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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惊疑地看着他们远去。一想又回身叩门。门开了她侧身又走了进去。她前脚进曹家唐书吏和英姑后脚就到了门口。
唐书吏説:"姑娘你我就在门外来个守株待兔。"英姑问:"守什么?"唐书吏回答:"一会儿就明白了。"二人在曹家门前守了好一会儿里面没一点动静。英姑有些不耐烦了。
"嗳与其這么守着不如干脆敲进门去……"唐书吏忙説:"姑娘不要性急再等等再等等……"正説着门轻声打开了玉娘悄然从门里出来快走几步到街上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唐书吏一脸得意的神色:"看出什么名堂了吗?"英姑説:"我只看她长得漂亮。"唐书吏狠声説:"女人漂亮就是祸!"英姑惊讶地回头看一眼唐书吏。
唐书吏连连説:"呃姑娘别误会了小吏绝无指桑骂槐的意思。你知道這是谁的家里?""我怎么知道?"唐书吏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神秘地説:"就是那个人杀人凶手的家!你知道這女子是谁?是被害人王四的老婆!丈夫被人谋杀老婆却频频出没于凶手家门你不觉得其中很有名堂吗?"英姑一愣:"啊!這可是重要线索啊。嗳我们這就去找宋大人。""不此时县主正和宋大人在一起小吏説话不便。這样你我回官驿坐等提刑大人回来小吏要条分缕析地对提刑大人説説此案之谜。"宋慈、吴知县、捕头王一行人出县城往河西村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吴知县就有些乏力了"提刑大人到王四遇害的河西村足足十几里地呢还是让卑职给您备个轿吧。"宋慈笑道:"不必了。路上你给我讲讲案情正合适。"吴淼水无奈地説:"這……好吧那卑职从头禀报了。那天卑职听得有人报案顾不得赤日炎炎一口气赶到案发现场——"赤日炎炎的江边堤岸上围着一堆男女七嘴八舌地説着。里正率先跑进人群"让开让开县太爷来了大家快让开。"吴淼水走近尸体。身旁跟着唐书吏。里正把盖着尸体的草席一掀吴淼水一捂鼻子远远避开"有人能认出死者是谁吗?"围观者説:"脸都跟胖大海一样了可不好认。"唐书吏伸着螳螂脑袋细看着:"咦大人被害人和几个月前打过官司的木耳商人有点相像啊。"有人説:"你這一説还真像王四呢。"吴淼水问:"王四家住哪里?""王四好像住城东小门外听説他家里有个漂亮的老婆。"吴淼水吩咐道:"快去城东把王四家人找来认认。"衙役应命而去。
少时有人喊:"玉娘来了。王四老婆来了。"吴淼水闻声一看:沿江堤岸上一美艳少妇在王媒婆的陪伴下匆匆走来。少妇走到尸体前撩开盖着尸体的破草席一看大惊失色:"啊四郎!四郎……
是谁对你下此毒手啊……"王媒婆脱口而出:"天哪我以为他是句戏言谁知他真敢下手哇?"宋慈问:"這便是案卷上指证曹墨杀人的王媒婆?"吴淼水説:"正是王媒婆的话让卑职亲耳听着当时就把王媒婆带回县衙。升堂一问王媒婆就道出此案的真相原来曹墨生性风流在王四被害前三日曾因垂涎玉娘美色而找王媒婆説和——"玉娘趴在王媒婆瓜店的货台上嗑着瓜子在和王媒婆闲聊什么。从妇人暧昧的神情和不时发出的放浪笑声里可以想像她们聊的是妇人之间的**话题。有个男人向她们走近渐渐聚焦在玉娘丰腴而迷人的后背上。面对街面的王媒婆看见来人是曹墨就对玉娘暗使眼色。
背身的玉娘未察觉浪笑着説:"那潘金莲要不下砒霜明里和武大郎是夫妻暗里还和西门庆来往相安无事岂不是好……"玉娘回过头来见背后站着个英俊书生。她被男人的目光灼得面红耳赤扯了扯单薄的衣衫背过身去对王媒婆説:"哦王妈妈给我挑几个好瓜我要回家了。"王妈妈笑道:"急什么呀你家四郎不是进山收货银去了吗?你回家不也一个人呆着再聊会儿话吧。"玉娘示意着背后:"你家来贵客啦。"王妈妈一脸讥嘲地説:"他算什么贵客呀花花公子一个。"曹墨這才开了口:"王妈妈這么説话可就有辱斯文了我曹某人怎么説也是个儒家学子怎么是花花公子呢?"説话时眼睛老往玉娘身上瞟。