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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箬将车停到慕森的停车场,打开后备箱,伸手拿东西的瞬间突然反应过来——
她已经不住这里了。
但都到这里了,就想着上楼看看,靖哥哥在不在!
这个突然的念头,让她觉得有些荒谬,他出差也不是一两次了。
这一次,她是怎么了撄?
居然会有不安的感觉。
等电梯的时间,她给七七打了个电话,还是提示关机偿。
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像无数双小手,紧紧的攥住她的心脏。
再联想到裴靖远一个招呼都不打的出差......
会不会是出事了?
裴靖远的房间没人,她溢出电梯就看到有人在打扫卫生,大门敞开着,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容箬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熟悉的布局及装饰,有些愣神!
昨晚......
她还在那张床上问靖哥哥:她算不算是他的女朋友。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回答。
他只是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将她揽进怀里,说了句:困了。
容箬入神的看着服务员从衣橱里拿出一套深咖色的床单被套换上,原本的那床深色被单被揉成一团,扔进了推车里面。
不能换。
容箬控制不住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制止服务生换床单。
服务生正好收拾完,转过身来推推车,看到她,微微愣了一下,“抱歉小姐,这里是私人房间,不对外开放。”
“抱歉。”
直到服务员走出很远,她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傻。
裴靖远只是出差了!
她这是在干嘛?
失魂落魄的从楼上下来,在电梯里忍不住又给裴靖远打了个电话......
通了。
她握着手机紧紧的贴着耳朵,单调的接通声是她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加速运转的心脏也慢慢的平缓,与铃声一致,手心被汗浸湿,粘粘的,很不舒服!
明明不足一分钟的时间,容箬却觉得异常难熬,整颗心都是悬着的。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容箬不甘心,又打了一次,这次几乎刚响起,就被掐断了。
既然是被掐断的,就证明有人。
容箬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心里的感觉,有人拿着手机的,但不代表这个人就是靖哥哥。
打不通的时候担心,这会儿通了,反而更担心了。
开车回家,颜丽屏早上的时候听容箬说晚上要和裴靖远一起吃晚饭,没料到她会这么早回来,已经吃过了。
见她脸色不好,颜丽屏问了句,“怎么了,吵架了?”
容箬摇头,倒在沙发上,神情恹恹的,拉长声音道:“没有。”
在颜丽屏的认知里,靖远性子好,对容箬也是很包容,肯定不会主动和容箬吵。
于是板着脸训斥:“你的性子也该改改,别任性,靖远性子好,你别老是仗着他宠你,就无法无天的予取予求。”
容箬噘着嘴,她哪有,每次都是裴靖远欺负她。
就他那古怪性子,妈妈也好意思说他性子好!
动不动就沉脸。
容箬临睡前将手机的铃声开到了最大,怕七七或是靖哥哥打电话过来她又没听见,心里有事,一晚上都没睡好,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手机在响,点开一看又没有。
等了一晚上,还是没等到他们的电话。
不安的感觉终于达到了顶峰,五点多就起来看新闻,一个台一个台的换。
裴靖远是商场名流,七七也是医学界的天才,如果他们出事肯定会有媒体报道!
颜丽屏被电视的声音吵醒,披着件薄外套从房间里出来,“你这一大清早的不睡觉干嘛呢?”
今天天气大幅度降温,虽然是阴天,但天空阴沉的厉害,风很大,早上不穿外套还有点受不住。
容箬炯炯有神的看着电视屏幕,连妈妈说话都没听见!
没有。
她松了口气,没有消息,证明是好事。
“你在干什么呢?跟你说话也不理?”
“我这不是......”
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被电视上一闪而过的画面震得魂飞天外。
颜丽屏看着电视皱眉,‘啧啧’出声,“这现在,做什么都不安全,以前只说汽车危险,车祸、抢劫,现在连飞机、火车都不安全了,不是坠毁,就是脱轨,这以后......”
她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出容箬不对劲了,惨白着一张脸,目光慌乱,手指哆嗦的在遥控器上乱按。
电视频道不停的切换,最后又回到了这个台。
“箬箬,你干什么呢?”
颜丽屏沉着脸压住她的手,也知道容箬平白无故的不会这样,严肃的问:“出什么事了?”
“快退呢?快退呢?”
刚才的惊鸿一瞥中,她明明看到了裴靖远,虽然在人群中,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会错的。
是她的靖哥哥。
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的气质也是出类拔萃,记者语速快而清晰,都在报道这次飞机失事的惨烈情况。
一具具焦黑发胀的尸体被抬上来!
这是重播的昨天的。
所以,他昨天根本不是去出差。
随后,航空公司的人发布了,这架飞机上的乘客名单。
容箬甚至还没来的及快退回去确认刚才的人是不是裴靖远,就被名单最上面的名字给惊的没了动静。
名单只是一闪而过。
如果不是七七的名字在最上面,她也不会一眼就看见。
颜丽屏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面,所以没看见!
