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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十二月廿三，正是腊八节的时候。
盛南栀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去楼山寺祈福上香待满一天。
往年都是盛铭陪她去，今年便只有陆铖了。
下人们清点着东西，毕竟要在外一整天，盛南栀又是个娇气的，严嬷嬷总担心小姑娘在途中受苦。
严嬷嬷如今老了，便是那些年轻仆从跟着，她心中很是不放心。
再加上今日确实有些冷，京城还下了许久未见的大雪。
她将盛南栀扶上马车后，对陆铖道：“少爷，今日天气着实不好，还得赶紧上路。”
马车上厚厚的帷常将外面的寒风挡着严严实实的，马车宽而大，铺上细软暖和的毛毯。
周围几个角落还放着正烧得火热的铜炉，用的是顶好的无烟炭，只需要偶尔开窗透透风即可。
盛南栀衣裙是粉白夹袄的，看着水灵可爱。
她手上正捂着汤婆子，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
陆铖怕盛南栀无聊，递了一个话本子给她，“栀栀看吗？”
“哥哥读嘛！”盛南栀躺在软垫上懒洋洋道。
两人一个像是没骨头，一个腰身挺拔，坐得端正，仿佛背影都像一座无法翻越高山。
陆铖低沉性感的声音读着与他极其不符的话本。
读着读着陆铖眉越皱越深，抬眸看向盛南栀，似乎真有些不解，“栀栀平日都是看些什么。”
怎么这般荒谬！
什么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与公主的那些爱恨情仇？她追他逃直到大将军放下心结，终于开始喜欢公主的甜宠文。
盛南栀正听到精彩的时候，被陆铖这么一打岔就更好奇了。
她想将书拿到自己手中，自己看。
可陆铖将手向后偏了偏，不让盛南栀再继续看下去了。
“我就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哥哥快给我看看嘛！大将军到底有没有和公主在一起啊？”
“没有。”陆铖薄唇微启，淡淡说道，“大将军战死沙场，公主在和亲的路上自杀而亡。”
盛南栀显然不信，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难过，“可是阿雪给我说是甜宠小说的，还是一个好结局！”
书上倒还真是好结局，最后还生了三个娃。
可陆铖一眼就瞧出来是改编前朝司马将军的故事。
司马将军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得不征战沙场，可惜死在敌人的折戟下。
公主也永远埋在了西沙里。
陆铖冰冷的语言，让盛南栀都傻了眼！
按照这样的剧情走向，难道不是幸福地在一起，还生了宝宝吗？
盛南栀都快难受哭了，她真是太倒霉了，看的话本子不仅背刺她，还没有售后第二部了。
陆铖不知小姑娘们都是感性的生物，尤其还在这样的年纪，一想两个相爱之人没能在一起，盛南栀都快要哭了。
虐死她了！呜呜！
看见盛南栀眼眶微湿，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一时有些后悔，于是又道：“其实还有……后续的？”
说得陆铖都快要怀疑自己了。
盛南栀起身，眼眶红红，两颊生晕，仿佛他再不说点什么，小姑娘下一秒就要哭了。
陆铖从来没觉得这般棘手过。
他现为刑部侍郎，关过不少人，审过不少撬不开的嘴，听过无休无止的惨叫，用过最狠毒的刑罚。
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头疼，他该怎么圆回去？
“哥哥说啊，后续是什么？”盛南栀小声地催促道。
“后续是大将军和公主其实是……是假死，为的就是能永远在一起。”陆铖虽在说谎，但声音淡然，很让人认为只要是他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
盛南栀有些兴奋地点点头，“我就说嘛！相爱的人是会永远在一起的。”
陆铖眼神微沉，盯着盛南栀的眼睛看了看，才轻声道：“笨蛋。”
等众人到了山上，雪才小了些，夜幕逐渐降临，盛南栀看着分外熟悉的楼山寺，扯着陆铖的袖子，“哥哥到了！”
方丈带着人出来接，他们眉眼带着出家人的慈悲，手中拿着佛珠，随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辛苦了。”
盛南栀眉眼弯弯，也双手合十道：“方丈好！”
方丈笑了笑，长须白眉也跟着动了动，“今年长这般高了。”
陆铖站在一旁对方丈颔首道：“方丈好。”
这时突然从大殿中走出，一个穿着袈裟的高大男人，他神色冷淡，没有出家人眼中的慈悲。
周围弟子均双手合十，恭敬喊道：“天佑师叔好。”
天佑是出家人的光头，可显得相貌更加的凶，他视线看向陆铖，眼神微变，端详了许久，才道：“施主，竟有帝王的命格。”
方丈神色微变，只道：“我那师弟有些糊涂，施主不要介意。”
陆铖看向远去的天佑后，朝方丈微微点头，“自然。”
楼山寺不能让家仆跟着伺候，于是仆从有条不紊地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了下去，等将一切收拾好才离开。
盛南栀净完手后，便去殿堂下抄书去了。
陆铖被天佑拦在了门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
天佑道：“你命格奇特，除了有帝王之相以外，还有灾星入宫，殿堂里施主还是不要进去为好，毕竟佛门乃清净之地。”
两个旗鼓相当的男人对视着，陆铖淡淡道：“命，握在我手上，不在你手中。”
天佑抬眸，最后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便匆匆走了。
陆铖看着恢宏亮堂的殿内，看着盛南栀的背影，像一座不可翻越，永远挺拔的高山一般守在殿门口。
殿堂内供奉着塑着金身的宏伟佛像，威严沉闷的鸣钟响起，空中是佛寺特有的香烛味。
盛南栀每下的一笔都很认真，爹爹说过今日抄书是为了祈福，为下辈子的娘亲祈福，也是为家人祈福，需要认真虔诚。
等盛南栀抄完后，小和尚递给她三炷香。
盛南栀跪在蒲团上，看着佛像随后闭上了眼睛。
一愿家人安康，二愿天下太平，三愿哥哥消灾消愁，平步青云。
随后盛南栀起身，将香烛放进了香烛里。
转身时鸣钟再次响起，小和尚轻声说道：“阿弥陀佛。”
盛南栀与站在殿外的陆铖视线相对，盛南栀写了多久，陆铖便等了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雪，陆铖的肩头已经落上一片白。
陆铖轻声喊道：“栀栀。”
而此刻命运的星盘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