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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不大的杂屋,两把破木凳,一张折了腿用土堆撑着的方桌,一个破了口的茶缸危险地摆在桌沿上,被挤占得有一小半悬空,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了,这屋子真可称得上家徒四壁,唯一值钱的东西正在桌上摆着,一幅刚刚起步的画作,和一只干涸的画笔。
房间的主人却没上得了楼,而是被拦在了楼下。
“鲁道夫,我们得谈谈。”
是隔壁另一家的女孩,年纪不大,只有一个人住着,但隔三岔五就有一个体面人过来看望她。
叫什么来着?鲁道夫忘了。
“算了吧,你们还是少和我扯上关系为妙。”他想一把把女孩推开,走上楼梯,女孩却纹丝不动。
“不是扯上关系,鲁道夫,如果你陷入了什么麻烦,现在就告诉我!”
女孩的脸板着,像是努力装出一副可靠的大人模样,也许是模仿戴安娜吧,总是热情地管别人的事,和港区的冷漠格格不入。
“真的,真的没有。该干嘛干嘛吧,我不值得你浪费时间。”鲁道夫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
“我给过你机会了。”女孩冷冷地说着,和他擦肩而过。
“如果你选了一条危及所有人的道路,你就会是我的敌人。”鲁道夫正要上楼,女孩又在他背后烦人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够了够了,你要真的这么讨厌,那就一起死吧。鲁道夫决定不再隐瞒那个魔鬼的情况,转身就把真相说出来。
“做不到吧?”魔鬼的笑声复苏在他脑海里,“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教过我一个简单的戏法,能避免祸从口出,这不就很及时地提醒我了么?”
做不到!做不到!鲁道夫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踩得木制的楼梯吱呀作响,他无法转身,无法回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在他背后,女孩站在阴影里,一条黑烟组成的蛇绕着她的手臂,探到她的唇边。
女孩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眉头一挑。
“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鲁道夫·安东尼奥。”
——
画家关上门,立即疲惫地坐倒在地上。
“哎呀呀,看看这位无良画家吧,雇主已经开了慷慨的薪酬,也为了画作的安全给他放假让他去解决现实里的麻烦,他是怎么回报我的呢?”
鲁道夫的口大大地张开,一些混着鲜血的口水淌湿了他的前襟,从这一滩水渍中,一个拇指大小的血色小人站了起来,一跃跳上了桌子。
“别呆着了,蠢驴!别以为你干的活计有多宝贵,像你这样的落魄画家,我在伦敦找到了一百三十七个!但也别以为你能偷懒,老子的每一个金镑都不是白花的!起来,你现在是只为画画而生的造物了!”
鲁道夫仇恨地盯着那个小人,忽然冷冷地笑了。
“魔鬼,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确信了一件事。”
小血人歪了歪头。
“这幅画对你非常,非常重要。而没了我,你根本画不出来,即使你能操作我的身体,但你自己不会画画,所以画出来的东西仍然不堪入目,对么?”
小血人赞许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不愧是立志逃出港区的好男人,但刚刚那些话可不是我斯利古德对你的求恳。”
鲁道夫浑身都像是烧灼了起来,一股剧烈的焦热感在他的血液里横冲直撞。片刻后,奄奄一息的画家爬了起来,双目却仍然炯炯有神,他趴在桌上,拿着干涸的画笔,蘸着自己口中淌出的血液,尽情地挥洒了起来。
“是我对鲜血圣杯的许愿啊,蠢货。”
小血人叉着腰,满意地扭着身子。
“对了,还有那个女孩,我好像是向圣杯许了愿,才能寄托在她身上,从苏守墨的手下逃出来的吧。她居然也在噩夜竞技场里觉醒了?区区一个神子计划的伪物,可为了不损伤这一处地脉,还真不能轻易地弄死她……试试分尸把她埋回土里?赌不起,再想想吧。”血人喃喃自语着,慢慢地跌成一滩血泊消失不见了。
——
草坪上,剑锋交错,发出轻柔的声响。
一方拿着双手齐握,长1.7米的德国双手剑,另一方则是拿着一长一短的双剑,长的是一米左右的英格兰短剑,短的是一把五十公分左右,带着夸张的碗状护手的左手剑。
查拉图站在斗剑双方的圈外,一脸迷茫。
等等,我们来这家不是为了调查和斯利古德相关的事件么?为什么一上来,这家的主人就拖着汉斯老爷子去比剑了?约翰·布朗先生倒是去调查了,但为什么把我丢在了这里?
可怜的乔治不是被他的画师侵犯了么?为什么身为父亲的乔伊斯看起来毫不在意?这种时候别说是比剑了,要是汉斯去找他玩万允屋内部流通的昆特牌说不定也能立马答应。
在查拉图出神的阶段,场上的局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双手剑猛地缠上了单手剑,破开了双剑绵密的防御,趁机中宫直入,两剑交并的地方擦出一片火花。左手的小剑急忙顶上来,用护手抵着双手剑将它向上格开。
双手剑却突然轻盈地画了道圆弧,绝妙地绕开了左手剑的格挡,在双剑剑士的左肩拍了一下。
“第七次,到此为止。”
里希特瑙尔放下双手剑,喘着粗气,眼里却仍然放射着兴奋的光。
“果然差的还远啊。”乔伊斯也丢下双剑,擦着额头的汗水。
“最后,垃圾,开始,不错。”老人无情地点评着,语气中却暗含赞许:“你的流派,【时间就是动作,动作就是对手的机会之窗】。乔伊,你剑短,动作应比我快,可最后,手够快,步伐垃圾。”
“抱歉啦,大师。最后看到你体力耗尽,总是忍不住想多拖一下。”乔伊斯捡起酒壶拧开,递给老人。
“天真。看在你出去旅行也没荒废剑术的份上,便饶过你这次,但下次可没有这么便宜了。”里希特瑙尔哼了一声,愉快地喝了起来。
乔伊斯扭过头,看向查拉图:“里希特瑙尔大师最后说的是德语对吗?能帮忙翻译一下么,查拉图先生?”
——
留老人自斟自饮,乔伊斯和查拉图并肩归宅。
“你喜欢剑术么,查拉图?”乔伊斯和善地问道。
“呃,抱歉。”查拉图诚实地回复。
剑术,大概是一种旧时代的东西吧,枪炮和蒸汽机统治世界的明面,神秘和疯狂统治暗面,查拉图觉得自己没有学习剑术的必要。
“我想也是,老爷子他非常孤独啊。”乔伊斯轻声感慨,“孤独地传承古老的知识,孤独地接受历代剑圣的认可,苏先生虽然能看出这份力量的价值,但他也不懂剑术啊。”
是这样么,所以汉斯老爷子才会经常在每天傍晚见到的一面中询问自己要不要跟他学剑?
乔伊斯看查拉图有些发愣,笑着摇了摇头:“抱歉,一时说了些胡话,请不要在意。我和你讲讲我跟托马斯·赫胥黎去澳大利亚考察的事吧,他这次可是满载而归,我们都说他说不定能凭这篇论文进皇家学会呢。”
“哦?你对我怎么认识他们更感兴趣?说来也奇怪,那年在南安普顿,苏先生刚刚听到我自报姓名,马上就说出了我们的家训呢。”乔伊斯·乔斯达兴致勃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