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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水岛空沉默良久方才开了口,脸上透出几许莫名,幽黑沉静的眸子似是茫然,“什么叫‘搞在一起’?”
我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眼角,心里一通猛嚎――――你丫还装自己是正牌国窖,要不要脸?!特么假醇是吧?!
两人就定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背景是角落传出来短促而凄厉的嘶鸣,半晌,眼见水岛空那副‘勤学好问’模样越发显得诚恳,我猛地扭开脑袋,脸皮重重一颤。
这这这,这人是真的某方面不谙世事呢?还是…演技精湛?
还有…让我怎么解释?我特么脑子进水才真的解释!
眼珠子上下左右寻巡,脸皮子忍不住…有些发烫。
劳资是个皮粗肉糙的流氓,说话荤腥不忌,此时此地,遇到不知是真是假的‘儿童’…
还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待要不吐不快,盯着那双俨然纯洁无暇的眼睛,总有猥/琐/现/行/犯的罪恶感。
卧槽!
沉默,沉默,沉默…
直等到角落那处的动静渐渐低下来,伴随而至的尖叫带出几缕奄奄一息的味道,水岛空才象是恍然回神,“住手。”
语气平淡无波,说话间他越过我身侧走向角落,仿佛思考片刻复又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带下去,下阶段实验开始前让她休息。”
‘她’?注意到水岛空话语中的特定称谓,我一怔,又猛地一惊――――话说回来,我怎么分辨出来的?
呃~心念一转,忽又恍悟,日语中的称谓,[他、她、它]是特别区分开的…话说…我似乎潜意识比反应快…这么一想…记忆可能真的有缺失。
然后…水岛空这般清楚那物的情况…别是那活尸生前…
我惊疑不定的打量正被那两名研究员驱赶着朝来处爬去的那物,试图从破烂不堪的躯体上寻出区分性别的特征来。
半晌,却是无果。
那物四肢着地,野兽般踽踽而行,围拢在附近的两名研究员不时挥舞手中黑色长杆,顶端爆出的幽蓝电光形成一个电网,那物行动稍加迟疑,身上就迸出烧灼的焦黑。
她/它?浑身剧烈颤抖着,头颅微微扭转,狺狺低吠中除却痛楚,还带着怯弱与屈服,行动间,背姿彷如夹着尾巴的败犬。
不多时,那物被驱入打开的那道出入口,两名研究员紧跟着入内,几秒钟后,墙壁嗡一声从两边朝中央闭拢。
室内只余得我和水岛空两人。
…………
收回视线,我定定看着水岛空,眯了眯眼,“为什么?”
“为什么?”他仿佛鹦鹉学舌般重复,清澈而又平静的黑眸漾出一丝不解,“秋子,我不太明白你的问题。”
倾身靠到我面前,目光细细巡视我,水岛空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神情竟是真的茫然,“你的遣词用句…”
停顿片刻,他弯起嘴角,“说起来,人类的语言结构真的很有意思,可以一语双关,又能够借用毫不相干的字词比喻某些特定行为。”
“让我好好想一想。”
――――尼玛!既然如此劳资就不打扰了诶~我朝天翻个白眼,返身就朝室内那张床爬过去,让他好生想明白。
才刚一屁股坐上床沿,水岛空跟着凑过来,站在离我两步距离的位置,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略略扬高色声线,似是…喜悦?
“你问我为什么那样对她?”
“那么…”我低头理了理一身皱巴巴的衣物,装作不以为意的反问,“你的答案呢?”
眼前这位无论是脑神经接驳错误,还是旁的什么坑爹原因,我都打定主意不理会――――劳资才不会被气得吐血,又不是我什么人,将来如何管他去死。
装可爱什么的…这点姿色还比不上…谁?!
手下动作不经意一僵,我皱了皱眉…刹那间,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是谁?!我理所当然认为无比可爱、喜闻乐见对方装无辜的…是谁?!
