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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过后,闵关绍带着老婆到市公证处将他们的结婚证进行了公证。
顾映雪不解,疑惑的问:“弄这个干什么?”
闵关绍说:“公证书的正本咱们自己保留,副本经公证处统一转交海基会。”
顾映雪还是不懂。
闵关绍就纳闷了:“你和秦弈卓结婚的时候没弄过这个?”
“没有。”顾映雪诚实的摇头,想了想,傻傻的说,“我们在北京领的证,可能北京用不到这个吧。”
闵关绍无语,心说他老婆真单纯。顿了一会儿,解释道:“不论什么地方,只要是在大陆领证,都需要将结婚证进行公证,以便用来申请大陆配偶来台湾结婚登记。”
“都已经领过结婚证了,为什么还要登记?”
“雪儿,你也知道,台湾身份证和大陆的不太一样,它的背面印有父母、配偶、出生地、住址等信息。拿我们来说,等我们去台湾登记结婚的时候,户政事务所会将你原有的身份证收回,并制发新的身份证。新的身份证上会把我的姓名写在配偶栏里,由此注明你是已婚人士。”
顾映雪恍然大悟。
“这道程序很重要,雪儿,你仔细想想,秦弈卓真的没和你弄过这个?”
“没有,我们只领过证。”顾映雪无比肯定的说,想当年她和秦弈卓结婚的时候,她虽然不走心,但是“更换身份证”这么大的事她还是有印象的,她敢保证,她和秦弈卓真的没走这道程序——况且顾北北的身份证上配偶一栏的确是空白。
那时她年纪小,不太懂,只听说过有人结婚的时候为了玩浪漫,不走国内流程而特意跑去国外登记,她以为登完记、领过证之后就万事ok了,从来不晓得后面还有这么麻烦琐碎的程序。
闵关绍听她这么说,心里诧异不小,随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算了,不想了,左右那个时候你还是顾北北,碍不着咱们的事。”
公证周期大约一周,会有专人审核,期间顾映雪一直提心吊胆的,因为直到此时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那就是从法律意义上讲,真正的顾映雪在过去的七年之内一直留在台湾,从未来过大陆,那么当初她是怎么跟闵关绍成功领到结婚证的?
把这个问题跟闵关绍一提,那厮完全不当回事。“结婚又不看签证,怕什么?”闵关绍说。
“可是……”
“你放心,雪儿,我都安排好了,绝对不会有问题。”闵关绍将大掌搭在她削肩的两端,信誓旦旦的保证,“相信我,你只管在家安安心心的等消息,其他的一切交给我。”
顾映雪还是忧心忡忡的,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想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却一个字都不肯透漏,于是顾映雪只好继续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精神很不好。
闵关绍见了心疼,安慰了几句,但还是不肯告诉她。不是他故意瞒着,实在是因为他做的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怕吓着她。
他跟日本黑道中田家族关系不错,中田老爷子有个干孙女,叫雅子,雅子的母亲是台湾人,自小教雅子写繁体汉字,雅子也争气,一手繁体字写得非常漂亮。而且更重要的是,雅子和顾映雪长得有六分像,再一化妆基本能达到九分像甚至是一模一样,除非长期生活在一起熟知的人,否则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当初闵关绍手上有顾映雪的所有证件,交给了雅子。
雅子冒充顾映雪在台湾逗留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雅子模仿顾映雪的笔迹,为顾映雪申请了诸如单身证明等一系列结婚时需要用到的证件资料,随后又以顾映雪的名义办理了签证来大陆,再将这些证件交还给闵关绍。
如此一来,顾映雪的签证问题迎刃而解。而至于雅子如何从日本前往台湾,又是如何从大陆脱身返回日本,这根本无须担心,自古各国间的黑道势力错综复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偷渡越境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是顾映雪不晓得这些,每天拜佛烧香祈祷老天,整个人生生熬瘦了一圈,使得原本就不算圆润的下巴显得愈发尖锐。直到八天后,当她真真切切的把结婚公证书捧在手心的时候,心里高悬的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接下来要怎么做?”顾映雪问。
闵关绍将她的签证还给她,道:“我会打电话到海基会确认公证书的副本是否已经寄到,一旦寄到你就回台湾。”
顾映雪吓了一跳:“你怎么会有我的签证?”
