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与天地

不回家的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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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千世界,浩瀚无垠,亿万星辰悬于九天,日月昼夜交替轮转。

    今时今日,日月同现,星辰齐暗。

    一道千丈寒气冲天而起,直透苍穹,纳日月,收光华,大千世界堕入黑暗,唯有无数修正门派护山大阵泛起微光。

    临仙镇,骤然聚拢日月光华,耀眼光芒如无坚不摧的利箭,顷刻间摧毁四周一切,高山,河流都化作青烟消散。百里之外,正一门天罡北斗托起遮天光幕,巍峨不可轻犯。

    两者相触,如巨石投入水中,发出恐怖声响,溅起由光组成的水花,荡起肉眼可辨的空间涟漪。

    “嗡嗡嗡——”

    “哗哗哗——”

    似蜂翅震动之音,似瀑布落深潭之声,令人心悸。

    正一门众弟子仰望大阵光幕,惊骇得合不拢嘴。大阵之外,光芒大海掀起巨浪,冲击在光幕之上,如惊涛拍岸,一波未落一波又来。

    火焰山巅,方晨(久未露面,拖出来溜溜)立于崖边,眺望临仙镇方向。黑暗之中,那一道连接天地的寒光之柱耀眼夺目,令其惊异万分。

    方晨修为只到固本,但有师尊赵无极讲解,见识自是普通弟子所不能企及。他能从这道光柱之中感到天地之威,那可是踏入仙人之境才能引发的天地之象。

    绝无可能!

    门派绝不会有人于此时踏入仙人之境,燕师叔才入飞升境,更是没有可能。那此时此刻,会死何人引动天地?

    黑暗之中,一道隐晦的视线越过重重光幕,欲探知临仙镇境况,忽而,一双电目射来,将其击得粉碎。

    “嘭——”

    火焰山中,一块巨石之后,王小仁躺在地上,一手按在疯狂起伏胸口,一手盖住双眼,紧闭手指缝隙中渗出殷红的鲜血。须臾之前,那双气吞山河的双眼,险些吞噬掉他的魂魄。

    如果不是我逃的够快,对方又恰好中途放弃,恐怕我已是个死人。

    临仙镇,柳如焰几人神色严肃,皆是仰头注视寒柱之中的日月。

    灵气形成的浪潮拂过,柳如焰回头看了眼皱眉沉思的雷霸天:“掌门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突然感觉到《大灭魔典》的气息,探查大灭封印却未发现任何纰漏。”突然出现的敌意,雷霸天不由得警觉。秦霜语大劫将至,有正一门众人相助,自是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但人心难测,如若众人抵御天劫之时,有强敌出现,干涉一二,那秦霜语前途就难料了,之前驱赶赵灵王也是有此意。

    “掌门之意甚是。”柳如焰点点头,世事难料,未雨绸缪总不是坏事,“既然如此,那便由雷掌门携各长老出手抵挡天地大劫,我在旁掠阵吧!”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被太上长老柳如焰的说辞搞得无言以对,正一门顶端战力均在此处,谁人敢来摸老虎屁股,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师兄师姐帮助师妹渡劫,理所应当,但身为师傅,却作壁上观,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众人虽心中腹议,但也只能捏鼻子认了,与师叔柳如焰讲道理,那是铁定没戏。不过他们却是将这笔账都算到了掌门雷霸天身上,谁让他没事儿提什么大灭!

    “咳咳!”雷霸天感受到众师兄弟骇人的目光,干咳两声化去尴尬,高声道,“布阵吧!”

    言罢,化作一道雷霆逆势而上,冲向遮天光柱,而后随意选择一方位凌空而立。三长老燕知弦亦紧随而起,依照北斗之位居于天玑位。剩余六长老在柳如焰催促的眼神中,亦是破空而起。赵无极身形一晃,化作一黑一白两道火焰飘向天枢。诸葛惊涛双目一合,念动而甚至,已然出现在天璇。齐言身显一柄利剑,随手一指,寒光一闪,剑于人皆是出现在天权。晏无涯轻咳一声,摇摇晃晃,缓步走向天空,如同爬楼梯一般,每一步皆有花草为伴,最终停于玉衡。楚流河双掌一挥,袖袍中流出两条蜿蜒小溪,溪水流淌至开阳。不知何时,步云惊已然出现在摇光。

    长老或立或坐,遥相呼应。

    诸葛惊涛遥望步云惊,赞叹连连:“我们师兄弟中,若论速度,怕是无能能与步师弟相提并论。”

    黑袍之中传出糯糯之音:“诸葛师兄谬赞,有掌门师兄在,师弟我只能屈居第二啦!”

