪些不能问吗?我都要请您家去吃顿顺口的,您是得表示表示。”
熟稔之后,义忠王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物。对这种人真没必要太讲究,尤其私下里,甚至能像朋友一样平等相处。
果不其然,义忠王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得表示一下。”他想了想,挑了能说的秘闻主动告知林海,“我被废之后,还不曾搬出宫那会儿,父皇重病,刚好一直未父皇看诊的太医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便临时换了为妃嫔们看诊的太医,结果父皇吃了此人的药,鼻血长流不止……这位太医为圣上的生母也看过多年。你那做了贵妃的侄女告发的便是这位太医,似乎跟肃端王一家子有点关联。”
林海听了,顿时有种“果然如此”之感:元春和王子腾每人一次,得罪肃端王府。而且两次都不是拂了肃端王府面子这种“小事”,而是全都有动摇王府根基之嫌。
难怪王子腾如此急着找外援……林海只能暗叹一声:时也命也。
林海现在还不知道元春两次三番把王夫人召进宫中,告诫她不要四处树敌,尽可能与亲戚,尤其是姻亲多友善些。
不过这事儿义忠王知道,他也从他媳妇儿那儿听来的:贾贵妃倒是处处与人为善,不爱摆架子,可惜有个能对朝局风向几乎一无所知的娘家。
王子腾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偏偏他的妹妹以及姻亲们对他信心十足。
王子腾也曾经是义忠王麾下得力干将之一,纵然因为他式微王子腾果断另寻出路,他对王子腾的手段见识始终颇为认可。
义忠王又提点了一句,“听说那位太医祖籍西北。不过,就算我被废,肃端王功不可没,但是这件事儿上……”他忽然笑了,“有一说一,他也是不得不替人背黑锅。”
行了,这些线索足够林海自行推断出过程和结果了。横竖知道起因和结果就是,林海也不用求什么甚解。
义忠王主动给他免去一桩疑问,林海喜笑颜开,虽然至少有一半是装的,“回去就跟我媳妇说,给您多弄俩好菜。”
义忠王也没客气,“这敢情好。几句话换来俩好菜,不亏。”
话说七皇子邀请林海,不是为了喝酒取乐,因此大家把话说完也就早早散了席,于是林海把义忠王带回家时,也不过戌初,也就是晚上七点多。
因为林海不曾打发人提前回家报信儿,于是王禅一如既往领着黛玉在门口迎接。
眼见父亲下得马车,黛玉刚要笑嘻嘻地扑过来,就见马车门那儿又伸出了只脚……这脚上套着的靴子上可是有金色绣纹的。
黛玉一怔,王禅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靴子的主人从马车里钻出来,她惊讶道,“二表哥?”又定睛瞧了一会儿,更是笃定道,“你怎么看着还年轻了几分?”
义忠王大笑,“这话我爱听!要说,”他瞥了眼已经把闺女捞到身边的林海,“也是我这表妹夫的功劳。”
王禅笑盈盈跟黛玉一起给义忠王见礼,林海此时也道,“媳妇儿我们灌了一肚子冷风,还没吃饭呢。”
王禅笑道:“先进门喝杯热茶暖和暖和,我去弄点好菜来。”
林海还不忘嘱咐,“今儿王爷给我解了惑,你多弄俩好菜。”
王禅点头,把义忠王和林海引进门,便看着丫头们上茶,才带着黛玉去大厨房盯着厨子厨娘们做菜去了。
林家的厨子厨娘多是跟着林海从南边来到京城,做饭的口味偏甜,王禅稍微有点吃不惯,林海跟他的上一任的口味略有差别,但不至于不能忍受,只有黛玉喜欢这些厨子的调味。
王禅在感觉到丈夫的信任之后,又请了两个厨子回家,不过林家的老人自然继续留任,林家不差这点月银,而且能让大姑娘吃得开心也就值了。
不过今天来了贵客——不是贵客王禅也不会亲自张罗,又说要弄俩好菜,于是王禅便亲自到大厨房来瞧着点,顺便也想让黛玉学两个菜谱。
凭黛玉这出身,将来也不会有多少机会亲自“煮羹汤”,但是将来总得给父母、给丈夫下一次厨,或者像今天一样来了贵客都得亲身张罗,因此对厨艺以及食材配伍至少得有所了解——这些可不都得让当娘的细细教上一教?
王禅对这个比她小了不到十岁的继女也算真心了。
黛玉相信一点:继母对她没恶意。等真正体会到继母还有意教她管家之道时,她多少心生感激。
王禅再回到义忠王和林海所在的书房,招呼这两人吃饭的时候,这两位已然大战了好几回合——他俩正对弈杀到难解难分。
王禅准备的菜式自然合乎义忠王的心意:桌上一半儿都是硬菜。
义忠王又大乐道:“我媳妇儿说我刚好,不许我多吃肉食,这阵子嘴里简直淡出鸟来。”
林海闻言轻咳一声。
义忠王这才想起来,除了表妹在场,屏风后面还坐着个小姑娘呢。
王禅还笑问:“二表哥,你以前就不偷吃啦?”
义忠王道:“我那阵子哪有心思管顺不顺口?”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现在也想不明白那时候我在想什么。”他顿了顿,忽然郑重道,“表妹夫,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林海怎能真大喇喇地居功,“也是适逢其会。”
义忠王笑道:“反正我就认定你了。”
就算义忠王这么说,林海也得努力找补一点,“王爷,您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但也注定能化解劫数。”
义忠王从桌上捡起筷子,“我是天命所归不成?”
林海正色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义忠王把筷子一放,抚掌大笑,“你知道你不会乱糊弄我。我……”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表妹夫和表妹,“我怎么都不会死心的。”
勾出他的真心话了……林海自觉要说不说,就是欲语还休的那种最是烦人,一次揭破大家也都痛快了。
好在现在义忠王没儿子,估计主意都在找仇人寻仇好出口恶气上。
至于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呗。
却说义忠王告辞时都已经是亥初,临走之前还告诉王禅:他媳妇儿不日也要上门道谢,肃端王妃估计也会上门……
却说甄家太太在安顿好之后,终于到荣府上门拜访。
甄家太太带了女儿一起过来,王夫人看着这女孩子的容貌,心中发狠:想送女入宫,我岂能让你如愿?
家里来了年轻女孩子,三春和宝钗自然都在作陪,宝玉从学堂回来后也匆匆赶过来见见新姐妹。
结果他赶到的时候,女孩子们正商量着要去林府做客。而宝玉却并没收到黛玉的帖子……
不过黛玉还不曾宴请一众姐妹,王子腾忽然回京。
王子腾回京必然要先面君,得了圣上的旨意才能回家,而林海这一日从衙门回府,正好撞见王子腾在他家隔壁的大门口站着。
王子腾见到林海,彼此见礼后才笑道,“咱们要做邻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