掀起一角的记忆转瞬间被浓雾覆盖,吉光片羽的零碎片段于我毫无意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腾,却在此时…
身侧空气一沉,水岛空紧挨着我坐下,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秋子你不记得了,她是我们联手的成就啊――”
我扭头斜了眼仿佛有些挣扎的水岛空一眼,挑了挑眉,“哦?然后?”
…………
水岛空眼神瞬也不瞬盯着我,用极是缓慢的语气,徐徐道来。
正如我所料,那物生前是他所熟悉的人。
――――水岛夕,他的姐姐。
当然,这指的是活着的时候。
旁的细节他一概模糊略过,重点突出的是结局:
死亡的水岛夕被‘伤心欲绝’的弟弟,和‘甘愿和他一同背负罪责’的秋子联手从冥府带回来,情节抄袭古代希腊神话中奥菲斯搭救爱妻一事。
后果也与奥菲斯忍不住回头导致永远失去爱妻相仿。
回来的水岛夕…变成那副不生不死模样,关键环节哪里出错,水岛空和秋子也不甚明了,只是用尽手段也无法令得水岛夕恢复神智。
他说得情文并茂,我听得浑身发毛。
一番冗长的言语之后,水岛空沉默下来,我抽了抽嘴角,颤巍巍举高爪子,作不耻下问状,“那么…我…哪里学到的本领?”那分明不是普通人该具备的生活技能吧?
水岛空抿了抿嘴角,神情蓦然化为悲凉,“秋子,你和我都是异能者啊~”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按到我的肩上,他侧身直视我,言之凿凿,“现在…你终于和我一样了。”
坑爹呢你!强忍住一掌扇过去的欲/望,我抿紧嘴角,直直回望。
良久,水岛空的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你不相信?算了――可是,姐姐这样…”收紧指尖的力道,他缓缓张口,然后…
图穷匕见。
“秋子一定有办法让她恢复的,对不对?”
“虽然失去部分记忆,但你的异能与生俱来,所学忘记得一干二净也应该依凭本能。”
…………
许是我沉默太久,水岛空的脸上露出几丝焦急神色,“秋子,我和你都无法推托责任。”
深吸一口气,我反手按住他的手掌将之摘下来,随即逼到他眼底,冷冷的回答,“杀了她,我们共同承担罪责。”
杀了她!都那样没尊严了,为什么不肯让她解脱?
我这个旁观者都不忍瘁睹,你呢?身为血亲的你…慈悲在哪里?
水岛空面沉如水,眸光闪烁不定,“没有其它办法?”
我眯了眯眼,据实以告,“那也是…唯一的补救之法。”
他的话虽然该打个折扣,那物的下场却有目共睹…她/它?必然是从鬼门关强制拖回来的戾魄附在某具身体内,且原本的死亡也并非自然抑或意外造成。
她/它生前遭遇定是极惨烈,否则没理由滞留鬼门关…只有挟着冲天怨气,生前又未有罪孽,方才可能逗留那处。
满身罪恶之人挟着怨气死后是会堕入饿鬼道,天道制约万物,不允许死灵随意入世,水岛夕那样的没有机遇逃离就徘徊冥府入口。
只有等到仇敌狭路相逢…黄泉业镜前一切水落石出,她消去戾气转入轮回,仇敌或许拘禁地狱赎完孽障,或许跟着转世,来生自然恶有恶报。
所谓前生债今世还,不然人家怎么总说‘不修今生修来世’呢?因果就是如此安排。
水岛空奢望拖回人世的恶鬼戾魄如常人生存,先不说我没那逆天本事,就是做得到…我也万万不肯施以援手的。
不是我铁石心肠,实在是怵目惊心…那活尸要养到这般境地,戾气深厚到稍微异动,黑杆所带符咒就迸发,过程中要填进去多少性命?