王妈妈説:"花不花只要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了。"曹墨脸一红连忙把目光从玉娘身上移开"咦王妈妈你老向来是跑成人之美的大媒差啊怎么摆起這瓜果店改行了?"王媒婆説:"都是你们這帮公子哥儿想娶称心如意的天仙美女却又舍不得花钱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嘴唇都磨出茧子可事成之后呀给的谢媒钱还不够老婆子喝水的呢。這不借着這沿街的房子开个瓜果店多少贴补点家用呗。""妈妈要是给我做成一桩媒事看我会不会亏待你。""那好看上哪家姑娘了报个八字来我保管把人送上花轿。"王媒婆一边和曹墨説着闲话一边已为玉娘挑好瓜过了秤把瓜递给玉娘:"玉娘你买那么多瓜要是四郎回不来了不烂了吗?"玉娘説:"不四郎今天一定会回来的。""做生意的在家算钱出门算天那可説不准。""四郎今天只是进山去收取货银不会耽搁的。今天还是我生日四郎説过一定要回来给我做寿面的呢。我走啦。"王媒婆説:"嗳下雨啦等雨过了再走吧。"曹墨搭讪道:"是啊六月天的雷雨呀説来就来。""不了那么近我走了。"玉娘拎起瓜果就出店门和曹墨擦肩而过时不经意瞟了曹墨一眼。這一眼让曹墨如电过身身子一下僵直了。
玉娘刚出门雷雨就下来了。玉娘一手提着瓜一手提着裙摆在雨中跑忽然脚一滑人倒瓜滚曹墨冒雨赶过去扶起玉娘脱下外衣披在玉娘身上挡雨又捡回滚开的甜瓜装进袋子交给玉娘。曹墨扶玉娘回家。到门前玉娘感激地回眸看了曹墨一眼曹墨忍不住一把将玉娘扯进怀里。玉娘挣扎着从曹墨怀里脱身跑进门去。
曹墨激情满怀地在雨中站着……
宋慈大声道:"好一段风流佳话!"吴淼水面带讥色道:"风流不假佳话就未必了。大雨泼不灭的烈火随后就燃起了邪恶的欲火。人哪!"一路走一路讲此时他们已站在当初发现尸体的现场。
宋慈观察着地形:"此处就是最初的案发现场?"吴淼水説:"对尸体就浮在那水面上。不过卑职接报案来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人打捞上岸了。""是谁把尸体打捞上来的?""是河西村的一个里正姓谭叫……"宋慈大声道:"传里正来见!"吴淼水对随行衙役道:"听见没有快去!"一衙役应命而去。捕头王也一起去了。
宋慈察看着河边的环境只见此处周围树稀草贫不远处就有几户人家"此处显然不是谋财害命的合适地点。"吴淼水问:"为什么?"宋慈指着河边"這儿有个突出的河埠流水遇這突出的河埠就在弯处打着旋涡。這条十里长堤上游的任何一处将尸体抛入河里都会被水流带到這里。更何况案发在去年的汛期河道水流不会像现在這么干涸。""听大人的意思此处不是王四遇害的第一现场?""你説呢?"吴淼水无言以对了。
宋慈又提起话头:"哦曹墨与玉娘分手后又回到王婆瓜店了吧?"吴淼水一怔:"大人怎么知道?"宋慈説:"他不是要请王婆做媒吗?"吴淼水连声説:"正是正是。曹墨和玉娘虽是初次见面可二人眉来眼去已让曹墨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了。于是他回到王婆瓜店直截了当地就请王婆为他説媒。可王婆却给他当头一瓢冷水——"王媒婆厉声道:"休想!你看中旁人老婆子一定为你玉成人家玉娘可是个有夫之妇你不要痴心妄想。"曹墨嬉皮笑脸地説:"王妈妈曹墨此生不能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天下黄花闺女多了你怎么偏偏看中人家有夫之妇啊。""就是月里嫦娥曹墨也未必看得上。王妈妈我求你了。"曹墨竟跪倒在王媒婆面前"只要你帮我得遂心愿曹墨一定大礼厚谢!"王媒婆被感动了"看你這么认真还真是多情种啊。這事妈妈可帮不了你。
只怪你命中没這福分。你要是早两年遇上玉娘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可现在人家成了他人之妇不能让王四把老婆让给你吧?"曹墨恶狠狠地説:"什么王四王八的我把他杀了!"王媒婆笑道:"读书人説话不怕咬了舌头你要有胆量杀了王四老婆子三天就把人送到你府上。"曹墨説:"好一言为定!"
