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个宝贝

凤阿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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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试题目泄露之事,不容小觑。

    那位穿红袍的国子祭酒和礼部尚书相熟,离开酒肆后,拿着书籍,快步寻到礼部尚书,询问科举试题的事情。

    结果得知,这次试题,不过就她与礼部尚书,还有定题的圣上知道。

    也就是说,几乎不存在泄题的情况。

    她觉得心惊,将书籍给礼部尚书看了遍。

    礼部尚书吓得直接坐到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无碍,试题重选一份。”祭酒道,“这书中给的题目虽多,但全部避开便好。”

    两人不敢声张,花了半日,誊抄这本书,对着上面的题目,挨个排除,最后又做了两份试卷。

    回家之后,祭酒倒头躺在被褥上。

    然而因白日太紧张,她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中全是那本《科举必胜指南》。

    这书说起来真是稀奇。

    起初她还以为是有人泄露题目,后来仔细一想,那题目下的解答,全部都是大逆不道、胆大妄为的。

    不仅敢说孔老夫子坏话,还敢对前段时间发生的大事进行批评。

    若真是偷题的小贼,怎么可能有这种气魄?

    但若真是自己猜的题……短短一册,就能猜中所有题目,这人当真是太危险了……

    一定要在这人写出下一本书前,找到这个人!

    许珍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牵肠挂肚。

    她白天洗完衣服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以为自己感冒了,匆匆回屋子加了件外套。

    小叫花还在劈柴。

    许珍凑过去蹭功德点,顺带和她聊天。

    角落柴火一堆。

    许珍说:“你已经劈了十日了,三十铜,换算一下,也是不少钱了。”

    小叫花道:“太少。”

    许珍说:“和十两比自然少,你知道我那十两赚了多久吗?”

    小叫花停下动作看她。

    许珍看到她这动作,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说话,小叫花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自己,眼中倒影只有自己一人,当真是让人十分舒服的。

    许珍傻笑起来。

    笑了会儿,告诉她:“赚了二十年。”

    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原主的功劳,如果这钱都是许珍赚的,她当初也不会这么舍得花出去了。

    小叫花继续低头劈柴。

    许珍道:“你别不理我啊,我一个人说话太没意思了。”

    小叫花道:“你不必,每日陪我。”

    许珍笑着说:“我哪有每日,你是不是嫌我烦?你要是嫌我的话,那我走房间里去,远远的看着你。”

    小叫花手部动作停顿。

    半晌,才又动作起来,说道:“不必。”

    许珍没懂小叫花说的是不必远远看她,还是不必继续陪着。

    她正要问。

    小叫花重新说道:“不必进屋。”

    “那就好。”许珍很开心,“你终于话多些了,我们现在算是一起过日子,你要是一直话这么少,我还挺为难的。”

    小叫花不理她了。

    许珍闲着无聊,跑进内屋拿出一本书,给小叫花念:“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礼记·经解)

    从经解篇翻到问丧篇。

    许珍见上面写“孝子亲死,悲哀志懑”,想到小叫花已经离世的父母,便没有再念下去,将书合上,换了一本继续。

    第二本书,开头便是仁义篇。

    许珍念着念着,有些困。

    小叫花忽然问道:“什么是仁?”

    许珍靠着藤椅,揉揉眼,道:“就是爱人。”

    小叫花道:“不懂。”

    许珍道:“就是出于真情实感,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小叫花问:“那心肠歹毒之人,追寻真情实感,亦可成仁?”

    许珍头一次听小叫花说这么长的句子,惊讶片刻,忙解释:“当然不行!仁只是一部分,君子需要学会仁、义、礼。礼就是规范仁的规则和途径,做不到的话就不算成仁。”

    小叫花沉默,收起剑,站起身看向许珍,低声问道:“你救我,是为何?”

    她似乎是进入变声期了,声音雌雄莫辨,比平日多了丝震慑力。

    许珍托腮,拖着根竹条在地上乱涂。

    她懒得编故事,实话实说道:“虽说是救你,但同时也救了我自己。”

    这句话落下,后院内安静片刻。

    小叫花端坐片刻,转过头看着许珍,认真的看了很久。

    她眼中有波光晃荡,像是深海中落下明亮投影,因为天生桃花眼,给人深情的错觉,却又因眼角的刀疤,让人心生怜惜。

    明日悬在高空,逐渐向西偏移,将原本躲在阴影之下的两人,照射出斑驳模样。

    小叫花呼吸跟着日移,同样渐渐变得凌乱。

    她眉头微蹙,神情依旧淡然,然而眼神晦暗,暗的毫无边际。

    她看着许珍,像是沙漠行人,热切的看着一滴水。

    最后,她低垂眉眼,对着许珍,非常缓慢的、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我的命,是你的。”

    矮墙外,挑担吆喝声响起:“卖——饼——咯——”

    喧闹声与风声纷涌而至。

    许珍被卖饼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没听清楚。

    她回神后忙问道:“你说什么?”

    小叫花摇摇头,没有回答。

    她将手中的小剑递给许珍,剑鞘上,镶嵌红绿珠宝,这是她先前不曾让许珍见过的。

    许珍没接,询问:“这不是你的剑吗,给我干什么?”

    小叫花道:“是我满月时,阿母做的。”

    “满月的时候做武器?你们胡人的习俗还真奇怪。”许珍笑道,“但肯定有特殊意义吧,你给我干什么?”

    小叫花伸手,又往前递过来。

    许珍琢磨了会儿,恍然:“你是想还钱吧?”