更可怕的是,那物的情况分明是被刻意豢养。
这样一想…水岛空此人…此人一而再再而三,除却蒙骗…性格也是极恶毒。
我算是无关紧要之人也就罢了,他有所图手段百出还情有可原;水岛夕是他的血亲也这般对待…想想就令人齿冷。
心思百转千回,我险些按捺不住…最后关头又生生忍下来。
…………
过了很久,水岛空长吁一声,凝滞的神色微微一动,似是考虑清楚后痛下决心,“等第三阶段试验完成…按你的提议销毁。”
我垂下眼睫,掩去浮现的恨怒――――销毁?说得真好!畜生!常人都说‘物伤其类’,水岛空…根本不是人吧?
讨厌一个人到极点,大概就如我一般转为恨意…
怒火焚烧,每每转念就欲要不顾一切攻击对方,在理智失控之前我强自转开注意力,然后…电光火石间…回想起未曾留意的一处细节。
彼时他说,‘现在…你终于和我一样了。’
一样?劳资哪里倒霉到和畜生同类?!不,水岛空这种…比牲口还不如吧?!
等等等等!
‘你’终于和‘我’一样了?
我猛地抬头,眼睛睁到暴突的程度――――这丫头现在是克隆体吧?!水岛空…
喉咙咯咯几声,我咽下一口口水,涩涩的张开,“你…你是…你也是?”
水岛空没有回答,眼底的眸光却蓦然暗沉下来。
这般…凶狠中略带憎恨的表现…类似于被人当庭揭开隐私…我忙不迭松手,身体后仰来开彼此距离,以防他暴动。
彷如凝固般的沉默蔓延开来,水岛空定在原位,身形与表情都似是石雕,过了很久,他放软身体,面上露出几缕哀戚,“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仿佛是不敢面对真相,“我不知道该如何坦白…”
我掐紧双手,以防止自己摁不住欲/望,朝他要害来那么一下,磨了磨牙,用装叉的温柔声调说道,“所以说…你一直在撒谎?”
对着我的那个后脑袋明显一顿,我赶在他有反应之前,捏紧嗓子,如女孩子娇嗔般叱问,“还有什么?我要你说实话!”
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背,“说啊!”
现在真不是翻脸的时候…撕破和平假相,最终吃亏的一定是我。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水岛空苦心造诣编出一套谎言,我自是就此顺水推舟,一番虚与委蛇,能套出多少是多少。
…………
待得水岛空转过脸来,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稍微平缓些…我眯起眼睛,拿出当年吊凯子的手段,压低声音诱哄道,“呐――”
――――于是,从被带到此处开始就没派上用场的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借口睡姿不当浑身酸痛,拉着水岛空并排躺到床上,他外我里。
面朝天瞪着上方,我在心里打个巨大寒颤,潜意识的…觉得无比的心虚,不知为什么,心里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别误会啊喂!劳资才没胃口跟变态搞七搞八,事急从权啊喂!
再说了,就算我愿意,看水岛空那副样子…跟女人来次生物本能运动,怕是还抵不上他动手做实验所获得的快/感…
嗯――好吧~是我个人偏见太深,言归正传。
对付水岛空…我的心思是狠毒,但绝不会猥/琐!劳资是流氓,但也有底线的好吧?
无声的嘘咳几下,我眨巴眨巴眼睛,放缓声音,“你要说实话哦――我听着呢~”
停顿几秒钟,装出困顿的声音,含含糊糊说道,“好困…说啊――”
“嗯――”水岛空轻声应道。
“从拥有记忆开始…那男人…就以[大能父]自居。”
许是认为我听不明白所用的词语,他低笑一声,不知是讥诮抑或苍凉的说道,“大能父,全知全能的神明,他灌输给我的思想里,他的地位高于一切。”
“是他创造我…和姐姐。”
“成长道路,人格形成,都只是一连串实验数据。”
“看清楚世界之前,我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姐姐被送到外界,我很羡慕…她可以沐浴阳光,而我…陪伴的永远都是仪器、试管…和无止境的野望。”
说着说着,他似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言语开始断断续续,内容跳跃,毫无章法;除却叙述人生,其间还夹杂心情起伏。
我想这或许…是他从未将内心宣诸于口的缘故。
不过算了…他这样表现对于我接下来待要做的…有益无害。
我保持着平缓的呼吸,不发一言,静静聆听水岛空梦呓般的述说。
“我和你…我们都是异类啊~”
水岛空的声线忽的出现微微起伏,仿佛难以自持般。
…………
“呐――”我出声打断他,轻轻的,满怀好奇的问道,“天空…蓝得象宝石?”
