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守望

非天夜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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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区十八层:

    海水一瞬间冲进十三层, 统战部七层, 十三层,十四层三个楼层玻璃碎裂,随着不断下坠, 压强逐渐增大,隔板扭曲变形, 轰轰声接二连三,扭转凹陷。

    大量的海水冲进安全通道, 楼梯间的人还未来得及躲避便被淹了进去, 骨骼爆裂,颅腔被压扁。

    海水倒灌的瞬间张岷冲上十三层,那一瞬间到处都是人, 拥挤在楼梯间里, 人群发疯地朝上挤,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张岷暗道糟糕, 马上一跃而起, 朝楼梯扶手下侧身一翻,从十四层翻到十五层,再翻下十六层,到处都是人,头顶巨响越来越近, 汹涌的海水犹如咆哮的巨兽一路直冲下来,张岷飞身一扑冲进连接十六层的通风口,下一刻水流推着他直射出去, 在狭长的通风口内撞了几下,摔在地上。

    海水哗哗声注入十六层,张岷狼狈起身冲过走廊。

    “警报,警报。”电子女声响起:“应急系统开启,所有通风口关闭,请向最近的安全通道撤离。”

    张岷冲出过道,拐角处一声尖叫,和一个女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张岷忙把她拉起,诧道:“枫桦?”

    通风口一关,十六层的水登时停了。

    那女人正是谢枫桦,站在齐膝的水深里发抖。

    “张岷?”谢枫桦道:“你怎么在十六层?安全通道能走么?”

    张岷抬头看了一眼,谢枫桦跑出的地方正是统战部信息交流中心,喘着气说:“不能,被注水了。”

    “跟我来!”谢枫桦拉着张岷跑向走廊尽头的电梯间,刷了卡进去,说:“这是信息中心专用的小型电梯……给记者们送资料用的。”

    张岷一入内便疯狂按电梯的按钮。

    “只有你一个?”张岷说。

    谢枫桦喘着气道:“北安全通道进水,南走道还是好的,其他人都从南走道跑了!有只怪物卷了进来……决明呢?”

    张岷脸色苍白,答:“不知道,我们朝两个不同方向走的……他走的是南边,谢天谢地,一定没事。”

    张岷:“只要这次决明安全……我就……”

    谢枫桦道:“张岷你别紧张,一定没事的。咱们从裕镇都逃出来了,还怕这点小麻烦?对吧。”

    谢枫桦笑了笑,张岷也笑了起来。

    顶端一声巨响,电梯上行停了。

    刹那间电梯轰一声下坠,谢枫桦大声尖叫,张岷马上道:“抓稳——!”

    吊绳断裂,小型电梯从十米高处拖着隆隆巨响坠了下来,轰一声坠进水里,海水消去了冲力,谢枫桦昏了过去,张岷猛地咳出一口血。

    电梯在海水里缓慢下沉,水位上升,冷水一激,谢枫桦醒了。

    张岷喘息着抬头,海水冰冷刺骨,越漫越高,他抬头看,一拳击开电梯灯板,爬了上去,把谢枫桦抱上来。

    谢枫桦头昏脑胀,摇摇晃晃地站在电梯顶上。

    到处都是哗哗的水流,张岷咬牙拆下电梯上的一根铁棍,撬开高处的门,爬进第十八层——中国军方机械研究所。

    谢枫桦不住咳嗽,第二道门是开着的,打开到一半停电了。

    他们穿过第十八层,进入工房中央,张岷四处看了看,试着去开电源。

    “机械研究中心应急电源系统启动。”女声提示道。

    整层楼的灯全部亮了起来,女声:“防御机制开启。”

    到处都是砰砰声响,上百道门接连关上。

    张岷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说:“现在……我看看电梯,有专用电梯……”

    他打开电梯开关,手指还没碰上去,远处一声闷响,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张岷:“……”

    谢枫桦:“……”

    张岷:“不是短路,我……还没碰到它。电力系统好像又全毁了,这下麻烦了。”

    谢枫桦勉强点头道:“我……可以作证。不会赔偿太多的。”

    第六区,十层:

    一群小孩自发地过来,决明埋头按蒙建国教的,给手枪上子弹,说:“都坐吧。”

    十名学生沿墙坐下,蒙建国看着他们不作声。

    “你爸爸呢。”蒙建国摸了摸决明的头。

    决明:“在想办法救我啊。”

    蒙建国说:“亲生父亲。”

    决明摇了摇头,蒙建国说:“妈妈呢?”

