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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韩五一辈子没有伏低做小的任何记录。从江湖到军队,黑吃黑他也见得多了,可没想过有人会吃到他头上。他心说想跟老子抢功劳?门都没有!斜睨着眼睛看向辛兴宗,心道只要敢动一动,老子先一刀切了你这小白脸!
辛兴宗坐在马背上,起先自大得很。文官身份要压制武将,那是多年的规矩了,没什么不妥啊。只是不知为何,被那个身材高大双眼如鹰的汉子多看两眼,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宁泽也是拼命地揉着眉心,简直是为难他妈给为难开门,为难到家了!这时候忽然看见辛兴宗脸上有些不自然,灵机一动,一番措辞从心头冒出。
他先走到韩世忠跟前:“五哥,这个辛指挥,是河湟路辛夜叔辛知州的儿子,典型的衙内,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呢,他于兄弟有恩……”他把跟辛兴宗相识的经过给韩世忠说了一遍:“这么着,你帮我个忙,看看你抓的这些贼人,有不打紧的,让几个给他,也当他立了些功劳。算我求你了成不?”
“切,哪有什么不成的?你的恩人,那就全给他吧。嘿嘿兄弟,方腊也在呢!”韩世忠豪迈一笑道,伸手就要招呼手下让出俘虏。
“我去,这么拉轰的说?”宁泽吓了一跳,急忙阻止:“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那不能让。就这么说定了,弄几个不打紧的给他。我跟他说去!”韩世忠的工作做通了,急忙走向辛兴宗:“指挥,借一步说话。”
辛兴宗好没耐烦,挥手让身边人全都散开,他却不下马,略略弯下身子,要听宁泽说些什么。
“指挥,对面这位韩营头,是我过命的兄弟。此前也在西北效力,有个诨号叫做‘泼韩五’——”
“哦?泼韩五就是此人?”辛兴宗微微一怔,他在那边多年,也听说过韩世忠的名头,知道此人曾孤身抢上银州城头,大破西夏兵。后因功劳太大,报上朝廷竟以为是造假,只给记了一次功。不过泼韩五这个名头在西北已是甚响。
宁泽见他听说过韩世忠,心知事情已成了八分。
“是啊,指挥想想,他诨号里既有一个‘泼’字,只怕指挥要他听话,可不容易得很。”宁泽嘻嘻一笑:“不过我跟他说了,指挥是我的恩人,这面皮总要买个七分八分的,反正他也捉了那么多贼骨头,分个一半出来,也不枉指挥星夜赶来相助的情分不是?他倒也答应了……”
“那他究竟捉了些什么人?”
“不太清楚,人多又乱,他也是胡乱抓的。嗯,估计方腊那厮也在里面。”
“方腊?”辛兴宗声音都颤抖了,这要是捞在手里,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宁泽淡淡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那方腊真在他手里,就是豁出老命也不肯放的。不瞒指挥,像我这样的,韩营头单手杀上三五十个也不会怎么喘气。因此这才来找指挥商量,都是剿匪大军一家子人,何必闹到为了个功劳火并的地步?指挥这次出来助战,帮助韩营头捉拿了许多漏网‘大’鱼,这份功劳已经不小。再给下面兄弟留些地步。一来皆大欢喜,二来么,这出头的椽子先烂,也免得指挥将来被人质疑今日之事,受那谣诼之烦恼!意下如何?”
辛兴宗听了他的话,沉吟半晌,判断形势。这个韩世忠看来还真是个豁得出去不要命的。光是这么点人就敢硬闯方腊老窝,胆色可想而知。真要把这厮逼急了,瞧他那样儿,还不把自己往死里弄?嗯,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再说了,宁泽这话也有道理,自己听了他的话,什么苦都没吃便来到这里,这人还真不能太贪。若是硬抢了这头功,不免被人羡慕嫉妒恨上,闹穿了大家都没趣,那又何必?
思来想去,终于勉强答应道:“那,你来周全此事吧。”
宁泽大喜,笑道:“好,便是这样!”说完一拱手就朝韩世忠那边跑了过去。
两人一嘀咕,协议自然生效。除了方腊,韩世忠还真没仔细清点抓了些谁。现在宁泽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确认身份。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五哥很拉轰啊,除了方腊和他原配两口子,他居然把他们什么“永乐”朝的宰相方肥、大将厉天闰、右丞相谭高、大将伍应星等人抓了一二十人。连同出洞的时候吓跑的和砍死的,还剩下一万多降兵……
宁泽啧啧吞口水之余,马上组织分赃大会,韩世忠也慷慨,只留了方腊夫妇和他大将厉天闰、伍应星,以及降兵四千人。其余的如宰相方肥,右相谭高等等连同降兵六千,都划归了辛兴宗。
辛兴宗虽然意犹未尽,但总算是皆大欢喜,脸上有了笑容。这时宁泽才把韩世忠引过来和辛兴宗见面。
辛衙内本来还想摆摆架子,谁知被韩世忠双眸电光一射,竟忍不住在马上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便下了马,改成两人拉手问好。韩世忠见这厮也算晓事,总要看在兄弟宁泽的份上,也就不再计较。
于是,两路大军一前一后,各自押着自己的战果,浩浩荡荡朝寿昌进发而去。
一路上,倒是宁泽心里最过意不去,他觉得很对不起韩世忠,硬生生让辛兴宗分了他许多功劳。
他当时的确是满肚子好意,辛兴宗背后有人撑腰,他要硬抢,韩世忠除了一刀宰了他也别无他法。可那会有好结果么?许你天大功劳,都是一个死字!
但这话憋着说不出来啊,本来是这么回事。可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成了越描越黑。那就不是人家韩世忠怕了辛兴宗,而是你宁泽自己认怂还要讨好恩人,却想这么个无耻的理由出来。
“五哥,不好意思,我——”
“你什么?”韩世忠瞪他一眼:“你要是觉得分了我的功劳过意不去,那就少扯淡。咱们兄弟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宁泽正在愣神,只听韩世忠扯着嗓子嚷了一句——“过命的交情!”
只听他忽又淡淡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刚才老子一时激动,差点跟那厮火并。可现在一想,不就是嘬死么。人家是衙内。就咱们这种破瓦罐,摔烂一百个也比不上人家一个细瓷器。兄弟,我懂!”
宁泽心底一阵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