    小叫花面色不变,抬着手,执意要让许珍收下。

    许珍摸摸她头,说道:“你可真是个实诚人,以后肯定会被人欺负。”她说着,为了不让小叫花失望,还是收下了这把小剑。

    她将小剑放入衣襟,小剑冰冷,贴身摆着,让她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小叫花这么点年纪,是怎么做到成天拿着个冷冰冰的小剑的。

    她拍拍胸口,说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小叫花看着她,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吃完午饭,小叫花端着碗筷清洗。

    许珍回房午睡。

    侧身的时候觉得胸口有硬物,摸了摸,发现小叫花给自己的小剑放在里头,便拿出来看。

    这把小剑是真的好看,剑鞘的花纹并非随便拼凑,而是形成牛羊拜天的形状。

    剑鞘右下角刻了个章,红艳艳的,写的似乎是“荀家”。

    许珍看完后,将小剑放到枕头下,没由来的有点心神不宁,在床上翻滚了会儿,满脸哀怨的爬起来,出门继续找工作去了。

    街上依旧是热闹的人满为患,大多是穿着素色衫裙的女子,涂抹浓妆,在外面闲逛。

    当朝民风开放,男女地位平等,同性之风开放,颇有魏晋感觉。而许珍所在的江陵,更是十足多情,这个地方依山傍水,河堤载满柳树,春日撒柳絮,夏日飞柳枝,在前朝作为京都,如今依旧能隐约见到奢靡之风。

    可说到底,如今江陵也不过是个乡下地方,商贩众多,却大多是小门面,不需要学徒助手。

    许珍正在路上走,走了半天也没见到招工的。

    快走出集市时,终于远远的瞧见一名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在墙上贴广告。

    她快步走上前查看广告内容,见上头与先前青龙山书院的招工令差不多,只是将招短工,换成了招教书先生。

    再看落款,又是青龙山书院。

    太有缘了吧。

    许珍立马想到了系统任务。

    她懒得管什么脸面,直接凑过去询问那名贴广告的:“你们招先生有什么要求吗?”

    那人看了许珍一眼,粗犷的声音响起:“没什么要求啊,能教就行,现在年轻先生太娇气了,被气两句就跑,老先生又抵不住学生闹,书院都只剩两个教书先生了。”

    那人说完,继续往前走,去贴广告。

    许珍跟在后面问:“只剩两名?那你看我可以吗?”

    那人粗着声音问:“你会什么?”

    许珍道:“六艺都会点。”

    那人有些惊奇:“有文书吗?”

    这里的文书便是毕业证、工作证明之类的东西。

    原主曾经是名儒生,考过童生,后来还当过一段时间女先生。

    这几日许珍出门找工作,一直把文书带在身上,见那人问了,就掏出来给他看。

    那人接过去,见许珍还当过两年教书先生,便同意了。

    两人走进茶馆,直接签了契书。

    许珍看到上面的月薪一贯钱,激动的喜极而泣,和这人道谢,接着拿着契书跑书院报道去了。

    青龙山书院坐落半山腰。

    许珍好不容易爬上去,在书院门口瞧见山长正在石桌边喝茶。

    她招手用力喊:“山长!山长!”

    山长回头一看,瞧见许珍,一口茶水喷出来:“怎么又是你?”

    许珍挥动契书:“我来当先生。”

    山长震惊,跑过来抢契书:“哪偷来的?”

    许珍道:“我凭本事签的。”

    山长想撕契书,被许珍抢回去牢牢护着。

    山长忙说:“不行不行,你不行。”

    许珍问:“为何不行?”

    “就你?”山长道,“得罪尚书子孙是小事,可是别的事情,你说你文章都念不通顺,怎么教人读书?”

    他想到先前,许珍在雅集上朗读辞赋出丑模样,就觉得不可思议。

    这年头竟然还有不识字的?

    而现在,这不识字的竟然还妄想当先生?

    山长越想越愤怒,说道:“赶紧滚出去。”

    许珍一点都不慌,挥挥手中纸头道:“我有契书。”

    山长气的拍桌子,心想,赵先生那不靠谱的老糊涂!怎么也不挑挑人!胡乱就签契书?

    契书具有大庆法律效力,若是违背,可以一路告到长安去。

    山长不想犯这么大的事,企图让许珍知难而退。

    他想了想,问道:“你既然想教书,准备教哪一科?”

    许珍道:“都行,我都会些。”

    山长诧异,没想到这个字都念不通的,竟什么都会些。

    再想到先前许珍能在尚书孙女那占上风,他猜测:这人难不成真有学识?

    山长略微抱了点希望,摸小胡子问:“你,诗书礼仪会吗?”

    许珍干脆的回答道:“不熟。”

    山长问:“长垛马射会吗?”

    许珍道:“不熟。”

    山长问:“时政星象可会?”

    许珍道:“不怎么熟。”

    山长沉默片刻,拍案怒道:“你什么都不会还想教书?!”

    他被气到了,正想找人把许珍轰走。

    许珍拿着契书在他眼前晃了一圈。

    山长没办法,最后只好咬牙切齿,含恨道:“既然如此,你便先跟在赵先生身边,帮他管理子弟吧。”

    许珍应道:“好。”

    山长不想再看到许珍,转身离开,离开前,放心不下,又转头骂道:“要是让我知道你误人子弟,祸害他人,我就告官!”

    许珍想到自己得到工作,还完成系统任务,心情不能更好。

    不管山长怎么骂,她都笑嘻嘻道:“好好好,没问题,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职业素养,再烂的学生,我也会让他们好好上自习课的。”

    见许珍这么热情,山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沉默片刻,说道:“不,其实你只要……顺着学生想法便好。”

    许珍愣了愣问道:“为何?不是管教吗?”

    山长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书院之中,有好学生,也有坏学生,好学生不用多说,而坏学生能进来,必定是家中有一定能力的。”

    许珍听了,似懂非懂。

    山长见她神色茫然,便又补充:“你要去教的那个班,便是坏学生较多的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