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新生活

扫雪煮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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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瑞光走的时候没拿布袋, 李惜文提醒她爸:“罗叔叔的东西忘了。”

    李大海拿着布袋追上去,两个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半天, 罗瑞光年纪轻点力气大点扯赢了,留下袋子跑了。

    袋子里是两只铁罐装糖水杏子罐头。

    李惜文爱新鲜杏子的酸和甜, 对泡在糖水里的杏子不感兴趣。李大海和曹月英是节约惯了的人,女儿不爱吃他们也不舍得吃, 这两只罐头在李家的碗柜里住了好长时间,最后成了探病的礼物。

    从前邻居后找的老婆有没有怀孕这种事情, 就算李大海很开明, 他也做不到和女儿无话不谈到这种程度,再说自己家的女儿他是信得过的,他女儿没可能因为帮方文初出气故意骗人。所以他也没有和女儿再谈这个话题,只是叮嘱女儿不要和人家说, 他自己都没和曹月英说。

    宁家亲戚有猜偷存折偷保险柜是刘美好勾结从前的相好做的, 有猜是宁东找亲戚做的。前者固然感情上偏向宁平涛, 愿意给他帮忙。后者觉得宁平涛就只有宁东一个儿子, 老子这么不靠谱, 就当提前把家财给儿子了,肉都烂在锅里管它是哪个锅呢。以后宁东肯定是有大出息的人, 就是他没有出息方家也得罪不起, 他们要么摆出不管闲事的姿态, 要么会稍微表态可能是刘美好勾搭外人做的。这两类亲戚对宁平涛的态度有区别,对宁东的态度就很一致了,遇到有人说宁东的话不好听, 都很维护他,最后这个事情传来传去就只剩一种说法:刘美好的相好欠人家一大笔钱要被债主剁手脚。刘美好为了替相好还债偷了宁平涛的存折。

    罗瑞光去找领导汇报,再去查问刘美好的怀孕时间。反正刘美好没去过医院也没看过中医,她说肚子多大就多大,别人都反驳不了。

    越来越怀疑是刘美好勾结外人偷盗他存折和保险柜的宁平涛很清楚,他现在说孩子多大被公安记录下来,未来这个记录就是他有没有对刘美好耍流氓的证据。刘美好报的怀孕时间是在他们领证以后,他在这一点上完全赞同刘美好,态度特别坚决。

    肚子看上去确实有,怀孕时间两口子都确定。刘美好的孩子真是宁平涛的,她的嫌疑真的就没有那么大了。孔兰兰也是真能经得住调查的,查不出她有问题。

    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和刘美好接触过的人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调往外省,再查下去出差的花费巨大。这毕竟是个财物失窃案子不是人命案,放着人命案不去抓抓这个没有意义嘛,领导的领导并不支持继续调查,罗瑞光自己又不是宁教授的亲戚,又要去平京上大学,也没有再坚持。

    反正罗瑞光去了平京之后,这个案子也没说不查,但是以前查的人都被安排去查别的案子,事实上就等于没人查了。

    宁平涛凭一己之力去催根本催不动。

    真正心疼宁平涛财产损失巨大的人,除了宁平涛自己,也只有刘美好和刘老太孙宁静这三位。

    宁老头也心疼儿子的钱财没了,不过他更心疼孙子受苦受穷,还要向方文初传达宁家有多看重宁东、他有多疼爱孙子的信号。所以他老人家在宁东回平京前悄悄把他藏下来的老底子给三个儿子加宁东平分了,没通知宁平涛。

    然后宁老头带着小儿子那一份,宁东带着亲爷爷给他的那一份,做伴搭火车去平京了。

    方文初从前有母亲那边留给她的股份红利,积累下来存款不少。公私合营的时候她也不念那份挂名经理的工资,股份全都换成银行的存款。她的存款利息本来就足够她随便花,再说宁家老宅就在市郊,大伯三叔有什么吃的喝的都不忘往她这里送,宁家的亲戚们也经常送来家里的出产。方文初过日子其实是不怎么花钱的,宁平涛的那点工资她都不稀罕要。

    别人家能养一家人甚至几家人的工资在宁教授那儿只是零花钱,他过的自然舒服。

    可是家都分过了,宁平涛在平京在沪城的房子都不给兄弟和侄儿们住,兄弟们田地里的出产菜园子里的菜再送去宁平涛家那是不可能的。亲兄弟都看不惯他不给他送东送西了,亲戚们当然也不好送什么。