他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应道,“嗯――真正看到才明白,仰望高空…久了,象是会迷失自己…真美啊~”
“你很高兴。”我用肯定而轻缓的语气接下去,“沐浴在阳光下,你的身体很温暖。”
“嗯――”
“草地也很美,茵茵茸茸,摸上去…比隔着冰冷屏幕…亲手触摸生命的感觉很美妙。”
“是的…很奇妙的感觉,痒痒的…心脏痒痒的…”
“你的心情很愉悦,桎梏的东西全部脱下来,无拘无束。”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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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岛空猛地睁开眼睛,大脑一刹那便开始运转。
侧首看了看身边,怔忡几秒钟,眼底眸光微暗,沉默半晌,方才揭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出几步,身形一顿复又折回。
低头审视安睡的那张脸庞半晌,不知怎么忽然抬手将掀起的被子掖回去。
做完一番动作,水岛空一愣,低头看看自己仿佛不听指挥的手,又看看一无所觉的人,眼底划过一丝错愕。
许是梦中有所察觉,她翻个身面朝外,嘴里不满的嘟囔,脸颊摩擦几下覆到下颌的被褥,复又沉沉睡去。
水岛空微微一滞,神色有些恍惚――――她侧着身子,睡颜仿佛婴儿般无邪…精致的眉眼在略略昏暗的光线下,泛出柔润光泽。
静静注视着她,黝黑眼眸浮出一抹流光,手掌张开、收紧、张开、复又收紧…最后又什么也没做,返身急急朝着出口走去。
忙不迭闯出房间,循着路线疾行丝毫不敢停歇,仿佛留在身后的,是极端危险的东西;水岛空不明白此刻紊乱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只是潜意识的…不敢面对。
真要说惧怕,却也不是…细细深究下去,醒过来的他,此时此刻…似是经历过一次从内到外的清扫,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可…水岛空只记得临睡前他和对方正在谈话,内容漫无边际…之后他就此睡去,除此再无旁的异样。
想到此处,心神忽而一凛,水岛空身形一转改变行进路线,径自朝监控室走去。
…………
调出那处房间的监控路线,从头到尾看过一遍,连同录音在内…最后,水岛空长吁一口气,靠到身后的椅背上,仰起头,用手指不疾不徐揉搓鼻梁。
一切都正常,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却是他多心了。
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水岛空起身,推开椅子,边走边暗自失笑――――果然是他多虑,对那女孩子竟这般戒备,真是…
其实,水岛空知道那个沉睡的女孩子不可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她没那本事,是他高估,现在…也好,就这样放着她吧~
对于高桥秋子,水岛空承认刚开始有些失望,她苏醒后的表现与预计相差太远,关于她的后续就此没了施展余地,遗憾是有的,不然,水岛空也不会百忙中抽出空挡前去见她。
反复试探的举动是因为水岛空怀疑高桥秋子的失忆是装出来,虽然可能性不大…
在那具身体脑电波产生波动后没多久,他就在她身上按照原计划动过手脚,可是水岛空不敢低估身为异能者的高桥秋子。
科技与灵异相对抗的结果,水岛空不敢大意。
轻度洗脑,深度催眠。
原定计划是要重塑高桥秋子的记忆,仅保留能力为他所用。
现在想来,许是…借由高科技施展的计划与异能碰撞后产生化学变化,才使得高桥秋子变成这般模样。
性格变得乱七八糟,记忆缺失并未影响她的生活能力,异能却一点也不剩。
嘛嘛~算了,反正不过是实验体,异能者也不止高桥秋子一人,再找就是。
…………
行进中的水岛空步伐微微一顿,心念转过几圈,踌躇片刻,不知为什么忽的决定留下变成失败品的高桥秋子。
没了异能,原该销毁…可是,他心头的冷硬又软下来。
或许是…在她身边的感觉不错?