    “哈哈!自然自然!”

    几位师兄弟比论之时,雷霸天从来不再考虑之内,强得令人发指!

    楚流河收了双掌,聚溪水于袖袍,冲着齐言道:“齐师兄之人剑合一,每次见到皆是惊艳无比,不知师兄何时能展示一番天人合一之境啊!”

    齐言收剑回鞘,叹了口气:“唉!难难难!难于上青天!”

    ……

    雷霸天望着师兄弟们相互吹捧,老脸一黑,正欲出言阻止,一声厉喝先行响起。

    “都给我严肃点!”众人举动,让柳如焰很是恼火,虽说集众人之力,区区阴阳之劫举手可破,但渡劫的可是秦霜语,柳如焰唯一的徒弟。

    雷霸天咂咂嘴,将口中的话憋回去,抬头望向愈发明亮的日月。日月仿佛是蛋壳,其中翻滚跳动的金乌和玉蟾随时可能破壳而出。

    “北辰!”

    雷霸天大喝一声,灵气狂涌而出,化作星光射向漆黑天空。

    此声如同号令,七长老收起玩笑之心,屏息凝神,发神念,牵引灵气破体而出,皆是化作星光,追随北辰而去。

    “天枢!”

    “天璇!”

    “天玑!”

    ……

    远远望去,遮天寒柱包纳日月,八道接天星光于寒柱外围封锁整个空间。

    阴阳之劫乃是天地大劫,而九天星辰亦是与天地同源,故此刻无法借助星辰之力对抗阴阳之劫,只有以身化道方能阻挡。

    雷霸天八人此刻既是星辰,而星辰此刻亦是八人。人既是大道,大道既是人,以身合道,护元神肉身不灭,是为踏破,踏破天地之牢笼!

    就在此时,日月剧烈颤抖,金乌、玉蟾即将破壳而出。

    “呀…呀…”

    “呱…呱…”

    神兽嘹亮之声于黑暗之中清晰无比,贯穿大千世界,充斥所有角落。

    三足金乌振翅而飞,环绕太阳,似留恋出生之地。三足玉蟾张开巨口,吞吐不息,似要吸食贯穿天际的八道星光。

    三足金乌,黑色羽毛映出火红之色,流光熠熠,漆黑双瞳喷出紫色之火,诡异异常。三足玉蟾,白玉之体,温润优雅,吞天之口开合间月明月暗。

    某一刻,金乌和玉蟾自太阳太阴猛然脱落,如同陨石一般,向着大地坠来,目标赫然便是玄冰之中的秦霜羽。而太阳与太阴仿佛失去什么,变得黯淡无光。

    这一刻,天地震动,黑暗之中,恐怖的隆隆声自天空传来,万物瑟瑟,宛若世界末日降临。

    金乌扇动翅膀,无数火球从天而落,化作无尽火雨,此乃太阳真火,无物不融,无物不化。玉蟾大嘴一吐,玄水自九天而降,此为太阴真水,可冻万物,可溺万物。

    本是阴阳二极,水火不容,此时此刻,为诛灭偷天之人,相安无事,水与火,阴与阳,交融互化,相辅相成。

    “阵起!”

    粗犷之声响起,七长老双脚挪移踏七星方位,双手或勾或捏或弹或崩结奇异印法,星光愈法凝实,宛若八根支天之柱。

    雷霸天吐出一口浊气,右手剑指,凌空而划,一道雷霆隐如夜空。

    七根星光支柱缓缓挪移,勾勒出北斗之状,赵无极、诸葛惊涛、燕知弦和齐言四人组成斗魁;晏无涯、楚流河和步云惊三人组成斗柄。斗柄遥遥指向位于北辰位的雷霸天。

    天罡北斗阵现,与铺天盖地的真火真水相撞。

    “嗡——”

    大阵一颤,亮起微薄星光。星光虽弱,却生生不息,顷刻间消融水与火,并逆势而上,冲着无穷无尽的真火真水而去,冲着三足金乌于三足玉蟾而去,冲着晦暗的日月而去。

    神兽有灵,被反将一军,两兽仰天长啸,太阳与太阴之光凝结成两滴水珠滴落,没入两兽头颅。

    两兽威势陡然增强,三足金乌煽出之火显出金乌之影,三足玉蟾所吐之水携带千万玉蟾。灼热之气与阴寒之力交织、流转、融合。

    自下而上的星光与从天而降的水火再次交锋,两者你来我往,犬牙交错,势均力敌。

    “噼噼啪啪!”