    决明说:“不知道,我爸说他把我捡回来的。”

    蒙建国点了点头,说:“我儿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像你镇定,太浮躁。看你的衣兜。”

    决明还穿着蒙建国的大外套,厚,温暖,踏实,他把手揣进兜里,摸到一张照片,拿出来看了看。

    上面是蒙建国年轻的时候,让蒙烽骑在他的脖颈上。

    决明侧头端详蒙建国,和照片作比较。

    蒙建国知道他想什么,一哂道:“老了吧。”

    决明摇头道:“现在比照片好看。”

    蒙建国四十六岁,成熟,稳重,对着百姓彬彬有礼——尤其对女士。那风度简直是少女杀手,他就像蒙烽一样坚毅可靠,却不像蒙烽一样年轻浮躁。

    决明说:“蒙叔保护了我们很多人。”

    蒙建国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吴双双带着蒙烽的信前来,蒙烽以无情得近乎陌生的笔触,要求父亲善待自己逃亡途中的同伴,自己则留在前线,将为国捐躯作为交换的代价。

    蒙建国看了这封信很久很久,认真阅读名单,最后亲自写了条子,交给民生部去协调,当时就有张岷和决明两人。

    “这是他应该做的。”蒙建国说。

    “哦。”决明答道。

    安静。

    片刻后决明开口:“你希望我说说他吗。”

    蒙建国:“……”

    决明:“如果你给我一只熊猫,我就把认识他到现在的经过告诉你。你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对吧?”

    蒙建国:“你是不是跟着一个叫刘砚的人,学会这招的。”

    决明:“白松狮狗也可以,要大只点的。”

    蒙建国:“你说吧,熊猫不敢保证,松狮问题不大。”

    决明搭着郑琦的肩膀,开始回忆从认识蒙烽到住在永望镇的一点一滴。

    同一时间,潜水艇接近深海,伸出通道桥,轰隆一声嵌入第六区建筑的底部。

    “开始行动!”鼻青脸肿的赖杰打手势,三名鼻青脸肿的成员各将武器准备好。

    “祝你们成功——”潜艇广播器中响起声音。

    赖杰带着队员们跑过回廊,开启废料排放槽,呜呜声响,巨型垃圾倾斜斗缓慢上升,潜艇桥离开。

    大门轰然关上,蒙烽抛出一个小型发光灯,吸附在高处。

    众人仰头眺望,高达十米的空间内,四面充满铁锈的围墙环绕,被海水腐蚀得锈迹斑斑。动力排污涡轮挂着粘稠的垃圾。

    脚下厚厚一层污泥,蒙烽走了一步,军靴踩碎试管,发出轻响。

    “我靠……”闻且歌以枪口挑起涡轮叶片上的东西,那是一个人的断手。

    “别乱动。”赖杰背着手,双脚略分,修长身材在灯光下显得挺拔而颀长,他转头以红外线镜片扫视周围。

    刘砚道:“这里不行,得换个地方,从涡轮进去。”

    “进吧。”赖杰道:“蒙烽打头,我殿后。”

    众人进入涡轮桨内,那是一条深邃的圆形管道,内里湿润而滑腻,不知有多少生化废料,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呛人。

    主管道尽头又分出十六条管道,赖杰选了第六条,这里通向十九层最靠近电梯的一间实验室,管道内静谧,不知何处传来的水滴有节奏地滴落,每数秒一声轻响,在黑暗中犹如啮咬精神的怪兽,压抑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赖杰开口,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

    “你们去过香港吗?”