不是因为生物本能的繁/殖/欲/望,而是高桥秋子似乎拥有某种奇怪的气场,不愠不火,令他说不出的舒服,特别是被她狭长凤眸静静注视的时候,整个人都无比安宁。
是消失的异能残余下来的能量吧?
摇了摇头,水岛空继续前行,心里下了决定。
――――既然在她身边能够安睡,不被噩梦困扰,那么…从今往后,她就呆在他身边安抚情绪好了。
等到世界新规则开始执行,他可以给她容身的一席之地。
穿过狭长回廊,沿途与遇见的人颔首示意,水岛空从迷宫似的出口中寻到此行的目的地…而后,他看到有道身影往另一侧走出来,对上他时神色明显一变。
跟在那人身后的还有两位男子,许是不提防对方猛地停下脚步,疾行的身形险些撞上去。
遥遥对着发现自己的三人打过招呼,水岛空施施然迎上前去,没料想那三人回以笑容之后似是忙不迭离开。
望着那几人背影消失在通道内,水岛空挑了挑眉。
临行前为首那人短促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那样恨恨然,不甘中夹杂嫉妒…“呵~”轻笑一声,扫了眼对方出现时的方向,水岛空不以为意的继续自己的行程。
很恨他吧?那个男人名义上是主持此地的第二负责人,试验的最终决定权与关键却掌握在他水岛空手上,只要接下来试验成功…所有荣耀都与那人毫不相干。
怪不得…怪不得那人会急切的私下求见此地幕后的主人。
嘴角噙的笑容还未散开,黝黑的眼底蓦然滑过一丝戾气,水岛空垂下眼睫,掩去所有异样不让无处不在的监视镜头察觉端倪。
新世界开幕前…他该去做最后一件准备工作。
…………
闪动银灰光泽的门扉悄无声息打开――――开启的空间藏着这世界的最高机密,也是唯一没有装载监视器的地点,为了确保机密不外泄。
水岛空站在原地停滞片刻,远远的,控制台前的男人仍旧废寝忘食的模样,即使察觉他的来到却头也不回。
扭头看了看身后闭合的门扉,水岛空眯了眯眼,几步靠到男子身后,也不说话,抽/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抬起,将手执的枪口瞄准男子后脑勺。
食指扣动扳机。
悄无声息的,空气中飞溅出一朵艳色血花,男子身形一颤,悄无声息瘫软到地上。
低头,看着在地上漾开的血花,连同红色中糅杂的几丝乳白…水岛空的眼底波澜不惊。
收起微热的枪支,抬眼在空气中搜寻片刻,复又掏掏上衣口袋,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质口袋,扯开系带,将袋口迎着脚下/尸/骸,似是捞金鱼一般收拢。
不多时,空干瘪的口袋装入东西似的微微鼓起,绣在上面的繁杂纹路泛起光芒。
水岛空收紧袋口,冷笑一声,看也不看摊在地上的尸骸,返身就走。
走出那扇门,待得它重新合拢,水岛空脚跟一转朝先前遇见那三人去拜访过的那处地点走去,接下来…该是他去拜访。
至于身后空间留着一具尸/体,这种事…根本无需在意,相信无论是他还是此地的真正主人都不会为此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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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对讲系统联络戒备森严的房间…过了没多久,仿佛天衣无缝的墙壁滑开,水岛空穿过一米厚的钢制门扉,慢吞吞穿越吹尘室和紫外线消毒间,最后站到一幕巨大的玻璃墙外。
那后方是无菌恒温室,摆满各种各样的电子仪器,十几名身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密切监控屏幕起伏,环绕的核心…正怒不可遏从庞大的椅子上起身,扭过头看向玻璃墙。
目光未至,嘶哑的呵斥已然先发制人。
“水岛!你这婊/子/养/的!”
