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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严如珂身边的那个佳期还真是个伶俐得用的丫头,立时反驳道:“宣城侯府与长宁侯府素来交好,沈小姐与谢小姐交好也是平常,只是两串紫晶本就一模一样,只怕是谢小姐在赏玩之时不慎将沈小姐的手串弄丢,才想要拿了我们姑娘的手串来顶的!”
这推理!太有才了!蕊心打量了一下佳期,觉得她没给福尔摩斯打下手真是屈才了!她说的这种可能性,比单纯说蕊心见财起意还有说服力,蕊心立即就看到有几位贵女露出信服的神情。
幸亏沈云姜还有后招。
云姜慢慢地抚着纤指上一枚翠宝戒指,淡淡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没见过世面!谁告诉过你两串紫晶是一模一样的?你家姑娘的那条手串的其中一颗紫晶里,刻着一个‘安’字,而我的这一串,刻的则是一个‘山’字,暗合了两位公主的封号。严姑娘要不要看看?”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佳期一头雾水,就连严如珂也是茫然,乐安公主赏她的时候,可没告诉过她这个。
原来乐安公主素来爱与姐妹争长论短,小周后还在的时候,曾经赏了公主们一人件孔雀毛织的绣氅,有一次合宫宴饮时,公主们的外裳都放在一起,乐安公主的那件烧坏了,就颠倒黑白地硬说烧坏的那件是含山公主的,那时皇贵妃还是德妃,乐安公主的生母刘芳仪又是依附蒋贵妃的,皇贵妃为了少生事端,只得叫含山公主受了这个委屈。
所以,德妃在做了皇贵妃之后,无论赏赐公主们什么东西,都要暗暗地做上记号,就等着什么时候乐安公主故伎重演,好叫她大大地丢一回面子。这次的紫晶手串也不例外,皇贵妃早就悄悄命夏司珍在每人的紫晶里都雕上各人的封号或名字。
乐安公主当然不知道这回事,对于欺负过自己女儿的乐安公主,皇贵妃能喜欢她才怪!
可乐安公主事事与姐妹较劲儿的性子依然不改,她见含山公主将手串赐给了伴读云姜,也有样学样地把手串赏给了严如珂,以表示她并不稀罕这样东西。
蕊心当然不知道里头还有这份儿曲折,但是看见严如珂的一张俏脸顿时变成了苦瓜状,就足够她开心的了。
蕊心笑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哪?乐安公主赏给姐姐的紫晶手串上还刻着她的封号呢!那可就更金贵了!姐姐一定要找到才行啊!不然公主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严如珂的额头上隐隐露出青筋,桃香圃里这么多贵女,这样一闹,她把刻有公主封号的手串弄丢了的事不愁不会传遍京城,若是传到乐安公主耳朵里去,那位姑奶奶的性子岂是好相与的?
她本来想她本来想即使蕊心不拿,到时候她还可以让佳期趁着人多,悄悄把手串塞到蕊心身上,佳期没进严府之前曾在戏园子里变戏法卖艺的,手上功夫很是灵活,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严如珂生吃了蕊心的心思都有,可是眼下,她必须要把紫晶手串找到,方才侍女已经去看过了,八角亭子里的紫晶手串已经没有了,严如珂想,一定是被别的贵女捡了去了,事出紧急,她也顾不上得不得罪人了,仗着她首辅之女的威势,一声令下:“谁也不许动,都在这里给我搜检一遍,不然谁也别想走!”
这下贵女们可炸了锅,京城上层权贵交际中,最重视的是脸面,贵女们如果在严家被当作贼搜了身,可真成了一生一世地奇耻大辱了。
严如珂也是丝毫不让步,在她看来,捡到她紫晶手串的人就在贵女中间,如果叫那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溜了,才是奇耻大辱,严如珂的为人颇有严首辅之风,媚上而欺下,在她看来,哪怕把京城所有的贵女得罪一遍也无所谓,只要能得到乐安公主的欢心,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父亲从小就教导她,只要有上司的赏识,就不会失去权力,只要有权力,就可以号令他人,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双方争执不下,但是严如珂这边人多势众,桃香圃门外涌进一群身材壮实的嬷嬷,把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云姜一扯蕊心的衣袖,笑道:“我们两个可是被搜检过了......”蕊心咋舌,心想,我是被搜检过的,你哪里有?
屋子里怨声如沸,搜检的嬷嬷哪里顾得上她们二人,云姜早拉着她躲到一隅的小茶案上喝茶看热闹去了。
蕊心看着沈云姜那张俊俏中透着一点邪魅的脸,心想,这姑娘真是沈云飞的亲妹子,行事作派一丝儿不差!
严如珂总算没有白白付出得罪众多手帕交的代价,她的那条紫晶手串果然在灌小姐的丫鬟阿秀身上找到了。灌表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口咬定那条手串是阿秀偷的,跟自己无关。
蕊心不屑,灌表姐还是这个老毛病,这世上只有她自己是宝,旁人都是草,凡事只顾自身,却不知这一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条手串一定是她们在八角亭子捡到之后,灌表姐叫阿秀收起来的,如果灌表姐照实情说出来,再加上今日严如珂因为这条万恶的手串得罪了这些贵女,日后众人议论起来时,灌表姐就算有些嫌疑也是有限的,可是她为了把自己洗脱干净,不惜将偷窃的罪名扣在贴身丫鬟的头上,阿秀固然逃不脱或撵或卖的命运,她自己的名声......哼......蕊心冷笑,也好不到哪里去!