    “叮铃哐啷!”

    似烈火烹油之音,又似金铁交鸣之声。

    雷霸天远望一眼天际,又斜眼瞧了瞧无所事事的师叔柳如焰,皱眉道:“师叔啊!此次阴阳之劫似乎过于强大,师侄用了一份力道,竟然不足以灭杀!”

    “呵呵!”柳如焰脸色一黑,阴阳怪气道,“我可说过了!都怪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害的我徒儿走火入魔。不然哪来这么多事!”

    如果不是双手不空,雷霸天都想抽自己两大嘴巴,没事儿招惹斤斤计较的师叔干啥?

    念及于此,雷霸天陡然发力,多使上一分功力,象征北辰的光柱随之扩大,更加明亮凝实。

    雷霸天一人之过失,害得七长老跟着受苦。感受到北辰加强,除却燕知弦,六人纷纷在心中暗叫一声倒霉,灵气喷涌而出。

    有了八人支撑,大阵中亮起的星光不再暗淡,而是耀眼明亮,于天空之中的金乌玉蟾不相伯仲。

    漆黑的地平线上,亮起光芒,仿佛旭日初升。

    与此同时,太乙门,太乙殿,数十盏烛火摇摇晃晃,昏昏暗暗,白发老道双目微合,一柄残破玉剑悬于头顶。

    大殿外广场,一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徐徐而行,男子眉清目秀,身形屹立,气宇轩昂。男子走进殿内,对着白发老道躬身一拜,忧心忡忡道:“师尊,正一门行偷天之法,实乃入了魔道,我太乙门为正道魁首,自当阻之!”

    老道如何看不出徒弟的心思,想趁着正一门内部空虚,以天地太乙图覆灭之,借以扰乱雷霸天等人心神,从而破坏正一门人突破。

    正一门自上次大难之后,实力回复之快,令天下所有人不安。

    天地太乙图乃是太乙门镇派之器,可攻可守,守可化为天地大阵,与天地融为一体,无可破灭。功可借天地之力为,倾覆而下,无可守御,特别是针对借助天地之力而成的法阵,正一门天罡北斗亦在此列。介时,本是守护门派的天罡北斗反而会变成屠戮门派之器!

    但!

    可世事如此简单吗?雷霸天阵斩天仙一幕犹在眼前,老道迷蒙双眼中尽是骇然。

    况且修为高深者,自修法则,自成天地。此去仅仅只是剿灭底层弟子,无法伤及正一门之根本。

    白发老道双目微张,看着恭敬的大弟子,长叹一声:“君儿!何为天地?”

    君儿眼中容不得沙子,此必将成为修行之劫难啊!

    年青男子未加思索,脱口道:“天在上,地在下;天为阳,地为阴;天为金,地为木;天性刚,地性柔。天地合而万物生焉,四时

    行焉!”

    “何为人?”

    “天生地养,钟灵毓秀。”

    “何为正魔?”

    “正者,顺天地之道,奉人伦之德,反之则为魔!”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男子之言于大殿之内久久不散。

    对于徒弟之答,老道未做回应,取下支离破碎的玉剑,于身前一点,空间破碎,拳头大的黑洞出现在老道于男子之间。黑洞一张一合,宛若邪魔之口。大殿之内空气一震,似找寻到宣泄口的洪水,倾泄而涌。摇曳的烛光亦是朝向黑洞,仿佛下一刻便会脱离杯盏。

    老道一指黑洞,苍老悠远的声音响起:“此处是天地否?”

    男子注视黑洞,脑海中翻过参阅古籍文献。黑洞之内称之为虚空,而人生活之所为实空,或称现实。虚空显然应由天地所化,但其内阴阳混乱,五行错杂,刚柔缺失,万物不能存续,四时亦是无有,此与天地之论自相矛盾。

    “徒儿不知。”

    老道以玉剑割破手指,鲜血落地发芽,顷刻间化作一能说会笑的手指大的小人。

    “此是人否?”