天空突然"轰"地打了个雷。王婆赶紧捂嘴……
宋慈像是对吴淼水更像是自语:"曹墨扬言要杀王四是在尸体被人打捞上岸的前三日。三日前曹墨扬言杀王四三日后王四果然浮尸江中?"吴淼水説:"卑职以为這绝不会是巧合吧?"這时里正被带到宋慈面前他不知因走得急还是有些害怕脚下似乎有些发软差点摔倒。
宋慈看着那人:"你就是在這里发现王四尸体的报案人?"里正脸色微变:"不不不不是草民……"吴淼水质问:"谭小明明是你向本县报的案你敢説不是?"里正慌乱地説:"不不不草民不是説不是草民报的案草民是説是草民报的案却不是草民最先……""你颠三倒四的到底想説什么?""两位大人容禀。草民是説当时是草民把尸体从水里打捞上来并马上向县太爷报案的可這尸体就浮在這大路边的水面上這堤上人来人往的草民不会是第一个看见尸体的。"吴淼水不耐烦地説:"是説你把尸体从水里打捞上来又不是説你杀了人何来那么多废话?""是是草民见了久闻大名的提刑大人心里紧张就更笨嘴笨舌了。""你把当时发现尸体的初情细説一遍。"宋慈説罢又补了一句"不可遗漏了细枝末节!"里正应声后一会儿指向河里一会儿跑到河边比比量量跑上跑下现身説法地向宋慈讲述着打捞尸体的经过好不容易説完抹着汗咂着嘴在等着宋慈发话。宋慈却是双眉紧蹙两眼直直地看着里正。
里正被宋慈看得心里发慌:"呃宋大人草民所讲的可没有一句虚言草民可对天发誓!"捕头王冷冷地看着里正。
宋慈只是説:"近日不可远出随时听候本官传问。"里正呆在那儿宋慈等走远了他还半晌未动。
十里长堤上宋慈和捕头王走在前面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吴淼水气喘吁吁一瘸一拐远远地跟着。
宋慈説:"你怀疑那个里正先杀人后报案玩了个贼喊捉贼?"捕头王低声説:"要不然刚才他为什么一再説不是他最先发现尸体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的意思他杀人劫财在前捞尸报案在后主动报案恰恰是为了掩盖其杀人的真相对吧?""没错!按常理官府不会怀疑报案人就是凶手他就想利用這一点来掩盖真相。不过……有一点卑职不能自圆其説。"宋慈问:"什么?""动机!里正为什么杀王四呢?""哦這一点本官倒可以为你圆説:王四被害之前是去东山收取货银想必身上带着不少的银子。"捕头王双手一拍:"那本案就是谋财害命啊!可是太平县怎么只问杀人不问劫财呢?"宋慈微微颔首:"是啊宋某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啊。"捕头王急切地説:"大人原案中既然有這么大个漏洞何不以此为柄将案子推倒重审?"宋慈微微摇头:"不必操之过急找出真凶才有望刑部改判!哦刚才你怀疑是那位报案的里正谋财害命听起来似有道理。但是世上虽有许多意料之外的怪事细究起来又无不在情理之中。本案要真是里正先杀人后报案那么他就要三天前在上游且不少于十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杀人抛尸然后到下游河西村口守上三天捞尸报案世上有這样悖谬常理的作案逻辑吗?"捕头王一下愣住了:"這……"官驿客厅英姑与唐书吏等候已久了。
英姑以审视的眼神看着唐书吏问道:"你既已看出那么多疑点定案之前为什么不对你们县太爷直言?"唐书吏叹道:"怎么敢啊!我一个小小的衙门唐书吏敢质疑县判吗饭碗还要不要呀?""你为保住饭碗就连天良都昧了你还算不算个公门中人呐?""不并非小吏昧了天良小吏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像宋大人這样的上司来查狱的时机。"英姑对眼前這贼眉鼠眼的唐书吏有了好感:"這么説我还错看你了。"唐书吏向外张望起来:"怎么还不见提刑大人回来?"长堤。吴淼水气喘吁吁地追上宋慈时已经有点沉不住气而恼羞成怒大声一叫:"宋大人!"宋慈回头看着吴淼水的熊样笑道:"哎哟本官怎么忘了知县大人还落在后面。嗳快扶一把……"吴淼水説:"不必了!