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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小子都姓林?”白雄起停下指节敲击茶几玻璃面的动作,像是想通了什么,放松地靠向沙发背。
“啊?”秀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雄起说的两个小子是林墨言与林平,随即点头道,“林平我不清楚,这是听林墨言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白雄起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秀珠,我记得你说的那个地方,并没有书店。”
“那我去的是……”不知为何,秀珠心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惊讶。
“你已经想到了,不是么?”白雄起好整以暇地瞧着秀珠,“你呀!当局者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但凡是书店,便是最清高的文人所开,即便他们口中说得再冠冕堂皇,所追求者亦不过钱财罢了,自然多在闹市人群中安家落户。你仔细想想,你说的那家书店,除了你与那位所谓的店主,可还有别人进出?”
秀珠细细翻捡记忆,发现除了她与店主林平两人之外,竟是再没有在店里见过其他人。秀珠有个不知是好还是不好的习惯,一旦开始看书,定是会放十二分的心神进去,完全忽略掉周围的一切。林平有跟秀珠类似的习惯,坐在桌子后面安静得有些过分。所以,秀珠一直觉得那里异常清净少人。
她喜欢去那里,与其说是为了那些书籍,倒不如说是为了那里的宁静。满室的书架书册书香,会让她觉得整颗心褪去了浮躁,沉浸在一种类似于铅华洗净的剔透感中。若是她真的想要书,即便国内市面上没有,相信只要她跟着白雄起提,白雄起也会想办法帮她从国外带回来。但在自己家里捧着书读,跟着在林平那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这跟许多爱书的人心情一样,家里有再多的书,仍是喜欢逛图书馆与书店,秀珠也是如此。
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跑了将近三年,一直以为是个书店的地方,竟是个彻底的乌龙事件,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紧紧皱着眉,秀珠一脸的古怪,“这么说,三年来我都是在私闯民宅?”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
第一回走进那间屋子的情景,秀珠已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午后,她原是邀了宋语彤、蔡嫣然游园,到了时间,这两人却都有事不能来了。见着天色尚早,她又还有游性,便独自一人沿着街道慢慢晃荡,不知怎的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侧过头一眼看去,棕红色油漆的木门打开着,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可以清晰地看见书架上满满的书籍。那时她定是惊奇又惊喜,这么一个偏僻少人的地方,居然有一家书店。然后,她顺理成章地进去了,被淹没在书籍的海洋里。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门口那唯一的一张桌子后,坐着一个捧着书的青年男子。而那个青年男子,她倚着书架看了整整一下午书,最后抱着一本《傲慢与偏见》,坐在地上靠着书架睡了过去,居然都还未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这之后,秀珠成了那里的常客,慢慢地也与林平打声招呼,林平对她多半不理不睬。现在想起来,林平对着她抱怨他不开门的事儿,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了那张“本店书册概不出售外借”的纸条,以及后来那些贴在门口表示“歇业”的纸条?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这些纸条写得太过随意敷衍,却原来人家根本是写给她一个人看的。
秀珠每一回喊林平店主,他从来没应过,却也从来未拒绝过;每一回去他那里,他亦从来未曾赶过她,以至于后来虽有种种不合理,她先入为主的印象已经太过深刻,再加上这么一个地方对她的吸引力,竟是完全将之忽略了个彻底。
宋语彤一直讨厌看书,蔡嫣然更喜画画与摆弄花草,秀珠曾经想邀请她们同往,奈何这两人都没有兴趣。所以,她们只知道秀珠常去一家书店,却不知到底是哪家书店。秀珠出门对着白太太交代的时候,也仅仅提到书店,而没有具体地址。就这样,除了偶尔送送秀珠的司机,她都是一个人去林平那里。
一个能立刻解释清楚,却从来没解释过,一个先入为主,只以为是个特别的书店,这误会自然也一直延续了下来。
没有名字,没有招牌,常常歇业,店主不爱理人,店中书册一概不出售外借,果然是好得很!
那边白雄起见着秀珠神色变幻,想起来她方才的描述,也是觉得好笑,“估计那时候人家是看你年纪小,又是个爱书的,便不计较你冒冒失失闯进去了。”
“那他也不能这样耍我!”秀珠恨得牙痒痒,这林平看着一副老实木讷的模样,竟完全是装的么?指不定那时候他正在心里偷偷地看她笑话呢!“他要是跟着我说清楚,我难道会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定要借他的书看么?”
既然是私人的书房,那一排排书架摆的,搞得那么像书店,不是讹人是什么?
白雄起哈哈大笑,“这只能怪你自己糊涂,怪得谁来?”
“哥哥,你怎么一直抓着林平不放?那林墨言的事儿,你不担心?”白雄起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竟是半点担心的神色都不见。秀珠忽然想起来之前白雄起问她那两人姓氏,有些明白过来,“哥哥莫非知道他们的身份?”
“姓林,有能力置办起那样一间书室的,北京城又有几家?”白雄起慢慢分析道,“只有两家。一是外交部的林总长家,二是林司同林公家,林总长家里那几个小辈,我都见过,可能性不大,再对照你方才说的那两人的情况,自是要着落在林公那里。若真是他们家,事情就好办了。”
在这个方面,秀珠分析与整理的能力便远远逊色于白雄起了。虽则这几年她一直跟着白太太应酬,也算对北京城上流社会的情况多有了解,却仅限于女人之间的闲谈八卦,并没有多少真正实质性的东西。白雄起有时候倒是会提到一些,但白太太与秀珠毕竟是女子,他说那些只是当个说笑消遣的话题,哪里会事事巨细地教给秀珠?
白雄起说的林部长,秀珠倒是听说过,只那林司同之名,却闻所未闻。能得白雄起尊称为“林公”,这林司同定是位德高望重了不起的人物。
“林公?哪个林公?”
“说起林公,便不得不提林松诚。”
“林松诚?现任北京大学校长?”这个世界有一点比较奇怪,历史走向跟着正史差不多,但那些个大人物的名字却又似是而非。像现任北京大学的校长,此时原该是陈独秀,而在这里却是个叫林松诚的。
白雄起点了点头,“林家一直是书香门第,早年乃是科举出身。林公属于最早一批的洋务派,相信‘师夷长技以制夷’,之后京师大学堂成立,他曾连续担任校长一职,林松诚正是他的侄子。林家素来低调,但绝不可小觑,如今各个部门担任要职的,不少都进过京师大学堂,见了林公要喊一声‘校长’。”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证明林平与林墨言是林家人,这天下姓林的多了!”
“这天下姓林的确实不少。”白雄起看了秀珠一眼,不理会秀珠的反驳,“可林松诚的独子,名叫林平的却只有一个。”顿了顿,又续道,“林公的独子是第一批出国留洋的学生,一直留在国外未曾回来,多半是早早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