    所以现在宁教授吃饭穿衣交际应酬,一切的一切开支都从工资里出。

    刘美好也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人,票不够用就要买高价,再加上刘老太买东买西总要虚报一些中饱私囊。纵然宁教授月收入两百多真的很不低了,宁家的日子愣是让刘美好过出了贫贱夫妻的劲头。

    刘美好自问她没有做过偷盗家财的事情,再加上肚子实装更加的理直气壮,伸手要钱也要的气壮山河。

    宁平涛只是在公安面前一力强撑刘美好的肚子是他的种,心里其实很怀疑他被戴绿帽,再加上他的工资都不够他自己花用,他哪里愿意多给家用。

    刘美好吵闹的厉害他就不回来住,刘美好不顾颜面在学校跟他吵架,回到家里他渐渐开始用巴掌讲道理。

    孙宁静在花园街读初中,她的脸就是宁家和睦的晴雨表。

    李惜文给方文初写信,很认真的说一些学校里和生活中好玩的事情,也会经常添几句类似“今天看见邻居孙同学脸上有巴掌印,也不晓得是不是她母亲打的。听说她母亲为着讨家用被丈夫打了呢。”的话。

    知道那对贱.人过的不好,方文初看信的心情很愉快。

    方家给方文初在南海市安排了工作,她有了新的朋友和新生活,渐渐的李惜文在信里不再写隔壁孙同学她都没有察觉到。

    李惜文写给宁东的信一半内容转述方文初的情况,四分之一是邻居家的动态,还有四分之一的篇幅曲折劝慰宁东:方老师开始新生活,她现在很开心,你应该为她高兴。你自己也要有自己的新生活之类。

    她给哥哥们洗脑洗惯了,给宁东洗脑真是不太费劲的,反正上辈子看见过的鸡汤改头换面使劲灌呗。

    鸡汤这东西,不管毒不毒,吃下去心理是舒服的,吃惯了就常常想吃。

    宁东给李小妹写信也蛮勤快的。他要躲避秦月枝的追求,那自然连秦月枝的朋友梁超英也要避开,和梁超英同班的邢兰州他也就同时避开了。于是他和李小妹经常通信的事情,李家人都知道,方家人也都知道,只有邢兰州不知道。

    每半个月一次小考,一个月一个月考都是李惜文静静的装~~~的时间。

    包括罗瑞宏在内的全体同学,在文化课考试上被李惜文小同学无情碾压已经很习惯了。好在李小同学在体育方向不是不可以超越的,所以一个带一群,整个高三毕业班的体育测试成绩真是好得不得了。

    这种你争我赶的学习劲头激励着花园街中学高三毕业班的全体师生。到了七月底高考完,大家从考场出来,估分都觉得自己能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愉快。

    同学们打起背包,带着席子去市郊的农场参加劳动培训,气氛之友好和谐之团结热烈,真是让其他学校的师生眼红。

    真正下地干农活李惜文不拿手。

    上辈子就不提了,这辈子她家没有田地,哥哥们下地上山给自己家干活、帮亲戚干活的时候她还小,她是留在家里看门煮饭的那个。这几年进了城,她也只有机会种种菜,菜园怎么搞她完全会,田地里的农活就是个花架子了。

    不过这个问题完全不是问题。

    别说城市家庭出身的高中毕业生,就是农村一路考上来的高中毕业生大部分家境都不差,勉强供一个高中生的家庭,那肯定这个家庭就不会要求高中生做除了学习之外的其他事情。供得起几个高中生的家庭不是农村干部家庭也是真有钱,这部分人的生活水平往往比城市的干部职工家庭还高,学生本人在家里下地干活的也很少。

    除了真正农民家庭出来的一小部分同学,大家干活时的表现都差不多。

    李惜文干农活的花架子在同学堆里真心不突出。她观察了两天,估计政审她是没有问题的,也就不强行刷分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齐省做为高考大省,高考之前还有预选考,把确定高考无望的人刷下去一批。真正能参加高考还会落榜的人其实不太多。能来参加这个培训的男同学女同学心里都有数,除了一小部分人不管好孬都是可以继续往上读的。

    所以李惜文小同学满脑子只想着好好干活的时候,他们和她们中间的一部分人,要么把地下的对象关系公开,要么就很迅速的看对了眼,把同学友谊发展成了对象关系。

    刘部长家的小儿子很有想法,但是和他一样有想法的男生还有几个,以前大家就经常路上相遇,还有两位在丝瓜藤下打过架,大家对对手的情况都很了解。第一个凑上去找李惜文说话的男同学马上就被人喊走了。后面哪个男同学想找李惜文说话,都没有把话说完整的机会。