吴某有句话实在是憋不住。""有话想説憋着何苦快快説来听听。""大人凭什么就敢肯定尸体一定是从上游漂到河西村口的?"宋慈故意装蒜:"嗯宋某説过"一定"的话吗?"捕头王心领神会默契配合:"没有没有我可没听见。"宋慈説:"就是么!四季更迭时过境迁宋某即便心里动过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种假设推理何敢妄下断言説"一定"呢?"吴淼水面带讥嘲地説:"假设推断?哦对对卑职怎么忘了宋大人不但精于检验还长于推理。不过要是对每一个证据确凿且经刑部审核的铁案都要来个推倒重审地方狱事岂不乱套?"宋慈忽然有一种被人点中软肋的感觉心念一转便耍了个小手腕:"宋某什么时候説过要把那个案子推倒重审了?""呃您這不在重勘案发现场吗?""我這叫好奇!越是扑朔迷离的案子宋某就越想身临其境地重走一遍這和把一个定案推倒重审可不是一回事与刑部批文更是丝毫无涉。更何况一年前的凶杀案一年后还想找到现场纯属痴人説梦!"吴知县就笑了起来:"宋大人這么説是举重若轻呢还是心里没有十成的把握?"宋慈面带笑容:"你説呢?"回到官驿后宋慈便凝眉敛神地坐在房里默然思考着。
英姑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轻轻地送到他脚下。宋慈抬脚就要伸进脚盆英姑急喊:"嗳……脱鞋呀!"宋慈被打断了思路怒道:"大呼小叫干什么你以为我会穿着鞋泡脚?"英姑见怪不怪笑嘻嘻地説:"不会?穿着鞋泡脚的事您也不就发生过两三回吗?"边説边帮宋慈脱鞋。
双脚泡在热水中宋慈十分惬意感慨道:"人生一大快事就是泡脚啊!"英姑一边给他揉脚一边问:"案子没有头绪了?"宋慈一愣:"我説了吗?"英姑笑了笑:"还用説吗?您每次查案遇上解不开的时候就想泡脚。"宋慈怔了怔:"宋某什么时候开始有這毛病了?""问谁呀?""问你啊!""我父亲当知县的时候就有這习惯。"宋慈接口説:"你还挠你父亲脚底的痒痒常常溅你一身的洗脚水。"英姑抬起头:"咦大人怎么知道?""不是你説的吗!""哦对那是我第一次给大人泡脚的时候説过的。"英姑就在宋慈脚底轻轻地挠了几下:"咦大人你怎么不怕痒痒?"宋慈忽然没了逗趣的兴致:"别闹了别闹了。唉曹墨杀人案的疑点越来越多宋某却越来越抓不到要害了……"英姑轻声説:"大人血衣的破绽我也看出来了。"宋慈説:"要揭开血衣的谜底并不难难就难在找出真正的凶手否则就翻不了此案!短短三日已去其一宋某心里一团乱麻仍理不出头绪……"唐书吏的螳螂脑袋突然伸了进来:"小吏在此恭候大人多时就是为了帮大人理理头绪呀。"英姑斥道:"大人没有传唤你怎么就进来了。你先到外面等着吧。"唐书吏説:"小吏這不是怕耽误了提刑大人破案啊。"宋慈急叫:"回来回来。你説什么?"英姑説:"哦大人這位唐书吏有一条重要线索要向大人禀报呢。"宋慈闻言一双脚从脚盆里提了出来:"怎么不早説?"一会儿宋慈已穿好鞋袜在客厅坐着静听唐书吏秉报重要线索了。
听罢唐书吏的讲述宋慈沉吟片刻"你説玉娘与曹墨是通奸害命?"唐书吏説:"千真万确!如今奸夫归案淫妇却逍遥法外天理不公啊!""你怎么知道玉娘与曹墨通奸?""宋大人……"唐书吏看宋慈笑眯眯的脸色就不再拘谨了"那小吏就班门弄斧了。大人前朝山东郓城有个淫妇姓潘名金莲与奸夫西门庆通奸谋命毒死本夫武氏大郎。本案中的潘金莲就是本地feng骚美人玉娘。本案的起因是从去年盛夏淫妇玉娘与奸夫曹墨相遇的那个下午开始的——"玉娘薄衣单裙摇着团扇招招摇摇地走在大街上不时地吸引着路人。玉娘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
面前挡着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正是曹墨。
玉娘一脸似嗔似笑的表情语调更是醉人:"這位公子這么看着我干什么光天化日还敢吃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