贵女们被搜检了一番,谁还有心思在严府呆下去,都忙不迭地走了。方才还人声鼎沸的严府霎时间变得冷冷清清。
蕊心心念一闪,心想这是个好机会,悠悠地走到脸色铁青的严如珂面前,笑道:“严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如珂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蕊心怕她借故推托,又笑道:“我只与姐姐说几句话,这是在姐姐府里,难道我还能对你不利不成?姐姐难道怕我?”
严如珂生平最是喜欢逞强,闻言冷哼一声,道:“去梨香居。”
梨香居在桃香圃的后面,却极为僻静,严如珂见蕊心叫丫鬟在外头等着,她也屏退了下人,两人在一株才打了几个花苞的大梨树底下,相向而立。
蕊心望着桃香圃伸过来的一枝灼灼桃花,静静道:“我知道严姐姐为何几次三番与我过不去——是因为英亲王!”此言一出,连严如珂都吃了一惊,不等如珂否认,蕊心就迅速地往下说道,“其实姐姐误会了,我不过偶尔去恪亲王府探望大姐姐,才与英亲王有一面之交。”
严如珂既被点破了心事,也不想再掩盖下去,就问道:“那他身边那个长随谷雨为何对你那般亲热,好像你就是他的未来主子似的!”
蕊心冷笑道:“可是姐姐想岔了,英亲王的嫂子是我的亲堂姐,谷雨当然要对我奉承些,何况他们这些时常来往宫中的奴才,本来就比一般公侯府里的奴才更会奉承人。”
严如珂好像松了一大口气,厉声道:“英亲王的事就算了——可是你几次算计于我,我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这笔账又怎么算?”
蕊心凛然无惧地迎上她的目光,沉声道:“是姐姐算计我在先,我设法自保乃是人之常情,若是阴差阳错中,有了过分之处,妹妹愿意在这儿给您赔不是,”她顿了一顿,“可是姐姐如果再不依不饶,一定要与妹妹为难,只怕会坏了姐姐的大事!”
严如珂眸子掠过一层戾色,疾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蕊心微笑道:“如果姐姐再做上几次御花园和桃香圃的事,京城里势必会沸沸扬扬,议论姐姐不贤,到时候不愁传不到英亲王耳朵里去,英亲王可是皇子龙孙,到时候他还会选您吗?”
严如珂面上似有了悟之意,正色道:“好,从今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蕊心心头一松,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过——”严如珂又说,“我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看上思淳了,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我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你明白吗?”
蕊心只觉一股森森冷意从脚底袭上心头,把爱情当成战利品,□裸地强取豪夺,她听了尚且胆寒,不知英亲王本人听了会作何感想。
不过那是思淳的事,与她何干?蕊心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皇家有规矩,亲王有一妃十二妾,光是上玉牒的侧妃就有四位,况且只要亲王本人愿意,完全可以拥有更多没有名份但实为侍妾的女人,就如前朝的楚王,府里侍妾无数,何止十二位,只怕一百二十位都不止!
如果思淳真的娶了严如珂,英亲王府不愁没有好戏看!
蕊心耽搁了这一会儿,贵女们早就如受惊的鸟儿一般四散逃去了,严府门口乌压压的马车也无影无踪,除了蕊心乘的青顶缀湖蓝色流苏马车,就只剩下一辆乌油鸣鸾车了,饰以琬琰象牙,很是华贵。
蕊心出来,就看见从那辆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在刚才在严府园子里交给蕊心紫晶手串的那个穿淡绿衣裳的丫鬟,那丫鬟跳下车来,跑到蕊心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笑嘻嘻地说:“我们姑娘请三姑娘到车里一叙。”
蕊心不知沈云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方才多亏她周旋,蕊心才将计就计教训了严如珂,这时她就依言跟着那个小丫鬟上了车,果然沈云姜在车里等着她呢。
窄仄的车帷里氤氲着淡淡的茶香,沈云姜把才烹好的茶亲手倒了一碗,递给蕊心,又吩咐丫鬟拿了一只雪缎西番莲纹的软枕给蕊心靠着,才屏退左右,笑道:“妹妹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姐姐。严如珂总是与姐姐过不去,可是因为英亲王么?”
严如珂因为英亲王的事与许多贵女过不去,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沈云姜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有了兴趣?难道她帮自己的忙,就是为了探听八卦的?
蕊心想,沈云姜足智多谋,在这种人面前打马虎眼是最不明智的,于是蕊心笑道:“这也是严小姐自己着了魔,我们家原与英亲王是姻亲,我因此认得王爷的贴身长随,那日又正逢他的长随在阳翟侯府碰上我,多奉承了几句,严小姐就胡思乱想,做了这些夹缠不清的事!”
云姜点点头,笑道:“这样就好,幸而姐姐与英亲王并无瓜葛,不然,哥哥岂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蕊心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嗫嚅道:“沈姑娘,你......”
云姜却欠欠身,笑道:“若是言语之中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姐见谅,我自幼与长兄感情最好,如今哥哥既然叫我暗中护着你,我也少不得为他回护心爱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沈云姜并没有成心想算计严如珂,不过是为她哥哥守护心上人,才采取这种防守战略,而且她就是有设置高段数圈套的能力,迫于形势,也不能过分去招惹严如珂,毕竟严首辅的权势在那儿摆着呢~~~~~~~~~~
让贵族小姐去学东西充实自己,真的不太容易,毕竟林黛玉似的小姐还是凤毛麟角,那么大多数人吃饱了干什么呢,当然得找点麻烦,给无聊的生活寻求点刺激,当然如果能在此过程中贬低别人,找到自我的平衡感,那真真是极好的,忽然联想到公务员的生活,天天报纸茶水,时间长了才生出一些琐碎而无聊的争斗来,但是把这些放在心理学的层面上思考,又不是琐碎而无聊的,可以启示我们去关注生命价值和人生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