    李惜文总结了一套连招对付大侄子们:不管人家说什么都摇头或者面无表情,万一大侄子没被人喊走,那就换她马上走开。

    七八月份热的要死,正常人比如李惜文在紧张繁忙的工作和学习之后就只想躺着。

    可是硬是有人能把炎炎夏日过成春意绵绵,李惜文每天都要被迫参观大侄子大侄女们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其实路人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友谊来往,真心眼累。

    眼累也就算了,偏偏那群荷尔蒙突然分泌过剩的大侄子们酷爱神出鬼、没就差扒厕所墙头向她显示存在感,李惜文的日子真是过的特别煎熬。盼录取通知书她都没有盼培训结束那么急切。

    平京。

    李春来找了几个月,总算找到了符合要求的房子。这所住宅原来是个正院带小偏院的格局,大部分房屋年久失修屋顶都塌了。

    原来的房主人几年前平京解放的时候跑去了港城,在那边已经安家立业。这几年华侨回国投资实业的很多,他跟风回平京看看,到底胆子小的,托给亲戚照看的房子塌的不像样子也不敢修理收租,索性卖掉。

    正院只有三间正房能住人,南房和东西厢和耳房都只剩半边墙了。后罩房也塌了半边。院子倒是很显大,后罩房那边还有一眼水井。偏院的院子也不小,正房和西厢房也塌掉了,现在只有两间东厢房能住人。

    又大又破烂的院子只有几间房可以住人,房主又不肯拆开来卖,急着住的人也不是很愿意买,李春来收到消息赶紧过去问价,人家开的实诚价一千三百块,他就和李振国一起把两个院子买下来了,他要偏院只需要出五百块,李振国代表李大海要正院只需要出八百块。

    李振强暑假要去不知道哪个工厂实习,没有假放。

    李振华和李振国没有参加学校组织的暑假活动,放了暑假先在平京收拾了一个月的破房子,把两个院子都收拾的能住人了才回家。

    因为吴省去年出了拿假大学录取通知书去大学报道的事情。今年南方几个省的录取通知书寄送手续十分严格。所有学生统一填写学校做为收信地址。学校每天收到的信件都要登记,收件人还要和邮寄员都签字确认。领录取通知书的人必须带着准考证来,填表,填准考证号,班主任和校领导签字确定是学生本人才能领走录取通知书。

    这么一套手续走下来,再加上登在报纸上的录取名单可以参考,谁考上了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到的,谁陪着谁来领的都有记录。基本上就杜绝了冒领录取通知书的可能。

    李大海了解到流程之后,安心的和接替他的新主任办交接手续去了。

    二舅家的曹正道和小舅家的曹伟成绩都很可以,曹正道考虑到各种因素没有填报平京的大学,他的第一志愿是沪城的同沪大学,名单登报之后录取通知书很快就寄到了。曹伟报的是羊城的白云山大学,一样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李惜文领到平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比表哥们稍晚一些。

    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复习资料打成一个大包。

    跟曹月英回曹坡公社报喜的时候,她郑重地把这个大包交给下学期要上高二的曹正德表哥。

    卷子超级多的爱心大礼包,第三份!

    觉得自己未来两年不睡觉也写不完这些卷子的曹正德感动的差点哭了。

    好不容易才考上市一中初中部的冬冬才得意了一个月,大姨和小表姐回来他就得意不起来了。数一数时间,他参加高考的时候,只比他大几个月的小表姐正好大学毕业。

    小小少年好绝望,抱着表哥曹正德不顾形象地嗷嗷大哭,连外婆端来的炖鸡汤都阻止不了他的哭声。

    去年李大海根本没和向阳公社那边的人提李振强考上军校。今年他留在齐市守着家里的东西,曹月英当然不至于带着李惜文再去向阳公社报喜。她和娘家人相处了几天,照旧拜托二哥和二嫂给夏桂花按月寄养老钱,依依不舍的带着女儿回齐市。

    曹月英计划的再完美,再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的理想仍然是理想,没有实现。

    两位司机师傅接受工作安排到齐市来接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到门路买了二十多袋玉米面和十多袋大米,硬是把卡车车厢的空间占去了一部分。

    而且,这个天气太热了,小公鸡老母鸡在车上晒一天两天就会死。

    其次司机师傅说煤球什么的没必要带,他们两个人轮班开车,又不能为了做饭停车。

    在车上做饭?那还不是要淘米洗菜?停车买菜打水的时间都够去饭店买饭了。

    要是按照李惜文上辈子的脾气,这种接了单还要侵占顾客利益的司机她就直接叫人家哪来的回哪去。可是这个位面这个时代,人家单位能同意租车给你用就很不错了,占你一部分车厢位置怎么了?不服也得憋着。

