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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夜后，荣靖却再没有涉足鸣凤阁，药照旧还是让小福子送来，里面红花的量加大了些。</p>
倒是赵婉婉，我竟又再度见到了她。</p>
她疯了一样，手里死命攥着一根金步摇，神色失控，头上发髻散落下来，纠结炸毛，十足的疯子模样。</p>
赵婉婉冲进了王府里，府上的人都知道王爷拼死护下了她的性命，都不敢上前去阻拦，任她跑到水玲珑居住的碧苔苑，用手里的金步摇刺伤了水玲珑。</p>
水玲珑哭喊着尖叫：“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好不快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快啊——！”</p>
赵婉婉已失了素日的温婉与矜贵，眼里只剩下嗜血的杀意和仇视：“都是你！你害得我赵家家破人亡，荣靖竟然还护着你，你去死，去死去死去死——！！！”</p>
众人都畏惧的躲在一旁，生怕赵婉婉殃及池鱼，又怕伤到了赵婉婉，届时，荣靖会放他们不过。</p>
到底，荣靖为了赵婉婉，在风口上奔波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p>
赵婉婉忽然便停止了吼叫。</p>
水玲珑惊喜的瞧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庆幸道：“王爷——”眼里蓄了泪水儿，看起来楚楚可怜。</p>
荣靖没言语，手臂上被赵婉婉划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淋漓的。</p>
“都给本王滚下去！”荣靖厉声喝止那些围观的人群。</p>
水玲珑早吓得晕厥了过去，荣靖让人把她给扶了回去，自己则继续承受着赵婉婉的报复。</p>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救他们？”赵婉婉捂着嘴哭出声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呜呜低鸣。</p>
但她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p>
一下一下的扎进荣靖的血肉里，每一下手，都是瞧准了荣靖的胸口扎去的。</p>
可荣靖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p>
赵婉婉浑身是血，握着金步摇的手死命颤着，在荣靖的胸膛前翻搅着：“为什么没有人信我？为什么你还不去死？荣靖！靖王爷！你真是好深沉的心思！”</p>
我恍惚想起来，今日是他赵家在午门斩首示众的日子，这个时候，只怕已人头落地。</p>
我心头一动。</p>
不知怎的，脚下就走到了他们的身边。</p>
荣靖的脸上淡淡的，只是眼底有一丝的愧疚，然而并不明显，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脸色微变：“回去！”</p>
“哐当——！”</p>
我抬手止住了赵婉婉还欲刺向荣靖的手，夺过那金步摇，一下掷在了地上，发出一阵的清响。</p>
她难以置信的看我。</p>
“洛娥，你看到这个男人了吗？他手段很辣，心机深沉，今日他这样设计我赵家，明朝你苗疆就会得到更为惨烈的下场……”</p>
“啪——”我扬手给了她一掌。</p>
“你敢打我？”她瞪大了眼睛，“你个苗疆来的贱人竟敢对我动手？！”</p>
“丧家之犬，我为什么不能打？”</p>
我双手握紧：“你将他杀了，你赵家的人就会死而复生吗？不会！今日你把他杀了，莫说你走不出这上虞城，就连他为你保下的那些赵家奴仆，都会遭你累及。”</p>
“赵婉婉，谋杀皇亲，是大罪！”</p>
她怔怔地瞧着我，忽而面容扭曲，发出桀桀怪笑：“洛娥，你护他，时至今日</p>
，你还在护他……”</p>
赵婉婉终究还是被带了下去。</p>
穆云飞太过引人注目，过了好久，荣靖才把赵婉婉交到了他的手上。</p>
见到荣靖身上的伤，穆云飞骇了一跳：“她路上跑了，我一个愣神儿，没注意，就让她来惹麻烦了。”</p>
“但我媳妇儿说得对，靖王爷，你是真的狠，赵明怀那老头再怎么坏，这些年都帮了你不少，可你说把人……”</p>
荣靖没甚反应，穆云飞自觉没趣儿，也就闭了嘴，带着赵婉婉离开了。</p>
他身上还有伤，但荣靖不让请大夫，把赵婉婉今日的事情都给封锁了起来，只怕漏了风声。</p>
如今的赵婉婉，应该是一个死人，死在了断头台上。</p>
鸣凤阁里有不少的伤药，都是从前我用剩下的，这么些年，荣靖竟也没扔掉。</p>
他是不愿沾染这些的。</p>
我见他走了进去，径自从柜子里取出，熟练得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所有布局摆设都一清二楚。</p>
“这药不能用了。”我忍不住拦阻了他的动作，沉着一张脸，把那些瓶瓶罐罐都给撤下，扔了出去。</p>
我重新给他配了药，把他衣服脱了，露出那满是伤痕的胸膛，怵心刿目，把两盆清水都给染红了。</p>
清洗干净以后，我要给他上药，却被他止住了：“洛娥，你在担心我？你怕我会死？要不然，你今天为什么要站出来？”</p>
“荣靖，我怕你会死，你死了之后，就没人在大岳帮着娄高远，苗疆就会被有心人利用，落得一个比赵家还要凄惨的下场。”</p>
赵家，是一个家族，可苗疆，一国百姓，不是说来玩玩的。</p>
荣靖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认真的问：“洛娥，今日赵婉婉所说的，你当真不怕吗？”</p>
我怕！</p>
我当然怕！</p>
这些日子，我对他的惧怕，难道还不够明显吗？</p>
“我怕……荣靖，我怕极了，苗疆数万百姓，全靠娄高远与奸臣周旋，内忧外患，可两国开战，受苦的只会是百姓，你不会眼见着这些事情的发生。”</p>
我笃定的说着。</p>
赵家虽然被抄了，但荣靖四处奔走的那段日子，不仅是为了赵婉婉求情，还免了赵家一干无关人员的罪行，只是贬为庶民，三代之内，终身不得入仕。</p>
这是荣靖冷落我的这段时日里，我所打听到的一切。</p>
我用一切的事实来劝告自己，荣靖虽然做了种种令人发指的事，可他从来的目标，都只是背后的赵明怀，对于无辜，他还是怀有恻隐之心。</p>
推及苗疆，或许他会因为立场做出一些让人憎恨的事情，但是对于苗疆子民，他一定都不会伤害。</p>
我努力劝服着自己。</p>
过了良久，久到我的手腕被他捏得疼了，禁不住轻轻抽了口气，他才松开了手：“洛娥，我答应你，日后不管怎样，只要你一日还是靖王妃，我一定不会动苗疆半分。”</p>
都说轻诺寡信，面对荣靖这样沉重的承诺，我已经再不敢相信。</p>
我心中暗暗自嘲着。</p>
多年前，他曾辜负一个小女子的爱情期许，然而对于这个小女子，他又迟迟不肯放手，如今再次给她允诺。</p>
荣靖，这一次，你会不会又忘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