“什么都别问,一切听我的。”霸道决绝,不容置喙。
顾映雪只得压下心中疑虑,问:“你不和我一起吗?”
“雪儿,恐怕我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闵关绍说,“听我说,你回去以后先去台湾海基会办理我们的文书验证,然后到移民署为我申请一张《入台许可证》,我们登记的时候要用到,而且只有拿到这张许可证我才可以去公安局办理《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这样就能去台湾找你了。”
闵关绍一一交代清楚,完了又说:“况且我留在大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办。”
“什么事?”
闵关绍看她一眼,语气突然变得沉重:“我打算为顾北北搞一份死亡证明,回台湾以后我们为她申请死亡,这样你们俩的身份才算真正换回来。”
果然,这一话题被提及,室内空气陷入一晌的沉寂。
顾映雪静了片刻,问:“秦弈卓知道你的打算吗?”
“我跟他提过,他没意见,就是……”说到这,闵关绍突然噤声,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就是荛荛比较麻烦。”
顾映雪秒懂,心说在法律上,荛荛是秦弈卓与顾北北的孩子,一旦顾北北过世,那么秦弈卓就是荛荛的监护人,根本碍不着她顾映雪什么事。
正因为碍不着她的事,所以她才急。顾映雪想到这,内心涌起一股焦躁,咬着嫩唇说:“你跟秦弈卓好好谈谈,我们可以走收养的程序收养荛荛。”
“万一秦弈卓不肯呢?”闵关绍指出一个严重的假设。
不肯?顾映雪不由蹙眉,在此之前她好像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秦弈卓一向疼荛荛,指不定真的不肯放弃荛荛的抚养权,如果他不肯,那么……
不,不会的,秦弈卓是个好人,这么多年从未为难过他们母子,她相信他。
想到这,顾映雪稳了稳神:“阿绍,这些只是你的猜测,我相信……”
“不是猜测。”闵关绍一口打断,“雪儿,前几天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明确的表示不会放弃荛荛。”
怎么会这样?
顾映雪怔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她迫于某些现实因素而嫁给秦弈卓,她以为自己一辈子就那样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闹到这步田地。
愣神间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顾映雪想到什么再次打起精神:“阿绍,你说,如果我再顶替一次北北跟秦弈卓办了离婚手续,离婚以后荛荛跟着北北——也就是我,然后我们再为北北申请死亡,这样就能……”
“没用的,雪儿。”闵关绍摇头,一语否定她的想法,“继父子与亲父子的法律关系地位是一样的,不管顾北北有没有和秦弈卓离婚,只要顾北北一旦过世,那么秦弈卓就是荛荛的第一监护人,轮不到我们。”
可是,可是……
顾映雪忽而又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对了,顾北北和秦弈卓并没有在台湾登记结婚。”
“那只表明他们的婚姻关系不被台湾承认,但这里是大陆,只要有结婚证,大陆是承认的。”
场面陷入一个死局,谁都不说话。
良久,顾映雪偷偷瞧了瞧男人脸色,小心翼翼的提议道:“要不抽个时间我和他好好聊聊?”这个他,指秦弈卓。
结婚两个月,顾映雪从未见过秦弈卓。听刘婶说秦弈卓在唐氏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已经好久不曾回家了,除了偶尔回来拿换洗的衣物,可惜时机不赶巧,那几次都没碰到顾映雪。
秦弈卓想见荛荛,奈何荛荛被闵关绍“囚禁”得死死的,连面都见不到。秦弈卓不肯善罢甘休,在医院跟闵关绍耗上了,两人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让步。
闵关绍为过去几年自己老婆与姓秦的同住屋檐而吃醋;
秦弈卓为前两个月自己老婆被姓闵的横刀夺走而记恨。
一对师兄弟斗得脸红脖子粗。
就这么的,当闵关绍提出要为顾北北申请死亡、就此了断那段荒唐的婚姻的时候,秦弈卓强悍的表示:“别以为顾北北死了我就彻底甘心!闵关绍,我告诉你,就算她死了也休想摆脱我,你回去转告她,就说荛荛在我手上,只要我不放手,荛荛一辈子都是我的,她休想要回去!”
