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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骏要的就是贾胖子亲口说出其与贾琚的关系。先前贾琀与张福你言我语,左右讽兑,却对贾琀其人避而不谈。张骏心中大为不悦,暗道:“你二人一味玩着太极推手,那末大家便这么耗着吧!”只要贾琀亲口说出此来的真正目的,那么后面双方便要揭开天窗说亮话了。
张骏懒洋洋地道:“不知贾公子如今又在何处逍遥呢?”
贾琀道:“琚兄不知昨日遇上的便是青马吾弟,真是对面相逢不相识!如今大家都知晓此乃一场误会,姻亲兄弟间凡事皆易商酌。愚兄知晓吾弟胸襟广博,且饶了我那琚兄吧!”
张骏听贾琀此话一说,心中疑窦顿起,问道:“那位贾公子怎么了?”
贾胖子见张骏一脸惊异,微异道:“我那琚兄,不是被青马吾弟使人抓走了么?”
张骏讶异道:“你何出此言?自昨夜起我便被锁在这不见青天的地牢内,还险些丢了性命!如何使人去拿那贾公子?”
贾胖子以为张骏在推说,苦着脸道:“青马吾弟,大人大量,勿与琚兄一般见识,过了这节头,我便让琚兄亲自上门至歉……”
张骏不悦道:“你连我说的话都不信?”
贾胖子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丝绢,上用青丝绣有一匹奋蹄青马,绢面上却用鲜血写着“侮公子者,折手断足”八个字,血迹淋淋,触目惊心。贾琀道:“青马之言,愚兄自然相信。然这……”
张骏察看那方丝绢良久,摇头道:“看来此事定有蹊跷!从昨夜起,我便与义兄被锁于此牢中,其间被奸人多番加害,若非有牢友和泰罗大哥出手相助,恐早已身首两处。我本人已然泥牛入水,自身难保,哪还顾得及你那从祖兄?”
贾胖子犹自不信,续道:“我那琚兄已被壮士折了右手,此生算是废了。回府后方知长街所遇乃青马吾弟,自知理屈。本欲立刻折回向表弟赔罪,然家父见他负伤颇重,便令其于府将养一夜,今日一早再来面见表弟。却不想一夜一之间发生如此大事。青马吾弟,愚兄知你受此枉屈,顺不了这口浊气,愚兄这便答应你,自出了这牢狱,愚兄便让琚兄向你低头认错!”
张福也道:“表郎君此言在理,如今贾家郎少已知其错失,舅阿爷也欲勒令其禁足思过呢。张贾两族乃姻亲,本来便是亲密无间,不可因此伤了和气……”
张骏道:“仅凭这一方丝帕,你们便断定贾琚公子是我使人掳走了?真是太臆断了!”
那贾胖子道:“青马吾弟可是与愚兄从小长大的,去年城东的何府那小子惹恼了吾弟,吾弟何不是留信一封,次日何府发现那小子已手足尽断,躺在何府门外了?”
张骏脸上一阵发烧,他自肉身苏醒之后,因环境相关,肉身的记忆占了主导。然而自从新融合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以后,思维价值,俗称三观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往昔的行止变成了羞于启齿的不堪,如何不使他脸红。
张骏为转化窘意,转而再次打量着手中那方丝帕,这一看之下,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首先,这方丝帕上的字迹与自己平素字迹便相去甚远;其次,即便是他张骏使人所为,按其往昔脾性,直接明火执仗地将贾琚的手足打折,如此耗费周章,大可不必。
眼下疑点重重,张骏不得不仔细思量自昨日来发生的一切。从昨夜起,县署内外便杀机重重,他宛如做了一个恶梦。虽然有曹景的身份被人揭穿,但如今看来事情远未完结。暗中还有一双无形之手仍在编织着阴谋之网,等待着张骏等人一网成擒!
张骏两道浓眉深深锁起,却一时半刻理不出头绪来,他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疲惫感,这一刻他只想将自己蜷缩起来,藏匿在世人不可瞧见的角落,将自己封闭起来。
贾琀见他眉聚成川,闭目不语。此番照面,他发现这个年纪小了自己三岁的青马表弟脾性大异往昔,在他身上流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他觉得在此刻间,这个自小便几乎形影不离的小表弟,几乎已不再熟悉了。
眼见张骏冷面相拒,他再留待牢中,也难见转机,于是讪讪而起,道:“青马吾弟,愚兄是真心请你出狱回府!既然表弟欲在此间歇息,愚兄便先行一步,稍待再来看你!”说着慢慢挪出牢门。
贾琀出牢之后,牢内突然变得极为安静,过了许久,张骏睁眼却见那总管张福犹自深深躬身静立。这张福年老身弱,保持深躬的姿式久了,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便道:“福总管,你怎的还在此地?”
张福忙道:“老奴愚钝,不明是非曲直,偏听偏信,致使小郎君生怒,老奴请小郎君责罚!”说着竟淌下了两行浊泪。
张骏看他满头白发,想起他的孙子张裬自小便是自己的跟随,与已也是亲密无间。在后世,他这个做爷爷的人该当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然在这个时代居然向他这样一个少年毕恭毕敬。虽然是这个世界等级所制,但他两世为人,觉得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你且先回府去。此处有我义兄相伴,无人敢欺侮于我。至于祖母婶母那里,便说我乃出城会会旧友,三五日便回,请勿牵怀……”
张福哭道:“小郎君……”却见张骏扭过头去,张福一时不知该如何诉言,踌躇半晌站直,却不敢离得太远,而是在那牢门口寻了一方胡凳,径自坐在上面,与张骏遥遥相望。张骏见他如此,微微一叹,也懒得理睬。
那姑臧县令周全今日一大早,便如大冬天里洗了个冰水澡,从头冷到脚。心里暗暗叫苦,这小公爷火头极盛,眼下对府中总管的态度尚且如此,对他有何脸色便可想而知了。此间他的身份最卑,在这牢里最无出言之理,眼见这公子爷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觉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恰好那牢头凑上来道:“周府君,如今可如何是好?”
这周全一个大耳光甩了过去,低声喝道:“你这有眼无珠的忘八端,昨夜榆木勺烧迷糊了,也不看看进来的是何方神圣。这可是本府张凉州大人府上的西平公爷!你给本府听好了,多使些人来服侍几位公子爷,否则小心本府取了你这条贱命!”
那牢头浑身打颤,心说自己无端端地,触这霉头作甚?然而心里虽有埋怨,却不敢说出口,迭声应诺。
这周全同时也恨上了那个惹事的役头扬贵,心说自己怎么就招了这么个泼皮赖货进来,一上任就惹了两个天大的凶神。于是将一番怒火皆撒到了那扬贵身上。一出牢门,便吩咐左右动手,这一出手便将那扬贵打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