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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那青衣丫鬟抬起头来，俏皮一笑，明眸皓齿，眼神顾盼生辉。</p>
“慧君，你这个促销鬼，还不来见过表姐？”柳轻尘嗔怪道，声音柔和而慈祥。</p>
果然是李慧君。</p>
苏清欢定睛看着眼前的娇俏女孩向她行礼，听她脆生生，带着撒娇喊一声“表姐”，眼前不由浮现出李妙音那张表演略带浮夸的脸。</p>
李慧君果然是主子，献上的是真正毫无表演痕迹的表演。</p>
也，深得其母的精髓。</p>
如果不是陆弃提前替她做好了工作，苏清欢恐怕根本想不到，这对看着如此平易近人又亲切的母女，会有那么深的城府。</p>
其实有城府，并不是贬义词。</p>
对柳轻尘母女而言，这是为了活下去而历练出来的技能。</p>
只是现在站在对立面，苏清欢就不喜欢她们的城府了。</p>
“见过十四公主。”苏清欢笑着站起来行礼道。</p>
李慧君忙扶住她，嗔怪道：“表姐如此折煞慧君了。我与母亲打赌，看表姐能不能在一刻钟内认出我来。母亲说能，我说不能。结果还是母亲赢了。表姐表姐，快告诉我，我哪里露出破绽了？我可一直没敢抬头，脖子都酸了呢！”</p>
苏清欢笑了笑，声音浮冰碎玉般清朗：“引我来的那丫鬟，头上戴着珠钗，你作为贴身伺候夫人的，却只戴了绒花，这不合情理。”</p>
“若是我就喜欢绒花而不喜珠钗呢？”李慧君歪着头道，颇有天真烂漫之态。</p>
“夫人身边的丫鬟，体面和规矩，远重过喜好。”苏清欢淡声道。</p>
李慧君的身份佩戴绒花，别人会说她喜好别出一格，个性鲜明；但是如果是丫鬟，就会遭人取笑，柳轻尘对贴身丫鬟刻薄。</p>
“仅凭这一点？万一母亲就是偏宠我，许我放肆呢？”</p>
“你鞋底有鸢尾花的暗纹，与夫人鞋面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苏清欢道。</p>
“原来是这里露出了马脚。”李慧君回头看看自己因为跪在脚踏上伺候而翘起的脚底，哈哈大笑，拉着她一起坐在床边，看着柳轻尘撒娇道，“母亲，我真的太喜欢表姐了。”</p>
柳轻尘刚要说话，忽然用帕子掩唇开始咳嗽起来。</p>
这一咳嗽，就仿佛停不下来，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冷汗涔涔。</p>
李慧君忙不迭地俯身替她顺气，而后带着哀求道：“表姐，我听说你是神医，能否给母亲看看？母亲这样，我太心疼了。她年轻时候吃过太多苦，现在好容易熬出了头，偏偏身体又不行了。若是可能，我愿意折寿二十年送给母亲。”</p>
“别，别说了。”柳轻尘艰难地道。</p>
苏清欢伸手搭上她的脉，凝神细诊，片刻后道：“夫人是感染了风寒，咳嗽太过，又加重了肠痈之症。”</p>
“母亲最近嘴有时候张不开，症状愈发严重，太医束手无策，表姐可看出来，是哪里的病症？”李慧君急急地问。</p>
苏清欢摇了摇头。</p>
“怎么会？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神医啊！”李慧君有几分失魂落魄地道。</p>
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欢忽然觉得，她现在多少带了些真实的情感。</p>
“慧君，快跟表姐道歉，怎么能这样跟表姐说话？”柳轻尘的咳嗽告一段落，立即斥责李慧君。</p>
李慧君低头给苏清欢道歉：“表姐，刚才是我太着急，冲撞了表姐，请您原谅。”</p>
“不打紧。”苏清欢看着柳轻尘，“夫人，若是您信得过，我先给您施针，减缓肠痈造成的疼痛，您觉得如何？”</p>
柳轻尘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却顾左右而言他，语带怅然道：“当年我与你母亲待字闺中，亲密无间，何曾想过日后会遭遇大难，几十年后，我们的孩子们面对面都认不出来？如果姨母看着你长大，今日就不该跟我生分到这种程度了。信得过？我当然信得过你。”</p>
苏清欢不去看她眼睛，害怕被她眼中自然流露出来的“痛苦”策反，软了心肠。</p>
无懈可击，这是目前为止，她对柳轻尘最强烈的评价。</p>
这样的对手，一旦出招，就能把自己秒成渣渣；幸亏提前她还知己知彼，相当于见面之时已经戴上了护甲。</p>
苏清欢替柳轻尘施针后，疼痛很快缓解，柳轻尘的困意袭上来——她已经太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现在只觉得身上仿佛有股暖流，轻轻地抚慰着伤痛，让她昏昏欲睡。</p>
“母亲睡吧，我替你招待表姐。”</p>
李慧君说完后，柳轻尘歉疚地看了看苏清欢，然后很快沉沉睡去。</p>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睡颜恬淡。</p>
李慧君替她拉上被子，长出一口气，拉着苏清欢的手出门，然后低声道：“多谢表姐。母亲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刚才情急之下，说了过头话，表姐千万别与我计较。”</p>
苏清欢表明不在意后，被她邀请到了她位于隔壁的房间。</p>
房间铺陈十分简单，有个丫鬟在整理带来的装着各式衣裳首饰的箱子，见她们进来，忙起身行礼。</p>
“我不喜欢繁复的东西，所以这房间里的很多东西都提前让人撤了，可能看起来就有些冷清，表姐见笑了。”李慧君解释道。</p>
“我也不喜奢华繁复。”苏清欢道，“没想到，你贵为公主，出行也不过带这四五个箱子。”</p>
窦璇这个不正经的公主，从窦府到不弃堂，丫鬟们都得准备两个大箱子装东西。</p>
李慧君谦虚道：“这是从小母亲对我的教诲，不能奢靡浪费。表姐快请坐，今日我鲁班门前弄大斧，替表姐煮水烹茶。”</p>
苏清欢在她对面坐下。</p>
两个丫鬟把煮茶所需的东西一一呈上来。</p>
李慧君一边洗杯一边道：“我的茶艺是母亲教的。学艺粗鄙，平素母亲从不肯让我在人前展示，所以很是生疏，表姐千万别笑。”</p>
话虽如此，她的一举一动，姿态优雅，无可挑剔。</p>
果然，学霸说“这门没考好”，却还是99分或者一百分。</p>
苏清欢从她手中接过茶盏，小口品着，听她声音低沉地讲述柳轻尘到了西夏后的生活。</p>