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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清风徐徐,水汽中又带着陆地上泥土的芳香。
才在二夫人他们的船徐徐入港的时候,就有一个二十出头,身穿茶墨色葛袍,净面无须的秀气男子站在岸上向他们这边拼命挥手。
苏夫人激动万分,她也远远地冲着这个年轻人挥了挥手。然后笑着告诉身边的二夫人和大姑奶奶:“这是我幼弟,上一回见他还是三年前。”
而在大家下船之后,苏夫人的幼弟就跑了过来,激动地向他的姐姐作揖行礼,道:“小弟几日来一直候在此处,今日算是把大姐你给等到了。”
苏夫人赶忙把他扶起,托着他的手细细端详他。三年未见,她竟是喜极而泣。
苏蓉蓉和苏青河站在他们母亲身后,探出头来,也是既激动又兴奋地看着他们的舅舅。
姐弟俩简短叙情后,那做弟弟的就笑看向苏夫人身后的苏青河,道:“青河都长这么大啦!三年前才这么点高!”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小舅也长高了。”苏青河道。
他这话一出,大家俱是笑了起来。
然后苏夫人才把苏蓉蓉给牵了出来。
她的弟弟笑着摸了摸苏蓉蓉的头。苏蓉蓉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样子。
接着,她的弟弟看向了二夫人和大姑奶奶:“这二位夫人是……?”
苏夫人为双方介绍起来。原在船上的时候,苏夫人就提过她的娘家。她娘家姓唐,家中三代为官,祖父已逝,父亲在大理寺任职,官拜左寺丞,而大哥则是刑部员外郎。
她的这个幼弟名唤唐茂,现年二十一,为国子监监生。
唐茂鞠躬向二夫人和大姑奶奶道谢。
而才在二夫人和大姑奶奶连说让苏夫人随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无须做此大礼,那边远远的就有一个声音呼道:“夫人!”
大家翘首望去。
只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迈步跑了过来。
“陈忠。”二夫人是认的他的。原来他是二老爷从河阳老家带来京城的家仆。
陈忠给二夫人磕头。他说道:“三日来日日等在这码头,今日算是把夫人给盼到了!”
见只有陈忠一人,二夫人有点失望,不过想一想也就释怀了。二老爷现今在翰林院任职,岂能随随便便请假来在码头日日等待?
这接下来,二夫人一行人同苏夫人一家道别。双方都笑说能在茫茫人海中互相结识便是缘分,皆邀请对方日后来家中做客。
苏夫人一家先行坐上唐茂带来的马车走了。这之后,陈忠才差人在附近车行租了六辆车子。
马车徐徐,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里穿行。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京城之景,谁人不好奇。不过从长到幼,人人都恪守着大家礼仪,无人掀帘向外看去。陈初兰就更不用提了。一团稀泥一样瘫软在车内。还好陈初燕一路抱着她,不然她铁定滑到长椅下边去。
陈初兰是被陈初燕和邱明月一起扶下车的。竟是下车的时候,浑身无力的她赫然发现,她的父亲,陈家二老爷陈永义居然站在黑漆铁环的大门前迎接他们!
显然二老爷是从翰林院赶回来的。一身湖蓝官袍未换,系着玉带,乌帽皂靴,上下齐整。他的样貌较四年之前瞧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威风素然的气势更盛了。
夫妻时隔四年才又见面,自然分外激动。
二夫人一见到二老爷,当场眼圈就红了,眼泪掉了下来。
二老爷也凝视着她,眼圈也微微发红,他的双唇动了又动,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两人好似遗忘了整个世界,只默默地看着对方。
“嗯哼!”大姑奶奶轻咳了一声。
二老爷和二夫人陡然一惊,这才尴尬地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大姐。”二老爷上前来给他的姐姐行礼。
大姑奶奶笑道:“这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这么多人,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是!是!”二老爷的耳根都红了。
这个时候,陈初兰才在陈初燕和邱明月的搀扶下,开始环顾四周。
京城的房子自然昂贵,二老爷并没有在京城置业,据闻,他不过是在官宦人家聚集的城南梧桐巷租赁了一套带园子的院落罢了。
现在,他们就停在一条巷子里。长巷深深,可以见到周围有几户人家,皆是高门大院,但都大门紧闭。这一整条巷子,除了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近三十号人,竟是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陈初兰抬头望向他们的大门。显然这大门不久前才被漆刷一新。三层石阶直通上去,左右两边各立一根朱色长柱。门上一块黑匾,金字大书二字:“陈府”。
“陈府”,是他们二房自己的“陈府”,此后,他们就要在此定居了!