对上他的视线,对方神色一顿又很快回过神来,挥了挥手推开上前的研究员,双脚落地,急急走过来。
水岛空面不改色的盯着逼到近前,表情狞恶到象要吃人的这道身影,目光下落几分,定在玻璃墙内这人的胸腹位置。
赤/裸的肌肤泛着老年人特有的枯涸光泽,其间布满无数道痕迹,开阖交纵…水岛空眸光微闪,极快的掩去滑过的不屑。
眼前这人…位高权重,也是供养此处的出资者…此刻对方的恨怒,水岛空心知肚明,是先前那三人将试验进程巨细无遗汇报了,并且添油加醋。
不过…那又如何?
玻璃墙后的声音透过扬声系统传来,急促的呼吸明显是难以按捺愤怒,半晌,老人粗嘎的喘息平缓下来。
“是你?怎么?水岛空那/婊/子/养的不敢来见我?”
水岛空抬起眼睛,平静的回答,“我是父亲一手养大,他不是婊/子。”
老人神情一滞,眼神鹰隼般剜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神情几经变化,忽的挥了挥手,“试验怎么样了?听说…”
“你想把成功体私下保留?”
“别忘了,若是停止此地运转…你和你父亲将一文不值。”
说话间,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毒,目光瞬也不瞬,“只将你们剔除也行,反正那些试验都处于成功阶段了。”
面对几乎扑面而来的压力,水岛空漫不经心的勾起嘴角,“可以啊~但是您不能否认…只有我才有能力移植魂魄。”
扫了眼老人胸腹间可怖的痕迹,水岛空放缓声音,“倘若您只满足移植器官拖着残躯生存,我就此告辞。”
抬起眼睛,毫不意外看到老人眼底一闪而逝的狂喜与贪婪,水岛空歪了歪脑袋,扬高手中捏的袋子,“您不介意从此处走出来,我马上表演。”
“看过之后,您再决定是否放弃我水岛空。”
…………
其实老人的器官移植相当成功,配合他的异能,可称完美…之所以呆在无菌室,不过是对方贪生怕死。
水岛空双手垂落身侧,丝毫不反对老人提出的建议:将试验所需器材搬到无菌室内进行,而对方…则呆在中央长椅上,用备用系统隔离,现场观看。
万无一失不是吗?
等待试验开始的这段时间内,水岛空站在最纯净的环境内,静静仍由老人打量。
其实双方心知肚明,此地的研究明面上是享誉世界的水岛空和另一位男子主持,事实上,从拿到那本书开始,掌握机密的一直都是十几岁的水岛空。
待得鱼贯而入的研究员摆弄起仪器,老人将水岛空召到面前,隔着玻璃上下打量他,神情若有所思,良久,忽的开口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我父亲的魂魄。”水岛空曼声回答,勾起的嘴角,眼底笑意如针尖,“他的身体留在中央实验室地板上,魂魄移植…一直是他的渴望,我不过遵循他的意愿。”
老人的眼神微微一凛,待要开口环视周遭一圈忽又沉默下来。
等到一切就绪,老人下令让无关人员离开,现场只余得水岛空和自己…
水岛空返身走到摆放在不远处那架微缩人造子/宫前,摆弄仪器的一番,待得里面传出涓涓水流,透过一半皮革一半玻璃的观察窗注视里面,半晌,将手中的布袋扯开,寻到仪器的端口拉开往内里灌注液体的导管将袋口附上去。
几秒钟后,迅速移开袋子将导管接驳好…
做完一切,水岛空垂手站到边上,让老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人造子/宫内有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不多时,那个皮革制成的囊袋就鼓囊囊的…水岛空扭头看了眼老人,抬手按下控制器。
里面的动静小下来,停滞片刻复又传来水流席卷的声音…囊袋一收一缩,彷如生产前的阵痛。
渐渐的,有挣扎声传出来…透过观察窗,一张六七岁儿童的脸猛地贴上来;神色无比狰狞,特别是对上水岛空的目光时。
“你居然…敢杀了我?!”
