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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新和水静一起,把水渐扶起来,摆成打坐的姿势,水新在后面扶住他,从他肩膀上探出头,跟水静讲真气冲穴法如何驱散紫雾在体内的效果,水静起初还不太相信,听了水新一说,自己略一推算,发现这手法虽然奇怪,但是似乎真有清心明智的效果。
水静练的是玄正派最纯正的内功心法,他自小被不笑真人收留,排行第六,年纪并不大,修炼已有二十多年,真气冲穴是他最擅长的,认穴准,出手快,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思非常单纯,这种救治人的手法,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稳”字,不可被皮相所惑,水静虽然之前经历了奇怪又荒唐的事情,但是进入施救状态中,他便不再想其他,只是一门心思体会真气在大师兄体内流转的状况,将狂躁乱窜的气息细细梳理,用水新教他的手法归纳于丹田中。
“水分、神阙,下走阴交、气海……”
水新声音虽低,在安静的洞穴里却很清晰,分明地传入水静耳朵里。
“石门、关元、中极……”
水新流畅地说出一个个穴位的名字,这些手法异常清晰地呈现在那脑海中,就像湖水落下,湖底的石头那样历历在目,他一边说,一边佩服自己的记忆力。
“曲骨,收势。”
最后一处穴位打通,水渐面上不正常的潮红彻底退去,气息也平缓下来。
水静收势调息,气沉丹田,抬眼看向水新:“看样子是挺有用的,这样就可以了吗?”
水新点点头:“嗯,可以了。”
其实水新并没有把握,水渐的发情状态还会不会复发,因为这毕竟是合欢蛊毒作用下的结果,紫陀罗草只起到了一个引子的效果。
水新教给水静的手法,则是驱除紫陀螺草、令人平心静气的,不能根治合欢蛊毒。
简单说来,就是可以平复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有多长,很难说。
“大师兄体内有一处很是奇怪,似乎有异样的动静……”水静皱着眉头,忽然说道。
水新看看水静,觉得这件事告诉他也不打紧——反正他是水渐的忠实追随者,方才又是救护又是献身的,何况这一路上说不定还会出别的岔子——不,归根结底,是水新最讨厌独个儿保守秘密了,这事儿能把他憋死。
“其实大师兄中了魔教的合欢蛊毒,你知道合欢蛊毒是什么吗?”
水静惊讶万分,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水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水静心情叫一个难过,两眼泪汪汪地看向昏迷不醒的大师兄:“怎么会这样……大师兄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让他中了这样龌龊的圈套……”
水新感觉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水静对大师兄的热爱——真的是正常的师兄弟关系吗?
“我们还是赶快出去吧,不知道这个蛊毒会不会复发。”水新道。
水静这才从深深的悲痛泥沼中拔了出来:“啊,我差点忘了,走,这就走……”
两人一左一右扶起水渐,向洞穴一头走去。
他们身后的黑暗中,一抹灰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灰衣影使望着三人离去,一向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热切:“想起来了么……再多想起来一些吧……”
“我的真气倒是练出来了,但却没办法打出体外,更没办法凝成金丹,不知道怎么回事。”水新一边往前走,一边跟水静吐槽。
两人不知不觉变成友好的师兄关系,气氛十分融洽。
水静笑道:“从筑基到金丹,本来就要很长时间,真气哪里有那么容易练好呢,我看你资质也不错,人又聪明,博闻强识,之所以进展缓慢,大概是因为分心旁顾吧。”
水新虽然性格外向,行事张扬,在修炼这方面,水静却是看走眼了,水新平日下的苦工,要比同级弟子多得多。
“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过我按照内功图谱上面的修炼,怎么也没办法归拢真气,好像在几个大穴处有铜墙铁壁一样,怎么都过不去。”水新郁闷。
“突破是会难些,不过你放心,以后有我和大师兄教你,很快就会有所提升的。”水静笑道。
“那敢情好~”水新高兴,他不经意往斜上方一看,“哎,你看前面有亮光!”
这段甬道斜向上去,十分平坦,倒像是人工修筑成的。
可是谁没事儿在这荒山野岭的挖一条地道呢?