    “没有。”蒙烽不以为然道:“老子从来没去过,有机会还想出国呢。”

    “现在可不是出国了。”闻且歌在队伍末尾说:“咱们在公海了。”

    数人笑了起来。

    赖杰道:“当兵那会老想着去香港买个iphone5,没机会去,也没钱。”

    “后来怎么了?”李岩笑道。

    赖杰专心看着排污管深处,在冷光灯管的照明下继续前进,嘴上说:“最后终于有一次机会去了,但你们那会还没加入飓风队……”

    这是特种部队队长的职责之一,蒙烽也受过这一类训练——在封闭式空间内执行任务时,队长需要不时开口,令队员们缓解精神上的压力。

    闻且歌与李岩,刘砚都没受过正规训练,赖杰说话时确实有效地减轻了他们的紧张感。

    “丧尸潮爆发后,飓风队的第一站就是香港。”赖杰的声音在幽深的管道中回荡:“弹丸之地,六百万人口,到处都是丧尸……所有你想得出的地方全是丧尸。维多利亚港,中环……密密麻麻的,求救的人很多,活死人更多。驻港部队的军营,新界的地铁站……那场景实在是壮观。”

    “后来呢。”闻且歌问。

    赖杰:“飓风队五个人,死了三个,包括队长。第一战就差点全军覆没。刘砚,你出过国吗,你知道印度有多少人口不,印度那么一丁点大的地方,丧尸潮爆发的时候,才是佛经上说的恶鬼地狱……”

    “蒙烽,你的理想是什么?”闻且歌问。

    蒙烽说:“以前想过,有机会的话,赚到钱,带着老婆走遍全中国。到处走走,看看,去旅游。”

    李岩笑道:“现在也差不多了。”

    蒙烽笑了笑:“也走过不少地方了。”

    黑暗里,李岩以手肘碰了碰闻且歌,问:“闻弟,你的呢?”

    闻且歌道:“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

    刘砚:“你皈依天父了么。”

    闻且歌笑道:“天父是谁?我逐渐成为自己的信仰了。你呢,李岩?”

    李岩道:“一切安定下来以后,想和枫桦去找个农场,像你们的永望镇那样,种种田,过点悠闲日子。”

    赖杰走到排污管尽头,说:“会有机会的,你俩是编外人员,疫苗的三次效力消失后,国家会发一大笔钱,让你们回去过好日子,大家都打起精神,我要打开废料槽了。”

    废料槽挡板开启,轰隆一声赖杰摔了下来,就地一打滚起身,扫视四周,蒙烽跃下,二人背靠背巡了一圈。

    头顶整齐地排放着生化实验台,它们原本被固定在地上,此刻头下脚上,天花板上散落着碎裂的培养皿与试管,烧杯残骸,实验室里形成一个十分奇特的空间景象。

    电力无法开启,赖杰抛出照明吸附灯后,整个实验室里充斥着绿光。

    “暂时安全,可以出来了。”蒙烽道。

    “你看那里。”赖杰以枪口指着敞开的大门:“有东西经过。”

    门旁挂着不少粘液,蒙烽掏出小刀刮了点下来:“是那玩意了,是怎么过去的?”

    “我倒想亲眼看看。”赖杰嘴角嚣张地翘了翘。

    “排污管道里钻进来的。”刘砚道:“我觉得这里不太安全……能换个地方么。”

    赖杰示意稍等,与蒙烽开始调查门后,刘砚把箱子放在一张高脚转椅上打开,第十九层的平面地图与十八层区别甚大,上千个小型实验室犹如蜂巢密密麻麻相连,簇拥着中央巨大的独立计算机电子系统。

    刘砚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了一眼。

    四周墙角有不少凌乱的装置,他的专业领域不涉及生物,大部分叫不出名字,但那一刻,他感觉到一个密封的铁罐子里有什么东西。

    “这不是好习惯,刘砚。”蒙烽道:“把那玩意放下,你rpg游戏玩多了么,一进新地图就喜欢摸墙角偷物品。”

    刘砚放下那个罐子,转身取出一个小型精确探测仪,打开。

    嘀嘀嘀嘀,探测仪回报生命波动,铁罐子里有微弱的生命反应。

    刘砚捡起它,放在房间中央,改变穿透射线扫描。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图案,刹那满背冷汗,脸色苍白。

    “你发现了什么。”李岩问。

    “一个胚胎。”刘砚颤声答道。

    实验室里一阵恐怖的静谧,生命探测仪声音停。

    “被β射线杀死了。”刘砚说:“快离开这里,这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事……”