二老爷先自领着二夫人一行人从大门进去。陈忠则在他们进去之后,带着一众奴仆转道后门,由那处入内。
这里的房院自然比不得河阳县的老家。京城寸土寸金,从大门一进去,便感觉到地方的狭小。当然,所谓的狭小都是同老家相比的。
这是个三进的院落,进了大门左拐,便是外院,通过一道华丽的大门,就进入了内院。与河阳县老家的房子不同,这里的全是木制,未见一砖一石。大抵是为了合理利用每一寸空间,内院的房子还皆是二层小楼。
不过,虽然院小屋挤,但这处地却是极为精致的。长廊充满着繁复雕饰涂金的彩绘,窗子镂空拼嵌着贴金的福寿字样,到处都是金漆的雕花隔扇,甚至院中寂静安放的那个青石雕花大水缸,都令人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瞧起来,二夫人对这里是颇为满意的。她一路走,一路时不时地点头。
正前方是内院正房的大厅。二老爷领着大家朝那走去。
只见那躬身等候在大厅门口的,正是四年未见的二夫人的心腹钟妈妈。
“老奴……见过夫人!”钟妈妈比想象中的还激动了一点,差点就没跪倒在地。
二夫人连忙把她扶起来,口中说道:“钟妈妈,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钟妈妈忍不住抹了把热泪。
大家进了大厅。
二老爷和二夫人当然坐在了主座上,大姑奶奶则坐上座。孩子们一字排开,站在下方。
陈初兰等五个兄弟姐妹,先在陈昌浩的带领下,向二老爷磕头。四年未见,礼不可废。
然后邱广裕和邱明月过来见过他们的小舅。
礼后,陈昌浩等,一脸企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特别是陈随喜。才三岁的她,自出生起,父亲就不在身边,关于父亲的一切,都是听别人说起的,此时,父亲就在眼前,她岂会不向往不期盼?
二夫人也带着笑容看着下方的女儿,关于陈随喜,她每几个月去信给二老爷都会提起。当初她是如何凶险生下这个女儿,而这个可怜的女儿又是如何体弱多病,她全都一一俱告给二老爷。显然,她认为二老爷应该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抱起她的这个女儿,好好一番嘘寒问暖。
却是二老爷慈爱的目光在孩子们的身上一一扫过,竟最先停留在了陈初兰那里。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关切问道:“四丫头,才在外头就见你没精打采的,现细一瞧,脸色竟如此苍白,长途劳累,病不了不成?”这说着,还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二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大姑奶奶撇了二夫人一眼,脸上浮起一个待看热闹的笑意。——二夫人的小心眼众人皆知,只有粗枝大叶的男人,才会因她美丽的容貌和花解语似的手段,把这个给忽略了去。
果然二老爷根本感觉不到背后那二夫人如锋芒般刺人的目光,只关心地看着陈初兰。
陈初兰低下头,轻声地回答道:“一路上晕船,现在好多了。多谢父亲关心。”口吻中满是浓浓的感激之意。
二老爷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转头询问般地看向二夫人。
便见二夫人一瞬间收敛起满目的不悦,恍如变脸一样,她笑对二老爷说道:“也不知怎的,一家子就四丫头一个晕船晕得厉害,一路上吐得天昏地暗,可把我担心的,不过现下到家了,估摸休息一日就会好的。”
二老爷便放心地点了点头,道:“若只是晕船,那便不怕了。”接着,他向钟妈妈命道,“先叫个人把这几个孩子都带下去吧!送他们去各自的屋子好好歇息。这长途跋涉的,连大人都觉着累,何况孩子。”
钟妈妈应下,便出门去叫人。
二老爷这个时候才抱起了陈随喜,一手轻轻捏起她的小脸蛋,笑道:“可知我是谁?恩?”
陈随喜声音奶声奶气的:“是爹爹。”
屋里立时一片笑声。
二老爷又摸了摸陈昌浩和陈昌洋的脑袋,说他们都长大了。甚至连他那从前不甚喜欢的邱广裕,都被他好好称赞了一番,显然关于邱广裕的变化他早已从陈老太爷那里悉知。还有陈初燕和邱明月,也被他夸说:“长成大姑娘了。”却独有陈初雪,被他遗忘了去。他连瞧都未曾瞧她一眼。
陈初雪垂着头,叫人看不见她的模样。却是她正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珠在这种场合不合时宜的掉落下来。
或许,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来到京城,对她来说,可能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不过多时,钟妈妈就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了,一个陌生的丫鬟。显然这是二老爷来到京城后另外买来的。
却正当这丫鬟要带着孩子们出这正厅大门的时候,一个声音恰如其分地在外头焦急地带着哭腔响起:“老爷,云姨娘腹痛不止,怕是肚子里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轰隆——”正如平地惊雷!厅内所有的人都被震呆了!
陈初兰站在门边,才在陈初燕的搀扶下,要和她一起向门外跨去,却两人皆生生止住了脚步。她二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不约而同地转身,向那坐在正座之上的二夫人望去。
此时的二夫人是众目聚焦的中心。所有人都看着她。
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回事?
无人关注同是震惊的二老爷,(二老爷当然震惊于这云姨娘要落胎了),而是都瞧向二夫人。每个人神色各异,只看那二夫人会有何反应。
只见二夫人双目瞠圆,似是难以接受自己所听到的东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二老爷。
却是那二老爷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狠狠一跺脚,冲着门外那突然出现的小丫鬟骂道:“既是如此!还不快叫陈忠去找大夫?!”他是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