见容箬这副模样,担心的不行,“到底怎么了,你也说句话啊,别吓妈妈......”
容箬的手机一直在响,颜丽屏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就转身去了房间帮她接电话。
她刚一走,画面里就出现了裴靖远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神态冷漠,和其他哭的撕心裂肺的亲人家属相比,显得太过平静。
记者道:“这次飞机事故,裴氏集团的大小姐也在其内......”
颜丽屏拿着电话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容箬坐在沙发上,弓着身子,脸埋进掌心了!
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
颜丽屏却莫名的觉得有些慌,手无措的在身上蹭了蹭,轻声说:“箬箬,冉白的电话。”
等了几秒没反应,颜丽屏只好自己跟陆冉白说:“她不接。”
那头,陆冉白不知道说了什么,颜丽屏脸上顿时浮现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好,你过来也好,地址在......”
......
陆冉白半个小时后到的,容箬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颜丽屏冲着他摇了摇头,“一直没动过。”
她心里也是揪着的疼,七七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
“我来吧,箬箬很坚强,你要相信她。”
陆冉白贴着她坐下,“要不要哭,肩膀借你。”
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虚的,不如让她好好的哭一场。
“她昨晚,给我打过电话。”
容箬闷闷的声音从掌心中传来,陆冉白听不出来她有没有在哭,但莫名的,他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一把伸手将她揽过来,按在自己肩上。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也有眼酸的时候。
容箬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陆冉白的举动,正好是给了她一个发泄的突破口!
几乎是脸一挨到他的肩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了,身子轻微颤抖,她咬着唇瓣内侧的嫩肉,“好疼,你的肩膀好硬。”
肯定是撞痛了,要不然,怎么就哭的止都止不住?
“都怪你,我本来没打算哭的。”
被她哭着控诉,陆冉白一颗心都软得化成了一滩水,喉咙发酸,滚动了几下,才语气平淡的道:“反正都丢脸了,就哭个够吧。”
他这样说,容箬反而不想哭了。
“她昨晚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今天给她回过去......我没想到会这样......如果我昨晚接了,她会不会就不走了,好好的航班怎么会改呢......”
她说的语无伦次。
陆冉白是在开会的时候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警察制服,衬衫被容箬揪得乱成了一团!
他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也许,她昨晚给你打电话只是告别,你别想太多,她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会因为你的两句话留下。”
“不是的,”容箬推开他,又泄气的垮下肩,“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她不会改签机票,她明明定的是后天的,如果我接了她的电话,她可能就不走了,或许,我就可以劝住她了。”
去国外研究的事,七七跟她提过。
航班号都发给她了。
她点出短信给陆冉白看,上面,确确实实的写明了时间和
如果昨晚她接了电话,七七就不会出事......
七七打电话的那个时间点,她跟靖哥哥在外面的花园里......
她缩手,慌乱的将手机收回来,“这件事,不能让靖哥哥知道。”
如果他知道,肯定会把七七出事都怪在自己身上。
陆冉白虽然知道这会儿不该计较这些,但看到容箬这么紧张裴靖远,难免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要不要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容箬盯着他,“会有吗?”
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他们去,有用吗?
陆冉白微微错开了目光,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飞机失事,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一。
容箬眼里的光很快暗淡了下来,解开屏幕锁:“我定机票。”
靖哥哥现在,身边肯定需要有人陪着。
她不能让他在这种时候一个人!
“我陪你去。”
“不用,这段时间警局也忙,你......”
陆冉白握住她的手,连同手机一起,俊朗刚毅的脸绷得很紧,“我送你过去,交给裴靖远后,我再回来。”
常年握枪,布满薄茧的手略微的有些糙意,但在男人中,还算细嫩。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微凉,将她的整个手都包裹住了,“你现在这样,走路都失魂落魄的,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
最主要的一点——
他知道,刚刚听闻七七飞机出事,她这会儿肯定对飞机很恐惧。
如果不陪着她,估计这一路有的受了。
“小白,我......”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出来。
陆冉白却已经大概明白了,拍了拍她的头,起身,“你收拾一下,我定机票。”
机票是下午的,陆冉白看了眼腕表:“我回趟警局,你先收拾,我等一下来接你。”
最近出了个大案,上头勒令一周内破案,刚才开会也是因为这,他要回去交接下工作。
......
容箬虽然没有去警局,但他们刑警队有个微信群,所以,她知道最近有个棘手的大案。
警察局的人天天加班,王露说:累得连妈都不认识了,问她什么时候归队!
她就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陆冉白是踩着点来的,强势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跟颜丽屏打了个招呼就往楼下走!