儿童的声线,透出的意味却挟着无尽怨恨,与愤怒。
“我是创造你的人…你居然…”
“放我出去!该死的!”
…………
“哦~你父亲…似乎不喜欢以身作则。”老人的喟叹带着几丝遗憾,顿了顿,复又说道,“真奇怪,明明最开始…创造出你的…不正是他吗?”
“克隆自己,却不喜欢真正延续生命?”
“真是遗憾…”老人在水岛空回头的瞬间,露出似是惋惜的表情,“明明是同一个人,你和他的理想竟是相悖。”
水岛空无声的勾起嘴角,充耳不闻里面发出的呵斥与怒骂,抬手覆上控制台上的另一处按键,面对老人充满赞赏的眼神,挑了挑眉。
按下印着骷髅标记的按钮。
贴在玻璃上的那张脸猛地扭曲起来,喉咙咯咯几声…眼睛缓缓凸出眼眶,无比狞恶的表情固定在脸上。
几秒钟后,囊袋猛地一颤…似是内里充满空气,涨到气球般圆滚,复又收缩。
异动停止的瞬间,玻璃窗上的那张脸…顷刻间化为血色齑粉。
“您说得对,水岛空是独一无二的。”
仿佛刚刚销毁的不过是一件垃圾,水岛空对着老人弯下腰,“迹部先生的新世界…我愿意双手奉上。”
老人就此沉默下来,良久,冷声问道,“那么…你想得到什么?”
金属般锐利的声线隐隐透出几丝戾气,水岛空保持着将要害暴露给对方的姿势,沉声回答,“我要一半权力。”
…………
等了很久,水岛空听到空气微微卷动的声音,难以言喻的存在感由远及近。
“可以,那本就是你应得的。”
眼角余光中,水岛空看到老人越过他朝前走去,步伐不疾不徐,仿佛君临天下般狂妄。
“我等不及换掉这具衰弱身体,马上准备。”老人如是说道,低沉的声线满是按捺不住的喜悦之意,“由你亲手进行移植,但是…”
说到这里蓦然停顿下来。
水岛空直起身体,坦然回视对方猜忌甚深的眼神,“您的心腹可以呆在我附近,甚至可以替换我的位置,我将步骤全盘交出来。”
老人的脸上滑过几丝挣扎,阴沉的眼眸似是估量深浅般打量,良久,闭了闭眼,隐去神色中的犹豫,“不必,其他人没有你的灵力。”
“去吧――”挥了挥手,老人走回那张椅子上。
水岛空返过身,走出几步复又停下,回过头,有些羞涩的问道,“伊耶那美…我想得到她。”
老人一怔,眼底滑过一丝诡谲,“是那个实验体吧?罢了――反正也没什么用,让试验组不必对她做什么研究。”
“多谢迹部先生。”水岛空眯起眼睛,踩着算是轻快的步伐离开。
身后…有目光如影随形,水岛空却彷如毫无察觉,少年如水的眉眼漾开的俱是心想事成的喜悦,只是…藏在心底的恶意无人知晓。
…………
新世界…活到近乎腐朽的人类哪来资格拥有?
可笑,果然是身居高位太久,狂妄到忘形,居然想成为神明。
水岛空在心底嗤笑一声,为了此地所有试验的代号――――[创世]…呵~
‘伊耶那美’,日本神话中最初的女/性,为计划命名的老人毫不掩饰野心。
哼~
高桥秋子…倒也实至名归。
伊耶那岐…却不是野心膨胀到想把世界据为己有的疯老头有资格自命。
新世界…是属于和水岛空一样的异类的。
老人心想事成的瞬间…暗藏的杀招会同时启动…老人留在现场监视的人会在成功的同时杀死‘水岛空’,水岛空知道,只是待到醒来…
睁开眼睛的…呵~
克隆体真是最好的假相对不对?谁也无法辨明体内的灵魂究竟是不是提供细胞的那人。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