原话闵关绍没敢跟老婆提,只提了提秦弈卓小肚鸡肠霸占着荛荛不放,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既卑鄙又无耻。
如今老婆大人亲自提出要和姓秦的好好聊聊,他纵是再拈酸吃醋,但事关荛荛的终生归宿,闵关绍坚决不敢怠慢,因为他知道自家老婆把那孩子看得跟命根子似的,于是痛快的准了。
三人约在一家高档台式餐厅。
鲔鱼片,樱花虾,乌鱼子,乌鸡汤炖鲜活九孔鲍,清蒸深海熊猫石斑鱼,烤虱目鱼肚,红扒鱼翅……
海鲜全席,台湾名菜。
餐厅内临窗的一桌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男俊女靓,相当抢眼。
闵关绍体贴的为身边老婆剥着大龙虾,觑了眼对面的男人,明知故问:“师兄,这顿你请?”
“当然,雪儿跟着我的这些年从没吃过海鲜,趁今天一次吃个够。来,雪儿,别客气,还有什么落下的只管点,这顿我请。”秦弈卓笑语温和的说,说这话就好像结婚多年亏待了谁似的,一口一个“雪儿”“雪儿”的,叫着非常亲切。
这还不算,完了又把自己盘中挑好刺的鱼肉放在玻璃转盘上,转到顾映雪跟前继续道:“雪儿,这是产自台湾东港的黑鲔鱼,肉质细腻滑嫩,入口即化,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呃……
顾映雪手持悬空的筷子就那么顿在那,暗中打量身边的老公,不晓得该不该接。
闵关绍冷哼一声,酸溜溜的将那盘鱼肉转走,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师兄,我老婆吃不惯黑鲔鱼。”
“对。”顾映雪眼巴巴瞅着那盘鱼肉越转越远,咬着筷子,言不由衷的点头。
呜呜呜,她想吃。
“老婆,别急,回头给你吃更好的。”
耳畔响起一道呢喃般的低语,顾映雪扭头,见老公大人一本正经的剥着大龙虾,面色如常,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对了师兄,我们今天约你是想和你谈谈……”
“荛荛。”秦弈卓打断。
“你既然知道,那我们也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了吧,我们是不会……”
“我也不会。”秦弈卓再次打断。
顾映雪急了,慌忙揪扯身边老公的袖子。
闵关绍投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看秦弈卓,语气生冷:“师兄,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荛荛可是一口一个‘秦叔叔’、‘秦叔叔’的叫你,你觉得现在在这里和我们争论这种问题有意思吗?”
“我觉得有意思。”秦弈卓认真的回答道,五官表情非常严肃。
闵关绍噎了下。
又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或者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只要我和雪儿力所能及……”
“我没有任何条件,不过……”到这,秦弈卓突然顿了顿,目光看向顾映雪,明显感觉对面男人射来冷飕飕的眼刀,刀刀致命。
秦弈卓当然不在意,视线锁定顾映雪不放,口风却是对着闵关绍,挑衅的意味颇浓:“师弟,如果你暂时离开这里让我和雪儿单独聊一会儿,我想我可能会改变主意。”他说这话故意将“单独”两个字咬得极重。
不行。
闵关绍方想驳回,却感觉袖子被人拽住。
侧眸,见亲亲老婆正期期艾艾的瞅着自己,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就这么热切的盯着你,盯得你说不出个不。
“好吧。”他不情不愿的妥协道,“五分钟。”
“十分钟。”秦弈卓讨价还价。
闵关绍又瞅瞅老婆大人,咬了咬牙,忍。
将那盘剥好的龙虾肉推到老婆跟前,宠溺的道了声:“趁热吃。”话落,起身走出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