果然不出他所料,刚走进机场匝道,容箬就紧张的手脚发软,脸色苍白,十指紧紧的捏着手包带子。
发白的唇抿得死紧!
“小白,飞机会不会掉下去?”
“不会。”
陆冉白腾出一只手来安慰她。
“哦。”
容箬的行李很少,不用托运,换了登机牌,陆冉白带着她去了候机室。
这个点,人很多。
大多在讨论昨天那班飞机失事的事,容箬安静的坐在位置上,陆冉白去对面超市买水。
将一瓶温热的奶茶放在她蜷缩的掌心,“喝一点。”
刚才在车上,他就察觉到她手心很冰了。
容箬被突然的温暖烫的缩了缩手,看到是瓶奶茶,才勉强笑道:“我不渴。”
她现在,什么都没胃口吃。
陆冉白斜着眼睛看了眼被她放到一旁的奶茶:“你给点面子,这个时节,让人家热饮料很奇怪。”
怕她不明白,又打了个比喻:“就像你大白天的去西餐厅,却问人家要蜡烛。”
容箬被他逗笑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看不出,你还经验丰富。”
去西餐厅大白天要蜡烛,他还真干过,那时候她生日,她又不想吃蛋糕。
他就别出心裁的拉着她去了西餐厅吃披萨,问服务员要蜡烛的时候,那人一脸讶异的看着他们,半天没回过神。
当时,她捂着脸,都快钻到桌子底下了。
陆冉白翻了个白眼。
意思是:那还不是因为你。
......
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虽然容箬一直在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但飞机起飞的时候,还是吓得整个人都软了。
临时定的机票,已经没有头等舱了!
三人的坐位。
他们旁边坐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见陆冉白紧紧的抱着颤抖个不停的容箬,“小伙子,你女朋友是第一次坐飞机吧,多陪她说会儿话,分散一下注意力,等飞机平稳了就好了。”
陆冉白感觉到,容箬贴着地方,渐渐的湿了。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容箬后来,在陆冉白怀里睡着了。
太紧张了。
头发都被汗沁湿了大半!
中途,飞机为了躲避云层,突然往下降。
猛烈的失重感让容箬从睡梦中惊醒,眼睛豁然睁大,不安的揪住他的t恤。
后来,她就睡不着了。
头靠着窗,大睁着眼睛看外面厚厚的云层。
看起来好厚,好结实,怎么就撑不住坠落的飞机呢?
当时,七七会不会跟她当初被裴靖远抱着跳伞一样,恐惧、害怕、绝望,每一秒,都以为自己会死掉了。
不。
应该,是更惊骇吧。
那时的她,有靖哥哥在,死亡,似乎不是第一考虑的事!
而且知道,距离地面五百米的时候,会有降落伞撑开。
所以,生还和死亡的几率,各占了百分之五十。
***
容箬走出机场,一股热浪迎面而来,连刮在腿肚子上的风,都是烫人的。
空气中,还伴着海水的腥味咸涩。
陆冉白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梅花海边。”
司机是本地人,抄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那边刚出了事,你们还去?”
容箬的头靠着车窗,车子一动,就撞得玻璃‘砰砰’的响。
她恍然未觉,整个脑子里都想着,等一下见到靖哥哥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陆冉白将她拉过来,强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虽然硬了点,但好歹也有肉,总比你撞光玻璃强。”
这会儿,海边已经静下来了,媒体也走了大半,只留下几个人做跟进报道。
搜救人员还在继续,但都是精神不济!
大量的尸体已经被打捞起来了,只等着医院做dna比对,确认尸体的归属。
家属也走了,整个海边前所未有的空旷哀寂,一眼望去,容箬眼里,只有裴靖远一个人。
他还和早上新闻里看到的一样,身姿挺拔,像一棵拢着寒霜的松柏!
容箬的心骤然缩成了一团。
她早上看到的新闻是重播昨天晚上的,他已经在这里站在一天一夜了吗?
皮鞋和裤腿,沾着一层细细的海盐。
李秘书陪在他身边的,和男人相比,她的神色已经憔悴的不成样了。
眼睛里通红通红的,头发凌乱,脸上的妆也差不多没了,高跟鞋深深的陷进了沙滩里!
他们离的近,警觉性那么高的裴靖远,居然没发现。
飞机的残骸还没来得及清理,避免污染海水,都堆在岸边。
已经是面目全非,焦黑一片了。
陆冉白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容箬的肩膀:“去吧,这会儿他需要你。”
早上的新闻他也看了,其惨烈程度,他一个外人都受不了。
然而,裴靖远是个骄傲的男人,从他的姿态中就能看出。
其他家属都是声泪俱下,痛苦难当,唯有他一直很冷静,笔直的站在那里看着汹涌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