    撒豆成兵之术,修为底者以之驱使傀儡,修为高者却可溶血成人。此人神识、灵性皆具,与真人一般无二,是修真者身化万物的基础。太乙门有一太上长老,便是此法所化。

    “徒儿不知。”

    老道伸手于地,诱得小人爬上手掌,而后小人走到手指伤口处,化为殷红鲜血返回老道体内。

    “此为魔否?”

    “徒儿不知。”

    老道大袖一挥,黑洞内长出一条柳树枝,须臾之间,柳树枝便长得堵住了黑洞。老道执剑一斩,树枝断,黑洞消散,空间平复。

    “既然不知,那便去想想,下月十五,为师需要知道你心中所思所想。”

    “徒儿遵师命!”

    老道起身走到大殿门口,眺望擎天寒柱与八根星光支柱,喟然长叹:“证天地之大道,争一线之生机!”

    天地昏暗,不知昼夜。

    天罡北斗阵内,星光大盛,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冲破火与水的封锁,化作条条锁链缠住三足金乌于三足玉蟾。

    金乌厉声而鸣,扇动翅膀,欲飞向太阳,但三足被星光锁链牢牢锁住,不得上升分毫。而那玉蟾借助水柔之性,三足泛起水之光泽,竟然挣脱了束缚,转身欲跳向太阴。

    “孽畜哪里逃!”

    柳如焰见此,低喝一声,身体中窜出鲜红烈火,烈火顷刻间笼罩全身,隐约显出昂首长鸣的凤凰之姿。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凤凰振翅,逆空而上,冲入七星大阵之中。三足金乌见火凤凰袭来,像是遇见天敌一般,疯狂挣扎,星光锁链却是越缠越紧。

    “困兽犹斗!”

    火凤凰扑仰天长鸣,扑向三足金乌,两只锋利的爪子抓住金乌翅膀,一拉一扯,竟然生生将其扯断。

    金乌疼痛难当,“呀呀”惨叫不止,扑腾身子,仍旧想要回到太阳。火凤凰哪会给它机会,抬起翅膀,对着金乌闹大扇去,将其打得头晕眼花,而后又补上一脚,揣向七星大阵之中。

    举手投足间收拾了三足金乌,火凤凰化作一道烈火,追上快要进入太阴的三足玉蟾。而后唤出一道血红烈火之墙,将太阴和玉蟾分割开来。

    玉蟾触及火墙,白玉皮肤顷刻间被烧的漆黑。玉蟾“呱呱”直叫,正欲逃向太阳,那道遮月火墙仿佛是一张大网,直接将玉蟾套住。

    火凤凰故技重施,张开翅膀重重拍响玉蟾脑袋,将玉蟾打落七星大阵。

    雷霸天等人仰望师叔柳如焰威风凛凛,两爪两翅膀解决两只神兽,皆是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出。

    太彪悍了!太野蛮了!与修真者完全就是两个路数。

    “此时不镇,更待何时?”

    漆黑天空传来柳如焰怒号,八人不由得低下头。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排除心中杂念,雷霸天长舒一口气,这便是最后一步,将太阴太阳之力封如秦霜语体内。待得秦霜语将这股力量完全炼化吸收之日,便是突破飞升之时。

    “七星封灵!”

    大阵陡然缩小,不甘就此泯灭的金乌与玉蟾化作两道阴阳之气,左冲右撞,做垂死挣扎,欲图破坏大阵。但这却是落了圈套,两兽剧烈挣扎,力量很快便消耗殆尽。最后发出两声哀鸣,身体与神识灭尽,只余下纯粹的阴阳之力。

    大阵缓缓下降,压碎玄冰,熄灭烈火,悬于秦霜语头顶。

    “刻!”

    柳如焰自天而降,裹挟罡风,双掌重重拍下,将大阵打入秦霜语识海!

    须臾之间,遮天寒柱,化作寒气散于天地之间。雷霸天八人缓缓收回灵气,八道星光支柱亦是随之缩小,暗淡,最后无影无踪。

    “噗!”

    昏迷之中的秦霜语眉头紧锁,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正在经受冰火焚身之苦。

    柳如焰抱起秦霜语踏出一步,返回太上峰,留下累死累活的八人。

    就在此时,消失已久的光芒重新返回世界,喧闹嘈杂,惶惶不可终日的万物回复平静。而抬头望去,炽热的烈阳依旧孤独的挂在天空,仿佛刚才一切皆是幻觉!

    但被抹去的临仙镇,与遍布废墟的玄冰烈焰,证明那就是事实。

    是梦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