    李大海和曹月英就只有憋着。

    曹月英把小公鸡分送几家和他们家处得来的邻居。老母鸡分送给几位家里有病弱老人和孩子的同事朋友。

    煤球和酱缸醋盐这类全都留给了邢家。除了箱子和衣柜之外的家具也都精简出来,胡阿姨挑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给杨市长家里拿去了。

    李大海买了一捆竹杆回来,搭配车厢里的防雨帆布扎了个防晒的车篷,这样粮食袋子堆了半车厢,柜子放两边,中间箱子拼起来再铺上被褥和席子,一家五口人挤一挤还是能坐下的。

    天气闷热,道路颠簸。李惜文觉得出了齐省可能会好一些。就没有想到,出了齐省地界公道就变成了石子路,卡车愣是开成了蹦蹦车!

    就这么一路蹦蹦蹦就算了,过江的时候是走的汽车轮渡,光排队就从下午排到半夜。轮渡边的国营小饭店里饭菜既贵又难吃,还不供应开水。好在曹月英没有把炉子和锅、烧水壶精简掉。等轮渡的时候李振华带着妹妹往上游走,捡了几抱干树枝干草叶回来点着烧水,用开水冲油炒面顶了一餐。

    过了江更惨,连石子路都没有了,走的是巨多坑的泥巴路。

    幸亏天气晴朗没有下雨,车子大颠着开了一百多里路到雷池县停下休整,他们全家才吃上一顿好饭。

    这个雷池县号称是县城,论规模远不如齐省的县城,连吴省的县城都比不上,横三竖二一共五条街,在县城这头都能看见县城那头。

    李惜文以为这个雷池县可能是这边最穷的县城了。没想过再过去几个县还不如雷池。

    泥土路进鲁省变成石子路,再走了几十里就变成了柏油路,卡车开起来就平稳了,速度也快很多。

    李惜文问她两个哥,“你们坐火车看到的也是这样吗?为什么这边两个省的区别这样大?”

    “解放的时间不一样啊,北方大部分地方都是这几年解放的。我们齐省是老解放区,农业生产和经济建设搞了十多年了。吴省不如齐省,不过在全华国来讲也算是很好的地方。鲁省虽然不是老解放区,但是它这几十年办了很多的工厂,经济也搞的很好,鲁城是和沪城齐名的繁华大城市。像我们动不动就说沪城的工厂产品好,北方人买东西就作兴买鲁城的产品。”李振华耐心的解释给妹妹听,“我们来之前打听过了,从鲁省过去还要走察省,那个路也很不好走。”

    “察省的路不长,就一百多里,很快就能走完的。”李振国安慰妹妹,“到开学还早,安顿下来我们带你去平京隔壁的卫城玩,卫城从前做过租界,号称二十里洋场,应该很有意思吧。”

    平京约等于上辈子的首都,卫城应该就是津城。

    李惜文现在乐观一点儿了,她上辈子也不是首都人,但是看过很多回忆老首都的杂文和散文,觉得平京应该像《故都的秋》里描写的那样韵味悠悠,有瓦蓝的天空和鸽哨声,有学唱戏的小哥哥穿着深灰色的长衫,在后海练唱“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

    她家的新房子在老胡同里,说不定院子里还有枣树呢。

    她开心的点头,“二哥你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卡车出鲁省在大颠和蹦蹦模式来回切换,李惜文都被抖麻木了。

    突然好长时间车不颠了,她掀开帆布往外看,在宽阔又平缓的河流那一边,类似帝国大厦造型的多层建筑矗立在河岸边,两边的码头上挨挨挤挤都是大木船,看上去是很繁忙,就是感觉和齐市的码头比落后了一点。

    李惜文正想说:平京好像还不如鲁城呀。卡车从马路开下岔路,居然,背对河流那边的城市。

    李振华呵呵笑,“那边就是卫城,平京快到了。”

    李惜文换个位置看卡车前进的方向,这条路上来来回回的卡车很多,还有一种和齐省吴省客车款式完全不同、车顶上装着胖胖的大罐子的客车,客车里的乘客都有一张兴奋脸。

    类似他们家这样,使用卡车搬家的人家不少。不过像她们家这样还搭了个篷子遮太阳的就没有。一家或者几家老小挤坐在火热的阳光下,蔫头蔫脑仍然不减兴奋和憧憬。

    就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发现了李惜文从帆布缝里露出来的脸,冲她笑的一脸阳光。

    李惜文也对小姑娘露出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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