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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殊将君倾领到了后园,命婢女搬来了古琴。君倾的目光在古琴上头扫了扫,忽然就定住了,嘴角挂笑:“这把古琴……倒是有点意思。”
金殊怔了怔,顺着君倾的目光望向自己的琴沿,漆黑光亮的木琴边上,不知被谁用了一把刻刀粗糙的刻了一只小鸡!金殊的脸色陡然绿了,抖着食指:“这……这这……”
金晚玉恰好正和秦舜过来,金晚玉看一眼二哥的脸,再一看君倾似笑非笑的脸,腿一软,这回秦舜没抓她,她到飞快的抓住秦舜的衣裳。
秦舜瞥她一眼:“心虚?”
金晚玉很艰难的解释:“那……那也是我输了打赌嘛……”
秦舜忍俊不禁,带着金晚玉进了凉亭,一眼瞧见了那把古琴上头的粗糙小鸡,忽然伸手去抚了抚琴身,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二哥的古琴果然是与众不同。”
金殊只是片刻便想到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咬牙切齿道:“金晚玉!”
金晚玉心虚的想躲,肩膀上忽然一沉,人已经被秦舜揽住拖到身边:“二哥,玉儿虽然淘气,可我觉得这把琴别有韵味,不知二哥是否愿意割爱,将这把琴送给我?”
金殊脸色稍霁,正欲开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按上了琴身,寻着这只手看上去,君倾笑得十分灿烂:“巧了,本殿下也觉得这只小鸡雕刻的十分精致,不知秦公子能否割爱,让给本殿下?”
秦舜笑笑:“珍贵之物,向来都是来之不易,若秦舜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得到,也心甘情愿,不知三殿下意下如何。”
袖子忽然被扯了扯,秦舜撇头望向金晚玉,却见身边的小女人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目光在那只小鸡上扫啊扫,很期待地问:“难道雕一只小鸡,那只古琴真的身价百倍了?!”她眼睛亮亮的,压抑着激动说道:“其实呢,我还会刻鸭子!”
秦舜的嘴角抽了抽,回过头,轻咳两声。却正巧撞见君倾的抑郁。
君倾果然发挥了他酷爱打赌的好习惯,猛一撩衣摆坐下:“不如我们打个赌?谁赢了,这把琴就归谁!”
秦舜淡淡道:“奉陪。”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金殊将还在对自己的木刻小鸡充满期待的金晚玉拉到一边:“玉儿!妹夫到底在做什么?”
金晚玉现在只一门心思的想着被自己雕了那只挫挫的小鸡的木琴市价有多少,听到金殊的话,稍稍清醒了一番,看着君倾和秦舜,忽然想起方才秦舜的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打赌啊!好啊!”
金殊无力的扶额——他的妹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君倾本想让秦舜来开赌局,奈何秦舜只是接过了小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淡笑道:“主随客便。”
君倾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脸色不大好的看了看秦舜,又看了看后头掰着手指不知道在算着什么的,脸色更难看,他想了想,忽然笑道:“我与玉儿从小到大赌局无数,可本殿下从来都是赢多输少,秦兄如今是玉儿的夫君,本殿下自然不能欺负人。”他的目光扫到一边的金晚玉身上:“玉儿,莫说本殿下没有给你翻身的机会,这个赌局,你来出。”
忽然被点名的金晚玉怔了怔:“我?”
秦舜也道:“也好,玉儿,你来决定。”他目光灼灼的往着金晚玉,金晚玉无意间与他对视,似乎从他那双深瞳中看到一种莫名的光芒,她心中涌起一番莫名其妙的激动,挺直腰板:“真的由我出?”
