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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璀璨的襄王府上空,一支鸣镝破空而出,在乌云密布的半空炸开一朵银色的小花。这是云竹给出的信号,一切已安计划行事,云卫等的就是这一刻,不消片刻,全身黑衣的云卫们,从禹城各个角落纷纷涌向襄王府。
王府内依然奏着喜庆的乐曲,侍女们在筵席中穿梭,呈上热气腾腾的佳肴和香气四溢的美酒,宾客们吃得油光满面,全不知整座王府已陷入重重危机之中。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宾客们推杯换盏之际,一根蘸了火油的疾箭夹着劲风自窗外射入,正中厅堂上首那幅巨大的双喜红绸,绸缎一粘了火苗子,倏地燃了起来,那两个喜字顷刻间湮灭在火舌中。
酒意正酣的宾客们尚不知所以,半举着酒盏懵懵懂懂,直到越来越多的箭矢飞入厅堂,奏乐声戛然而止,不知谁喊了一句“有刺客”,众人这才惊慌失措地嚷叫着往外跑,却在门口处挤成了一堆,互相踩踏,一时惨叫声不断。
很快,王府里数十处起了火,月黑风高,火苗蹿得老高,偌大的襄王府霎时像个穿了洞的破筛子,一下子千疮百孔,原本伺候筵席的下人们都被赶去救火,府里的侍卫则和闯入的云卫交上了手。但这些侍卫武功稀松,根本不是身经百战的云卫对手,云卫轻而易举便占据了王府各个要处。
此刻,燕诩就站在府中最高的一座殿堂的殿宇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曾经辉煌的襄王府。因为站得高,看得自然清楚,府里的侍卫人数虽多,却不堪一击,云卫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占了上风,这不太正常。
欲擒故纵,还是请君入瓮?他剑眉微蹙,随即释然,安逸这么高调地操办婚事,定也想到自己会来搅局的,若一点防范也没有,倒是不像他了,反正伏羲八卦和萱儿已安排好,已无后顾之忧,且看他玩的什么小把戏。
许是大雨将至,风有点大,玄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飞舞,他背手站在殿宇上,好整以暇地看下面的人忙碌奔走。目光梭巡之间,突然感受到一丝凛冽杀气,抬眸望去,对面的殿宇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那人一身大红吉服,在火光映衬中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头上束着金冠,脚踩鹿皮皂靴,一手提剑,孤狼一般的眸子隔着空旷的庭院,沉沉看向燕诩。
燕诩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迎着安逸的目光悠悠道:“才承爵位,又逢新婚,可谓喜事连连,恭喜襄王了。只可惜,只见新郎官在此,却不知新娘子何在?”
安逸的脸紧紧绷起,咬着牙道:“燕诩,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来恶心人,你口口声声对叶子说放弃十方策,转头又命云竹盗走伏羲八卦,你那套花言巧语,也就叶子一时糊涂才信你,你那狼子野心,沟壑难填,你以为我会信你?”
燕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信我就行了,至于别人,信不信我才没功夫关心。说到伏羲八卦,我也奇怪,你身为大悲寺弟子,取回八卦后不送回大悲寺给渡一,倒是自己藏着掖着,不知是何用心?别告诉我,你也对十方策有兴趣。”
安逸脸色一沉,他自睿王府盗走伏羲八卦,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便被颜奴拿走藏了起来,颜奴似看穿他想毁掉八卦的小心思,无论他怎么套话,颜奴的嘴巴严严实实,半句不肯透露。
他并不打算和燕诩多说,眸底闪过一丝嘲讽,冷冷道:“燕诩,先别得意,今晚既然来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作个了断了。”话音一落,他已自殿顶掠起,朝燕诩扑去。
燕诩笑了,上回在邀仙台,若非叶萱开口阻挠,他早就是他手下亡魂了,“正合我意。”他解下腰间软鞭,同样向安逸掠去。
一剑一鞭,瞬间在半空缠到一处,两人的身影都极快,庭院里虽仍有仓皇奔走的宾客,两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交手间甚至游走于宾客之中,借助宾客的身体给对方的视线制造迷障。
燕诩的银丝软鞭可当剑使,安逸自上回在邀仙台吃了亏,回到禹城后佷是下了一番苦功,再次交手,已是得心应手许多。燕诩知道一时半刻拿不下他,暗自运起北冥诀,软鞭夹着阴寒之气,时而如灵蛇缠绕,时而如利刃劈刺。
云问指挥着云卫,很快扫清了王府里的侍卫。云问跟随燕诩多年,心细如发,很快也觉出些不对来----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可世子正和安逸打得正酣,他唯有吩咐左右提高警觉。
须臾,果然应了云问的不安预感,无数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出现在王府墙头,架起一排排弓/弩,一声呼啸后,自高处往下,万箭齐发。这种弓/弩可连发十箭,射程远,力道强,比普通弓箭可怕得多。
黑魆魆的墙头上,那些黑衣人冷漠地扣下机括,竟连没来得及逃出王府的宾客也不顾,饶是云卫们反应及时,也霎时倒了一片,更别说那些身无武功的宾客,府中一时伏户遍地。云问心头一惊,当机立断吹响哨子,隐藏在府外的鬼军们很快赶到,他们身上穿着特制的白藤护甲,刀枪不入,一下冲散了弓/弩手的阵形,云卫们顿时轻松不少。
燕诩虽和安逸打得难分难解,但也时时留意着府里情形,见鬼军已到,云卫已稳住阵脚,不由放下心来,出手更加无顾忌,北冥诀带起的寒意一阵强似一阵,安逸手中的剑似被覆上一层寒霜,招与招之间逐渐慢了下来。
“少主,你先走,老奴断后!”
颜奴自殿中冲了出来,不由分说接过燕诩软鞭,安逸顺势后退一步,朝颜奴道:“亚父当心,我先去找叶子,再与你汇合。”
他说罢脚底一旋,往后院跑去,燕诩哪肯让他走,当即撇下颜奴追了上去。颜奴想拦他,但云山和云海已从两旁夹了上来,硬生生截住颜奴。
燕诩在安逸身后紧追不舍,片刻便追至一偏僻小院,眼见安逸就在两步开外,他一斗手中软鞭,朝安逸背心扫去。安逸脑后似长了眼睛,就地一滚便躲了过去,起身时人已在数丈之外。
恰在此时,半空中忽然爆起一朵蓝色的烟花,只瞬间又暗了下去。安逸起身后并没有乘势还击,只擦了擦嘴角的泥屑,冷冷看向燕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也许是安逸此时的表情太过冷静,也许是天性中有种异于常人的警觉,燕诩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详预感,下意识便一跃而起。
堪堪跃起,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他方才所站之处竟炸出一个大坑,虽然已跃离地面,可巨大的爆破力仍是将他整个人撞了出去,他只觉胸口一窒,整个身体已不受控制,背心朝下重重摔落地上,浑身的骨架子似散了一般无知无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他躺在地上,用力睁大眼,一片模糊之中看到安逸提着剑朝他走来,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莫非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短短一瞬间,他想起上一世,在禹城交外,也是安逸那几乎致命的一剑,让他差点死在河里,彼时,他是那样的惊惶和不甘,不甘自己就那样死掉,不甘舍弃他满怀的宏图大志。
奇怪的是,这一回,安逸的剑依然近在咫尺,他却没有恐惧,也没有不甘,他只是忽然无比地怀念他重生时她那碗没放盐的野菌汤,一生富贵奢华尝遍,到头来,最怀念的竟不过是一碗平淡无奇的野菌汤……他眼前渐黑,安逸的身子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她现在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