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洞口就在眼前,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只觉得如获新生一般。
“水新师弟,这次你真是立了大功,我一定会向师尊禀告的。”水静严肃道。
“唉,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恰好想起点旁门左道的东西,正好派上用场了而已。”水新嘿嘿笑。
“既然是藏经阁里的书籍,自然不是旁门左道。”水静道,他全盘接受了水新的说法。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看的……但是我也只能是从藏经阁里看的啊,还能有哪儿……”
“嗯?”
“没什么,没什么。”水新抓抓头。
洞口外一阵脚步声。
“什么人在下面?”有人呵斥道。
接着,两只火把照了下来,水静抬头一看,见到衣服上绣着箭竹的两人,是江南盟的人,心头一喜:“在下玄正派水静,不笑真人座下第六弟子。”
“原来是水静师兄,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不多时,江南盟的弟子将三人从洞里拉了上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位盟中长辈皱眉看向水静。
水静正扶着昏迷不醒的水渐,心里焦急,只想赶快找个大夫给大师兄看看,随便应付过去。
水新自从这些人包围上来,就被挤到后面去了,扶大师兄这种活计有的是人干,也不差他一个。
这时,却有人从后面走上来,抖开一件长袍,给水新披上。
水新惊讶回头,是水临。
“你没事吧?”水临问,“怎么衣服破了?”
“哦,掉下去挂破的。”水新眼都不眨地撒谎,他当然不能说是大师兄强X未遂扯破的……不过,他还是很感动水临关心他的,“多谢了啊。”
水临没吭声,令人意外地,这个跟水新一向直来直往的师兄,此刻分明有什么话要说,却给咽回去了。
一众人回到江南盟驻扎的桐花镇上,水静跟盟中的管事曹盟师报告了路遇魔教埋伏的事,请他加紧戒备。
魔教覆灭仅仅三年,在江湖人心目中依然是一个恐怖的代名词,曹盟师一听到水静汇报,就立刻派人去江南盟、武林盟、各大门派送信,将魔教余孽在镜湖出没的消息广而告之。
水静为了大师兄的面子,掩去他的事情不提,只说他受了暗算,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不一定能赶到江南盟比武大会,曹盟师一听,有些叹惋,但也支持水静的决定。
盟中大夫给水渐看过,说并无大碍,不过水渐却一直没有醒,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两天两夜都是水静看守在床边。
第三天早上,水新和水临主动过来换班,水静坚持了一会儿,实在困得够呛,临走前拉着水新的手,跟他叨叨叨叨叮嘱了一大堆照顾大师兄的注意事项。
“哎,我知道了,你放心睡去吧。”水新嘿嘿笑。
水静这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床榻,离开房间。
水新拉过两条马扎,拿出瓜子儿,准备在大师兄床头跟水临聊聊人生。
水临这两天的表现太奇怪,小眼神经常对着房梁或者地板出神,那股子复杂纠结又欲说还休的劲儿简直能把水新给难受死,偏偏水临还老用那种眼神偷看水新。
必须聊聊人生!
水新坐在小马扎上,分开两膝,上身前倾,神色凝重,目光深邃:“师兄,玩心吗?”
“啊?”
水新缓缓拿起一颗青皮儿瓜子,“嘎嘣”一声,瓜子壳在贝齿间清脆地裂开。
嚼吧嚼吧吃掉。
“我是说,咱们这么多年的同居老友,应该坦诚相待对吧?”
“嗯?怎么了?”水临移开目光。
“应该我问你怎么了吧?”水新一边嗑瓜子儿一边问,“你这两天很不对头!”
“我怎么不对头了?”水临望大梁。
“不是看天就是看地,说话不正眼看我,不和我吵架,不和我闹别扭使小性,你说对头不对头!”水新“呸”地吐掉瓜子皮。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水临继续望大梁。
“我?你明知道我存不住话!有什么当然都跟你说啦!”水新莫名其妙。
“比如——”水临坚持望大梁,“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水渐?”
水新愣住。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人,眼皮子动了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