“是!”两个男人难得的异口同声。
金晚玉欢呼一声,提着裙子小碎步跑了过来,刚要张口,却又停住了,眉头一皱:“这个……出什么好呢……”
君倾此刻已经老神在在的坐到亭中,悠悠的扇着扇子,秦舜也跟着与君倾相对而坐。两人都等着金晚玉的赌局。
金晚玉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当中,她摸着下巴,一会悄悄君倾,一会儿瞅瞅秦舜,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也弯弯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一击掌:“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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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城东大街上,一身褴褛的君倾面部抽搐的紧紧握拳,缩在角落,面前放着一只破碗,原本在皇宫中养的白皙滑腻的肌肤已经灰灰黑黑,君倾有些不忍直视的闭着双眼,面前的破瓷碗叮当一声,一枚小小的铜钱被扔在了碗里。
这一声铜钱响似乎是刺激到了君倾,他猛一抬头,脏兮兮的脸上隐约还能看见一丝丝俊朗帅气。扔钱的大娘怔了怔,半晌才叹着气走掉:“好俊朗的小伙子……可惜了……”
君倾再也按耐不住,愤愤的一声怒吼:“金晚玉!你给我等着!”他咬牙切齿的瞪着路过的每一个行人,一圈狠狠打在地上,奈何地面太糙拳头太弱,君倾疼的龇牙咧嘴。
君倾后悔了,非常后悔,他为什么要脑子抽了让金晚玉出题!
就在君倾懊悔时,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群乞丐,为首的乞丐有些混混模样,一脚踹了踹君倾:“喂!这里是我的地盘!”
君倾憋了一上午的火在这一刻爆发,他一跃而起:“本殿……本公子喜欢在这里讨饭就在这……”里字还没说出口,那小乞丐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只闻得君倾一声痛呼,然后是一群小乞丐前赴后继的冲了上去!
巷子拐角处的一座茶楼,金晚玉与二哥悠悠的喝着茶,金晚玉捧着杯子看着君倾被揍的大呼小叫,笑得花枝乱颤。金殊轻咳一声,面露凝重:“玉儿!君倾好歹是三皇子,你这样……”
金晚玉早已经乐呵的昏天黑地,摆着手道:“哈哈哈……笑死我了,二哥你多虑了,他自己愿意赌,怪谁?从小到大我为了履行与他的赌约被母亲教训了多少回……哈哈哈……哎呀你看他……”
金晚玉乐不可支,外出打探消息的小菊就在这时匆匆赶了回来。见自家小姐开心的不得了,思索了一番,甚重的凑过去与小姐咬耳朵。金晚玉原本还笑呵呵脸上忽然结了一层霜,她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小菊,放下杯子赶紧下了楼。
拐过几条大街,人渐渐多了起来,道路两旁有许多小商贩。金晚玉照着小菊的指点一路往过去,在人最多的一个街道口,同样衣衫褴褛的秦舜老神在在的用一块破布摆在面前,他盘膝而坐,身边放了一堆看起来像是随手捡的木头,他手中不知哪来了一把刻刀,一旁蹲了许多看稀奇的小孩子,秦舜似乎是在雕刻些什么。金晚玉摸着下巴,忽然笑了,招来小菊吩咐几句,半盏茶之后,金晚玉揣着一只小板凳带着一包瓜子,在离秦舜不远的地方坐下来,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远远地看着秦舜。
秦舜很快就刻好一个小木雕,微笑着将木雕送给了身边蹲了很久的小孩子,又随手拿起一块木头继续雕。是不是有路过的行人扔给他一个两个铜子,秦舜永远只是微微一笑表示感激。
金晚玉嗑完了瓜子,看日头觉得也差不多了,又招来小菊说了些什么,双手拢着袖子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两个时辰之后。
相府里头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衣衫褴褛的君倾此时此刻更加凄惨,一张俊脸上青青紫紫,上药时的钻心疼痛几乎让他整张脸都抽变了形!
秦舜换了衣裳,又是一个翩翩君子的模样,他淡定的坐在君倾身边,抬起他的手臂飞快一抬。
君倾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秦舜放下他的手,接过小菊递上来的巾帕擦了擦手,淡淡道:“好了。”
君倾疼的龇牙咧嘴,愤愤的指着自己的伤哭号道:“好了?本殿下被那群贱民打的这么惨……嗷嗷嗷……金晚玉你有没有人性!轻点……嗷!”