    赖杰马上离开实验室,大部分都锁着门,蒙烽撞开其中一扇,是个行政办公室,翻倒的桌下躺着一具全身带血,头颅被撕走的尸体。

    蒙烽抓着它的脚把尸体拖出去,扔在一边,赖杰砰砰几枪击碎脚下天花板的日光灯槽,确认通风口处,闻且歌掏出几个锁,把通风口牢牢拴上。

    “闻弟留下保护刘砚。”赖杰道:“这里设立临时据点,李岩跟我们走,我们去找通道!”

    闻且歌把桌子扶正,反锁上门,刘砚在桌上打开铁箱,开启定位器。

    三个光点散进十九层通道,刘砚看着屏幕不吭声。

    闻且歌站在一旁,埋头翻钱包,抽出一张纸看了看。

    “闻弟,那是什么。”刘砚眼角余光瞥见,却不转头:“蒙烽,你靠近a主升降梯了,注意你的背后,有一条很长的走廊,别被偷袭。赖杰小心你的头顶,有通风口。”

    闻且歌一手按着通话勋章的麦,答道:“信。”

    刘砚:“谁给你的?李岩,你最好走快一点。章鱼是冷血动物,没法探测。”

    闻且歌:“一个朋友,很重要么?”

    刘砚耸肩道:“随便问问,好奇而已,你可以不回答。”

    闻且歌说:“你猜猜?”

    刘砚拇指按着麦,狡黠一笑:“谢枫桦。”

    闻且歌:“……”

    “怎么猜到的?枫桦和你说过我?”闻且歌蹙眉道。

    刘砚心想:因为你按着麦,不想让其他的队友听见我们的对话,赖杰,蒙烽都不会关心这个,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李岩的女朋友。

    但刘砚没有说破,随口道:“嗯。”

    闻且歌紧张道:“她说了我什么?”

    刘砚笑了笑:“你先告诉我信上说了什么。”

    闻且歌答道:“没什么特别的。”

    刘砚:“她也没说你什么特别的。”

    闻且歌:“……”

    过了一会,闻且歌道:“她只是鼓励我。还在永望镇的时候,你知道的,我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

    刘砚:“你早就赎罪了,闻弟,别再想那个。”

    闻且歌点了点头,又问:“枫桦提到我?她都说了什么?”

    刘砚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幸蒙烽及时救场。

    “刘砚!”蒙烽道:“我找到通道了!所有人向我这里集合……不对!”

    砰砰砰声响,通讯器里枪声震耳欲聋,紧接着一发□□轰地抛出,爆破声清晰可闻。

    “蒙烽!”刘砚喊道。

    许久后通讯器里传来蒙烽的声音:“没事,刚才那玩意你一定会喜欢的……炭烧鱿鱼须……都过来吧,向我这里集合,上十八层。”

    刘砚收拾箱子,与闻且歌出了行政办公室,赖杰与李岩朝着蒙烽所在地方集合。

    十八层:

    枪声,爆破声震撼了整个第六区,头顶的地板微微摇撼,扑簌簌朝下掉灰尘,张岷抬头看了一眼。

    “有人吗!”张岷喊道。

    “估计有人来救咱们了。”谢枫桦说。

    张岷四处看了看,谢枫桦说:“好像是从南边传来的?”

    张岷起身道:“去看看。”

    研究所最深处的独立工房,门关上一半便停了电,张岷勉强挤过门缝,把谢枫桦拉了进来,这里是个很宽敞的空间,中间摆放着一台巨大的机器,两只机械臂凝在半空。

    十层。

    蒙建国蹙眉辨认着脚底深处传来的动静。

    “有人来了吗?”一人问道:“是来救我们的?”

    蒙建国说:“有人来了,但不一定是救我们。”

    “为什么!”马上有人道。

    蒙建国朝郑琦说:“可能是你爸爸,他们要到第一层去,把气囊打开,第六区会浮上海面,我们所有人都能得救。”

    决明说:“我们要做什么吗?”

    蒙建国手指摇了摇,示意对面的幸存者稍安:“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