金晚玉放下药酒:“好吧,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她煞有其事的走到桌边,用手捻起一只破瓷碗的碎片:“啧啧啧……君倾你真丢脸,被打了也就算了,连钱都被抢光了!啧啧……”又看了看一旁桌子上一堆铜钱和一只大大的金元宝,瞟向正在为君倾号脉的秦舜:“好啦,三殿下,这场赌局已经胜负分晓了。”
君倾不服:“若不是你规定不许动武,本殿下怎么可能被一群贱民抢了钱!”
金晚玉哼了一声:“那你就是想赖账啊!”
“我!”君倾瞪大眼睛,扯动伤处又立刻哼哼唧唧的装起可怜来,全然不复刚一出现时的威风凛凛。
金晚玉凑到他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伤处,君倾鬼哭狼嚎的到处躲,金晚玉忽然轻叹一声:“三个时辰,秦舜讨到的钱比你的多,秦舜赢了!”
然后她又瞟一眼君倾,唉声叹气道:“从小到大与你赌十次,九次都输,为了履行殿下您的赌约,被母亲教训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赢一次啊,殿下您受了这么重的伤,看来玉儿又逃不过一顿教训了……”
君倾冷哼一声,抽着脸坐直,维持着自己的皇室风度:“你放心。这次本皇子愿赌服输,下次……下次再战!”然后他又疼的可怜兮兮起来,扯一扯金晚玉的袖子:“玉儿……好玉儿,我都伤成这样了,你送我回宫好不好……”
金晚玉抖了抖,拍掉他的手,对小菊道:“备轿。”
君倾心满意足的由金晚玉送回了皇宫。
回来的路上,金晚玉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只木雕。巴掌大的木雕,雕着一个长发少女,一袭纱衣,作临水自照的模样。木头只是一般的木头,可金晚玉看着这只小木雕,眼睛笑得弯弯的,收入了袖子里。
回来已经临近黄昏。金苑忙了一整天,正在书房与儿子们商量政事。小菊出来接她,她漫不经心的问道:“姑……那个秦舜在干什么?”
小菊眉心紧蹙:“小姐啊,您可真是任性,想出这样一个赌局,姑爷雕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木雕,刚才我瞧见他的手都有些伤痕,这时候姑爷在房里休息……”
“好了我知道了。”金晚玉打断她,朝里头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对了,秦舜上回种的那些草药……还有没有?”
秦舜回了房间呆了一阵子,出来时天色有些暗了。一阵凉风吹过来,有些细雨飘了起来。三月的春季,天气总是这么阴晴无常。秦舜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到了后园。隔着远远的距离,荷花池旁的花田里,一个黄衣女子正冒着雨蹲在那里捣持着什么。
秦舜走近了,金晚玉一转头,正巧看见立在自己身后的秦舜,垂着眼看着地上那片药田。金晚玉扔了手上的锄头,随意指了指那药田:“我不是故意踩到的,呐,赔给你!”
秦舜只是看了一眼就望向了金晚玉,目光含笑:“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什么递给金晚玉,她接过一看,竟是一个新的木雕,用上好的檀香木刻成的少女木雕,比先前那块不知好上多少倍。
秦舜认真的看着她:“不值钱的东西,值不上一锭金元宝。夫人下次买东西可要注意,不要被骗了。”
金晚玉闻言怔了怔,抬眼瞪了瞪他:“你真多事!”
秦舜一直是那样温和的笑,拉起金晚玉走到了亭子里躲雨。金晚玉一眼看到他手上的伤,兴许是刻刀的粗劣,手上磨出了好些红痕,甚至有血迹。
金晚玉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疼吗?”
秦舜忽然想起方才在前厅君倾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思索片刻。竟也皱起了眉头,微微露出些痛苦的神色:“唔……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